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嬈真的很為難。
春節假期才過,部裡事情非常多,接到邊媽電話,她好不容易才跟領導請假出來。
事情就是這樣,吃人飯受人管。
平時請假,領導也許可以理解,可是長假才過,你有什麼事不能在長假裡辦完?
領導對下屬的印象都是累積的。有這麼一次,印象分就低了,單嬈是拚著丟一些印象分請假來鬆江的。
本來,在廟裡誦經的時候,單嬈還想試著跟領導延幾天假期,可是剛剛,同事謝妍給她電話,說部裡-月有一個出國學習考察團,單嬈在學習考察團的名單裡。
之前就聽部裡老人說過,-月的這個學習考察團,是個風向標。
部裡規矩,本科生入職三年晉副科,過了這個線,才算徹底告彆新人身份。而基本上,所有參加過這個團的新人,升職任用上都比同一批入職的同事快上半步。
單嬈204年畢業入職,到今年6月剛好三年。
儘管部委衙門藏龍臥虎,單嬈在單位表現依舊很出色,非常受領導賞識。現在她進了出國大名單,學習考察回來,除了循例晉級,很可能隨後就有任用。
最關鍵的是,進這個名單,領導沒跟單嬈商量。
應該是領導覺得單嬈假期結束後肯定回單位,不會耽誤出國行程。
如果……
如果單嬈在這個時候請求延長假期,導致不能跟考察團成員一起完成出國前的準備工作,她等於將推薦自己的領導給賣了。
這代價她付不起,除非決定辭職。
單嬈看過邊學道的全部病例,她心裡清楚,邊學道的病絕對不致命。
可是這次不準時回燕京,她自己的事業前景將一片灰暗。
怎麼辦?
離開鬆江前一晚,單嬈在醫院陪了邊學道一整宿,他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握著邊學道的手,癡癡地看著昏睡中的他。
他瘦了,臉上的胡子也長了,睡夢中,他的眉頭總是蹙在一起,單嬈幾次伸手輕輕將眉頭撫平,過一會兒又蹙在一起。
半夜的時候,邊學道醒了一次,他眼神空洞洞的,單嬈喊了好幾聲,他才將視線轉向單嬈。
看見單嬈,邊學道眼中閃過一絲溫存,可是馬上歸於空洞,跟單嬈要了杯水喝,倒下,又沉沉睡去。
天亮。
單嬈在邊學道額頭上吻了一下,啟程回燕京。
李裕聽到消息,從法國回來了。
他和於今一起,日夜守在醫院,幫邊爸和邊學仁、邊學義跑一些事情。
周末的時候,陳建替換於今,在醫院守了兩晚。
周一,楊浩和蔣楠楠一起從滬市飛回鬆江,到醫院看望了邊學道。
周二,齊三書、黃胖子、盧玉婷和孟茵雲來到醫院。
黃胖子看見邊學道的樣子,拉著醫生一個勁兒問:“肺炎能病成這個樣子?我看你就是一個庸醫。”
孟茵雲是替重孝在身的祝植淳來的,她拉著邊媽的手說:“如果想轉去燕京的醫院,我可以幫著聯係。”
單嬈每天都要從燕京打來幾個電話問邊學道的情況。
李裕則在心裡猶豫,要不要把消息告訴人在歐洲的董雪和沈馥。
邊學道病倒了,有道集團內部各種小道消息開始流傳。
從表麵上看,各子公司都沒受到什麼影響,可是很多戰略性項目全部擱淺了。其中壓力最大的是《:阝天龍》和微博項目蓄勢待發的王一男,其次是籌建ID倨中心的沈雅安。
吳天一改平日的低調,所有會議幾乎全部出席,以集團元老身份強勢彈壓各種小道消息,一周下來,他憔悴了不
很快,劉毅鬆和溫從謙從四山回鬆江了,一個坐鎮地產公司,一個坐鎮智為科技,幫丁克棟、唐琢和王一男分擔管理壓力。
於今、李裕、王德亮、楊恩喬組成一個臨時的“校友聯盟”,互通各子公司的風聲和動向,沒多久,智為科技的張亞青加入到了這個聯盟。
邊學道一場病,考驗了有道集團的架構穩定性、團隊韌性和忠誠度。
奇怪的病,完全沒有好轉的跡象。
很快,鬆江的一些圈子裡開始流傳說,有道集團的邊學道是因為得罪了秦大師,才有此一報。
哪個秦大師?
當然是美林大廈裡的秦守秦大師。
就連“北江會”的人湊在一起,都會聊邊學道這場病。
這個說:“姓邊的多生猛一個人,黑白通吃的人物,沒想到栽到這上麵了。”
那個說:“你這話沒依沒據的。”
另一個說:“怎麼沒依據?姓邊的開車被雪砸傷,車都報廢了,後來因為賠償問題,跟秦大師交涉,兩邊談崩了。再然後,姓邊的就突然丟了魂……”
“丟了魂?”
“對,專家會診說是肺炎,可哪有把人弄成白癡的肺炎?去醫院看過邊學道的人回來都說,姓邊的像丟了魂一樣,瘦得跟什麼似的,天天隻知道睡覺。”
“真的假的?”
“應該是真的,這都多少天了?而且整個有道集團內部人心惶惶的,所有管理層全都如臨大敵,不少在外地主持項目的都回來坐鎮了。我還聽說,大成地產的林向華,還有安胖子,最近都有點蠢蠢欲動。”
“林向華死了兒子可以理解,安胖子為什麼趟渾水?”
“你忘了春山蒙家那一次的事了?”
“春山蒙家。”
“趁他病,要他命。再說,姓邊的手裡那麼多產業,彆的不論,光那幾塊地皮,就值多少錢?都是肥肉啊”
“肉再肥,他能吃得下去嗎?”
“一個人肯定吃不下去,可以找彆人一起吃嘛”
“我可聽說,盧玉婷去醫院探望了,這盧書記……”
“彆忘了,狡兔死走狗烹。”
邊學道住院第2天。
天黑以後,胡溪開車到省醫院,找到邊學道的病房。
守夜的李裕不熟悉胡溪,可是楊恩喬認識她。
一身黑衣的胡溪,看著楊恩喬問:“我能單獨在病房裡待一會兒嗎?”
李裕剛想說什麼,楊恩喬在李裕耳旁說:“年會時,她也在觀禮區。”
有道集團年會時,觀禮區隻有胡溪這麼一個“外人”。
這說明什麼?
病房裡的人都出去了。
胡溪站在床前,靜靜看著病床上雙眼緊閉、兩腮消瘦、胡子拉碴的邊學道。
看了一會兒,她忽然坐到床邊,兩隻手支在邊學道頭部兩側,近距離觀察邊學道的呼吸和眼皮。
一點波動和變化都沒有,真的是在昏睡中。
胡溪坐直身體,伸出手指,在邊學道露在被子外麵的手背上輕輕撫摸。
“你是一個不錯的男人。”
“我沒想到你會落得這麼一個結局。”
“要起風雨了……我得離開鬆江了,答應你的事我會替你辦完,誰讓我答應了你呢?”
“我不愛你,也不恨你。很特彆的是,你激發了我的占有欲,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特彆想跟你在一起生活一回,哪怕隻有一天,或者跟你生個孩子。”
說著話,胡溪抓起邊學到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地蹭著:“我總覺得,今生遇見了你,如果沒有交集,沒做過一些事情,太可惜了些。”
說完,她俯身,輕柔地在邊學道的下巴上吻了一口,站起身說:“今生不再相見了,願你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