順天府，某高端咖啡廳。

秦晶晶手裡的報紙嘩啦啦的翻，終於碰到一篇感興趣的，於是認真看看。

上麵寫道——

“……《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和《黃金台》這兩部電影的首映典禮，我都去參加了，前者的首映，導演趙河也好，還是周寶山和鹿靈犀，在談及票房時，都相當低調，隻是不斷地提起李謙為《黃飛鴻》係列所做的努力。

在提起第二部的創作時，更是表示從幕後到台前，從導演到演員，都有一種戰戰兢兢的感覺，唯恐狗尾續貂，把李謙開創出的這麼好的一個題材、一個故事，還有他精心打造的第二部的劇本給做瞎了。

但事實證明，《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在繼承中有所創新，絕對是一部有誠意、有努力、有態度的作品。所以，在贏得了超高的口碑之後，觀眾們自然而然地用腳投票，紛紛走進電影院去支持這部電影。

在這樣超強的熱度之下，加以超強的宣傳能量，這才使得這部電影上映三周，周周破億，僅僅十九天，就拿到了44372萬的票房，未來破六億票房已經不在話下，衝擊《生死門》在去年創下的七億票房，也未嘗沒有可能！

但是反觀《黃金台》的首映典禮，導演秦渭和一眾主創團隊都是信心滿滿，在被問及對票房前景的預期時，秦渭導演更是‘很謙虛’地表示，希望首周能夠有一億五千萬就‘很知足了’，未來的總票房，他則表示，希望能超過五個億。

如果考慮到去年那部《生死門》高達七億的國內票房，在當時，的確是大家覺得，秦導的確是很謙虛了，包括我，當時也是這麼認為的。在我們大家看來，就憑秦渭這兩個字，這塊金字招牌，《黃金台》至少也能賣到五個億。但是，大話說完，後腳《黃金台》就在各地紛紛遇冷。

到現在，電影上映整兩周，第一周還算勉強破億，雖然沒有達到秦渭導演的預期，但11074萬的票房，也並非全然不可接受，反倒是第二周的票房暴跌，隻剩5388萬，兩周相加總票房僅16462萬。相比起這部電影對外公布的巨大的投資，超強的創作陣容，和超高的宣傳發行費用來說，這樣的票房數字，以及影片上映後極差的觀眾口碑，顯然已經把製作方華飛影視推到了賠本的懸崖邊上。

這個時候，我知道，作為一個此前並不冷靜的旁觀者，我有必要坐下來，去仔細地反思一些事情了。

關於《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和《黃金台》這兩部電影的優缺點，已經有很多專業影評一再論述，甚至就連網絡上很多非專業影評人的文章，也頗有觀點犀利、論述詳儘者，本文不準備再行重複，在這裡，我反倒想要討論一點電影之外的東西，那就是：我們該用什麼態度去賺錢！

娛樂圈裡，不管是音樂、電影、電視劇、舞台劇，大家都是奔著賺錢去的，這無可厚非。即便是你醉心藝術，想要做出點藝術成就，也沒有人會拒絕金錢上的成功。畢竟賺錢雖然可以不是目的，但賺錢卻不可或缺！

因為，不賺錢的藝術，都死了。

但是，賺錢也得分怎麼賺。

有人跪著賺錢，有人站著賺錢！

前者覺得賺錢太難了，為了錢，做什麼都值得，而後者，雖然也想賺錢，但他覺得，貨好人自來，所以，悶頭做東西！

當然，還有些人，覺得錢很好賺，所以，他站在雲彩裡拿根釣魚竿，以為魚線魚鉤往下一甩，錢就來了。

那麼，在開始具體討論這些個話題之前，我想先立個靶子在前頭——這麼多年來，就我所見，隻有既尊重藝術，又尊重受眾的人，隻有始終把作品放在第一位的人，才能一直都站著賺錢！

比如，李謙！

……”

文章很長，秦晶晶看得眉飛色舞，以至於自己對麵的人都已經坐下了，她才忽然驚醒——是鹿靈犀。

鹿靈犀放下包，笑著問：“看什麼呢？那麼入迷？”

秦晶晶笑笑，衝她笑了笑，抖了抖手裡的報紙，道：“一些評論。”

本以為鹿靈犀該當並不在意，卻沒想到她居然是一副蠻有興趣的樣子，伸過手來，“給我看看？有什麼有意思的說法嗎？”

於是秦晶晶就把手裡的四五份報紙都遞給她，同時指著自己正在看的那一篇，道：“我覺得這個挺有意思的，他說很多人都在跪著賺錢，李謙是在站著掙錢。秦渭導演則是站在雲彩裡甩一個釣魚竿釣錢。”

