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臥床上的沈馥,思緒萬千。
牆上時鐘的秒針,機械而無情地走著,沈馥甚至能感覺到,躺在她身旁的母親的生命,隨著不息的秒針,在一點點乾涸。
深深的疲憊感再次襲來。
在這個屋子裡,沈馥找到了一方可以躲避風雨、布滿陽光的角落,疲憊不堪的她終於停下來休整,休養身心,恢複她美麗羽毛上的色彩和光澤。
她真的不想再因為“一點小事”破壞這一年多來難得的安穩,她真的不想失去。
一怒之下搬出去很容易,可是一想到她要重新推著媽媽過流浪的日子,她發自內心地感到害怕,甚至恐懼。
至少在今天之前,邊學道的行為都很正人君子。
沈馥漸漸鬆開了摸著刀的手。
臨睡著前,她做了決定,隻要在動力火車的演唱會上唱出一點名氣,就搬出去,避免再發生這樣尷尬的事情。
這一晚,邊學道睡得特彆香,沈馥失眠了,單嬈也失眠了。
宿舍室友去酒吧還沒回來,屋子裡關著燈,厚厚的窗簾把聲音和光線都擋在了窗外,單嬈盯著牆上時鐘的熒光刻度,想著遠在鬆江的邊學道這個時候在做什麼。
她瘋狂想念著自己的男朋友,想念著那個心思縝密、體貼識趣的男生,想念那個笑起來很可愛、不笑時又酷酷的男生。
單嬈有點後悔了,麵試的時候為什麼不表現得差一點?
現在,單嬈整天擔心邊學道以後來不了燕京怎麼辦?被其他女人惦記上了怎麼辦?自己當初不顧危險在非典隔離樓裡追到的男朋友,飛走了怎麼辦?
輕歎一聲,單嬈隻能期待時間快點走,期待鬆江的女人察覺不到自己男朋友的優秀,期待一切能如她所願。
早上。
沈馥比邊學道醒得早,頂著黑眼圈到衛生間洗漱。
讓她哭笑不得的是,拉開浴簾,發現衣服位置又變了。
這下可以認定,就是邊學道乾的。
下樓買早餐時,本想不給邊學道帶,回家的路上,走到一半沈馥又折回去,多買了一份。
邊學道起床時,沈馥已經走了。
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進衛生間,發現衣服都被收走了,也不知道乾了沒有。
看著桌子上沈馥買回來的早餐,邊學道心裡自責又慚愧,暗暗保證絕對沒有下次。
一個上午,錄音棚裡的沈馥都不在狀態。
樂隊成員看她臉上明顯的黑眼圈,知道她昨晚肯定沒休息好,就勸她去樓上休息。
上樓睡了一會兒,回到錄音棚,沈馥還是溜號,沒辦法,跟範紅兵請了個假,坐車回家。
坐在公交車上,沈馥靠著座位,看著窗外的城市和行人,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閒踱步,有的一臉茫然,有的神情倨傲,有的麵帶風霜,有的白白嫩嫩,有的枯瘦佝僂,有的大腹便便。
左邊是一個白發老人挨個垃圾桶翻找空的飲料瓶,右邊一個墨鏡女郎坐在紅色A4的駕駛位上邊等紅燈邊打電話……車往前行,前邊人行道上一個老太太正在售賣自己縫製的鞋墊、培育的花草,老太太身邊不遠處一個四肢健全的中年男人匍匐在地上不住向過往的行人請求施舍……一輛120拉著警笛從旁邊開過……無憂無慮的小孩在廣場上滑輪滑……臨街人家窗戶上貼著的大紅喜字……
俗世喜怒、人間哀樂、貧賤富貴、生死枯榮,儘收眼底。
這些畫麵,沈馥都曾經見到過,但從來沒產生過什麼感觸。
生活的起落,磨礪了她的堅強,也喚醒了她女人天性中的多愁善感,她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向往從容、富足、優遊、自在的生活。
她已經30多歲了,還背著個神經病的名聲,好男人跟好時光一樣,離她越來越遠。
她曾經天真地以為可以依靠一輩子的人,都從她的生命裡消失了,一路走來她明白了一件事:人隻能靠自己。
所以沈馥努力練歌,從邊學道手裡要歌,想的是借這次登台的機會,搏一次名利,想要靠自己的能力不再過顛沛流離的生活,最起碼讓媽媽安穩度過人生的最後時光。
因此,在成功之前,或者登台之前,一定要裝不知道,絕不能點破昨晚的事。
這,應該就叫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