鹿靈犀聞言目露訝異，旋即失笑，一邊接過去一邊道：“這個說法倒是蠻有意思的。”說話間，按照秦晶晶比劃的地方找到那篇文章，她也開始看。

嗯，正常來講，文青的日常已夠無趣，兩個女文青的日常就更是……

接下來，侍者過來，鹿靈犀頭都沒抬，點了一杯飲品。

然後，約了一起喝咖啡的兩個人，居然各看各的。

當然，其它的報紙，秦晶晶已經大概翻過一遍了，而且她不關心彆的，直觀一下娛樂圈、文化圈的報道而已，所以，簡單再翻一遍，找不到想看的東西了，自然是很快就放下了手裡的報紙。

端起咖啡喝一口，然後，注意力就不知不覺地放到了對麵的鹿靈犀身上。

儘管她自己從飾演《三國演義》裡的貂蟬出道開始，就被國內的娛樂圈公認為是超級大美女，但她仍然覺得，對麵的這個女人真是漂亮。

她漂亮得與眾不同。

知性，優雅，精致，勾魂，但又並不矯情、不嬌氣，平平淡淡。

她邊看文章邊思考，臉上時不時會露出一抹“深以為然”的樣子，然後又繼續看下去——文章有點長，邊看邊想的看，使得她花了足足十幾分鐘，才終於看完了。放下報紙，她道：“寫的不錯，但最後有點沒寫透。”

秦晶晶露出疑問的神色。

鹿靈犀雖然沒教過她，她也一直稱呼她“鹿姐”，而不是“鹿老師”，但老師就是老師，在她心裡，鹿靈犀可不隻是一個貼心的大姐姐那麼簡單。

論學識、論見解、論能力，甚至，論識人之明，她一向都認為，鹿靈犀甩了自己十萬八千裡那麼遠！

嗯，套一句今年比較熱的台詞——

我，能看這麼遠；鹿老師，能看這麼遠；李謙，能看無限遠！

鹿靈犀攪動著杯子裡的咖啡，經過了片刻的思考之後，她緩緩地道：“有些人站著，並不是他認為自己站著就可以把錢賺了，因為他需要站直了、站好了，才能時刻看到外麵，對他來說，賺錢隻是一件小事。而有些人之所以跪著，是因為他們的心太小了，稍微賺一點，就足夠了。”

這個話說的，或許對有些明眼人來說，無比透亮，但秦晶晶聽了，就有點迷糊——她“嘿嘿”地笑笑，問：“姐，什麼意思啊？”

鹿靈犀翻個白眼，笑笑，把報紙推到一邊，果斷地把話題拉回現實來，問：“等了多大會兒了？”

秦晶晶瞬間輕快，“就看了幾張報紙的時間。”

然後問：“這一次回來，還用再出去嗎？”

鹿靈犀想了想，道：“我記得好像下周要跑一趟日本韓國和東南亞，然後好像就沒事兒了，最後一圈吧，反正國內的宣傳是已經完事兒了。”

秦晶晶點了點頭，然後忽然道：“對了，鹿姐，還沒恭喜你呢，已經四億四了，報紙上都說，破六億毫無壓力，到時候，你可就是兩部電影加一起破十億的人了！何穎玉都還都沒做到呢！你是國內女演員第二人啊！”

鹿靈犀聞言笑著搖了搖頭，想說什麼，但又一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的樣子。

是的，她知道秦晶晶說的是對的。

自從昨天上午，《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連續三周破億的新聞一出來，就已經有很多人在討論她和周寶山這對搭檔所創造的中國電影的票房紀錄了。

目前而言，國內的導演之中，全部作品票房相加破十億的，暫時是隻有李謙和秦渭兩個人。現在已經接近十億，接下來馬上要破的，還有一個趙美成。

像劉承章、杜維運他們，就都在七八億那裡，也是還差一部或兩部成功的片子。其他人就還差距有些遠。

馮必成三部電影六億多，已經在導演裡拍第六了。

而國內男演員裡，郭玉龍的電影票房，就算是把《生死門》那七億給去掉，也已經逼近十億了，加上《生死門》，他是妥妥的天下第一。

鄭中原排片多年，個人總票房已經逼近十億。

女演員裡，傅紅雪先後出演了秦渭的《生死門》和吳涵的《縱橫四海》，前者七億多，後者兩億出頭，已經無限逼近十億，等到《黃金台》上映首周破億，她就是妥妥的女演員破十億第一人了。

隻是，《生死門》裡她的角色雖然出彩，卻隻能算是女二號，把《生死門》的票房加上破十億，使得她這個第一人，略有些缺乏說服力。

至於何穎玉……本來她應該是第一人的，結果，《我的野蠻女友》之後連續出演《生死門》和鄭中原的《逃命大英雄》，雖然票房都不差，三部電影票房相加，眼看就差個一百來萬就要破十億了，但是接下來，因為明湖文化的崛起，跟電影圈三大巨頭摩擦加大，導致大家都不找她演角色了。所以，她的票房紀錄，一下子就停在那裡了。

她本人倒是不甚在意，正好借這個機會滾回電影學院去老老實實上課，同時參加各種培訓，為《黑客帝國》做準備。

隻是卻不免被傅紅雪給搶了個鮮。

而現在，兩部《黃飛鴻》，馬上就要直接把周寶山和鹿靈犀這對銀幕情侶捧過十億了！

對此，整個行業內外自然是熱議非常，說什麼的都有，質疑鹿靈犀隻是個大花瓶，其實並沒有扛起票房的能力的，有之，說鹿靈犀隻是走運，因為跟李謙的特殊的師生關係，所以拿到了十三姨這個角色，從此坐上順風車的，更有之。

畢竟，《黃飛鴻》就是大賣了呀！

十三姨就是火了呀！

鹿靈犀的確就是李謙的老師呀！

作為票房擔當，當紅的功夫巨星周寶山，現在接到的片約邀請，都是千萬起了，鹿靈犀作為一個美透了的大花瓶，雖然過千萬還不至於，但外麵給的報價，也已經是六百到八百萬了！

用某些媒體評論的話來說：美，就是價值！

然而，誰能知道呢，當初自己接受了李謙的說法，決定接下十三姨這個角色，去從拍戲開始出道，真的隻是因為覺得李謙說的有道理——先紅，隻有人紅了，大家才會更願意去關注你的作品。

而事實上，相比起“國內第二位十億俱樂部女演員”這個定位，她心裡更在意的，更欣喜的，其實是“才女導演”這個稱呼！

所以這個時候，秦晶晶要恭喜，她還真是心情複雜到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自己不在意，就未免有些太矯情了。

怎麼可能全然不在意呢！

再怎麼心如止水，麵對整個社會鋪天蓋地的關注、表揚和質疑，也肯定會心有浮動，遇到稱讚就喜，遇到質疑就不高興——鹿靈犀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女神，她覺得自己俗著呢！

像現在，一念之差，自己聽信了李謙的話，接了《黃飛鴻》，兩年，兩部電影，個人總票房馬上要破十億了，不缺錢花了，做導演也能得到無數的關注。而且有這麼一部大賣的係列電影在手，儘管主打的並不是自己吧，但隻要自己沒撲，還是那個美美噠的大花瓶，就可以確保自己一邊演電影，一邊做導演！

多爽啊！

如果當初自己沒有跑到明湖文化來，這時候肯定還在電影學院那邊教學呢，並不是說教學就不好，隻是……這輩子就會那麼過了吧？

很可能教學幾十年，桃李滿天下，但心裡想做的事情，卻一直都沒能去做！

而如果自己隻是來了明湖文化，卻並沒有聽李謙的，去演這部《黃飛鴻》，或許經過一些曆練之後，李謙還是會給自己一部戲，讓自己執掌導筒，而那個時候自己拍出來的《將愛情進行到底》，也並不差，所以，戲還是可以紅的，但是，能不能紅到此前熱播時的那個程度呢？

肯定是存疑的！

越是深入影視這個行當的時間久了，鹿靈犀就越是開始明白，在這個圈子裡做事情，光有夢想，光是悶頭苦乾，是不可行的！

所以現在，她深深地慶幸自己當初選擇了來明湖，慶幸自己聽了李謙的話，去演了《黃飛鴻》裡的十三姨。

…………

轉開話題，鹿靈犀問了問秦晶晶接下來的那部片酬千萬的大片的籌備情況，秦晶晶簡單回答，然後又順勢問：“鹿姐，你那部講太平公主的片子，什麼時候開拍？”

鹿靈犀歎氣，“還早呢！《黃飛鴻》上映之前，我去看過幾家影視城了，有些地方的景是不太滿意，然後，對方同意改建一下，反正咱們出錢唄。然後，再加上最近跑宣傳給耽誤了一下，唉，估計……九月能開機就不錯了！”

秦晶晶一臉豔羨加小討好的樣子，“姐，給我個角色吧？”

鹿靈犀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彆鬨行不行？你的片酬，我哪出得起呀！”說話間，她手指往天花板指了指，“老板還是很摳門的！”

秦晶晶先是笑笑，然後有點委屈地道：“我覺得……我演太平公主應該蠻合適的呀？不是還沒定好人嗎？讓我試試唄。”

鹿靈犀看她一眼，小聲道：“李謙不會同意的。”

秦晶晶愣，問：“為什麼？”

鹿靈犀笑笑，搖頭，“你說你……你的經紀人那麼聰明，就沒跟你說過這個？”

秦晶晶愣了一下，回想片刻，遲遲疑疑地道：“小敏好像說過，我以後寧可閒著，也不能亂接片子……但是……”

鹿靈犀不等她說完，直接道：“照做就是了！”

秦晶晶愣住，“為什麼呀？”

鹿靈犀笑道：“因為你已經是招牌了！”

頓了頓，又道：“一千萬片酬啊，國內第一人，就算是趙美成這部電影撲了，李謙也不會允許你自降身價去接彆的戲了。”

秦晶晶繼續不解。

鹿靈犀無奈地搖搖頭，道：“你現在……要麼盼著趙美成這部戲大賣特賣，要麼，就盼著他大撲特撲吧！因為，如果這部戲撲的太厲害，李謙肯定得想辦法親自出手再給你導一部戲……對吧？”

秦晶晶愣了一下，旋即臉色刷的一下就紅了。

再加上鹿靈犀眨了眨眼睛那個小眼神兒，她的臉頓時就更紅了。

“鹿姐……”

秦晶晶有點不好意思。

鹿靈犀則是低頭笑了起來。

喝口咖啡放下杯子，她才終於開口問：“說罷，找我什麼事兒！”

秦晶晶道：“昨天，明曉敬給我打電話了。”

鹿靈犀訝然地看著她。

秦晶晶急忙解釋道：“拍《紅高粱》那時候，她跟康小樓的兒子，康明明，就是在戲裡演我跟李謙的兒子的那個小家夥，就是她帶著去的劇組，當時她在劇組陪了好多天，她是影後嘛，公認的演技特彆好，我就還找她請教過不少東西，所以，我們的關係算不錯！再加上，其實廖遼跟她私交還可以的，廖敏當初也通過她，幫我找過戲，所以，就算是前段時間鬨得比較僵，但我們之間還一直都有聯係，沒有徹底的斷了。”

鹿靈犀點頭。

沉默片刻，她道：“我大概能猜到會是什麼事情。但是，我勸你最好彆插手，這個層麵的事情，不是咱們能插手的！”

秦晶晶聞言愣了愣，最終還是頹然地歎了口氣。

然後，她說：“小敏也這麼跟我說。”

…………

就在秦晶晶和鹿靈犀美美地喝著咖啡的時候，同在順天府，此時有一輛車子停在了一家電影院的門口。

秦渭帶著墨鏡和口罩，從車裡下來，邁步走進電影院。

來到售票台，他掏出錢夾，道：“麻煩來一張《黃金台》。”

收票員收錢，打票。

秦渭拿到電影票，和找回的零錢，找個地方坐下。

等開場的功夫，他盯著那電影票看了許久。

憤怒也憤怒過了，之所以要親自到電影院裡來，他就是要作為一個普通觀眾，來親自看一看自己這部電影到底為什麼不好看。

電影是三點五十準時開場。

四點半，他出來了。

神色平靜。

在路上打電話叫司機把車子開過來，等到了門口站在那裡等車的功夫，他又撥出一個電話去。

等電話接通了，他道：“我想歇歇。歇一年再說。”

…………

掛了電話，胡斐身子一歪，癱在老板椅上，歎了口氣。

片刻後一彈而起，撥出一個號碼去，等那邊接通了，他問：“老程，怎麼樣了？還有多少天能殺青？”

那頭道：“昨天跟劉導還討論這個事兒呢，他說有些鏡頭不是太滿意，想再重拍一遍，估計……還得三五天吧？”

胡斐無奈地抬頭揉揉眉頭，“行，行！我知道了。反正你就儘量配合他唄！”

電話那頭的人答應幾句，胡斐“嗯”、“嗯”地回應著。

等到掛了電話，他想了又想，還是抄起電話來，又撥出去一個號碼。

過了五六秒鐘，電話接通，一個好聽的聲音傳過來，“喂，胡總，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需要用演員？”

胡斐麵露苦笑，一隻手拿電話，一隻手捏著鬢角，道：“藝華，你胡哥有點事兒，不得不求到你這裡了！”

“得！聽你這麼一說，我就知道我這假期估計是要廢了！能讓胡總開口求人的……天哪，你先讓我喘幾口大的，不然我怕待會兒頂不住！”

胡斐苦笑，“行啦藝華，你就彆笑話我啦！我這不也是沒辦法了嘛！”

電話那頭，杜藝華似乎是輕笑了兩聲，“行，你說說看，能幫的我儘量幫！”

***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