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兩人商議完,邊爸立刻出麵,火速安排邊學德後事。
沒人有異議!
在邊家,邊學道是擎天柱,邊爸是主心骨,隻要邊爸發話,就不會有人反對。
當然,有時候嘴上不說,但心裡是有意見的。
就說眼前,邊學義對邊爸急著辦邊學德的後事就頗不認同。
在邊學義看來,邊家一條人命沒了,如果不徹底查清來龍去脈,不用雷霆手段懲治行凶者和可能藏在背後的主使者,不借機立威,震懾黑白兩道,那邊家在鬆江就無威望可言。
說白了,若這次輕飄飄揭過,留在鬆江經營生意的邊家人的處境就會發生微妙變化,除了之前的一些資源會因為發現邊學道並不是特彆“重視”這幫親戚而不像之前那麼給力,日後邊學義或者邊學仁跟人競爭結仇,矛盾積累到一定程度後,說不定對方也會動類似的心思,有樣學樣鋌而走險,畢竟邊學德的例子擺在前麵,隻要手尾乾淨,愛惜羽毛的邊學道不會大動乾戈。
基於這番考量,邊學義心裡意見頗大,不過他嘴上沒說,原因很簡單,他還要依附邊學道這棵大樹生存,沒有資本跟四叔家鬨掰。
說到底,國與國也好,人與人也好,都是利益推動關係,利益推動規則。
有利可圖就遵守規則,無利可圖就違犯規則;實力不夠的忍受規則,實力強大的重塑規則。
眼下的邊家,所有規則都是邊爸邊學道父子製定的,邊學義隻要還想打著“邊家”的旗號行走江湖,就絕對不敢讓四叔父子有一絲不快。
然而邊學義雖然沒說,邊爸還是看出了幾分,隻不過看出歸看出,事情該怎麼做他還怎麼做,因為天大地大,自己兒子最大,為了保護邊學道,邊爸什麼鍋都可以背。
跟老爸有默契,所以邊爸一回鬆江,邊學道就不露麵了,坐在集團總部辦公室裡處理事務。
很快,全鬆江都知道邊家決定大事化小,快速發喪。
消息一出,鬆江政界集體長出一口氣。
他們實在是夾在中間最難受的一群人!
以今時今日有道集團的體量和影響力,地方官員哄著供著它還來不及,是萬萬不會輕易找麻煩的。
可不找麻煩歸不找麻煩,如果有道惹出大事,他們太護著的話也會牽累官聲,弊端不小。
所以,鬆江本地官場最希望的是邊學道“大局為重”,先把事情淡化,然後無論想怎麼辦,官方都會大力支持。
從理性的角度出發,淡化處理是最優選擇,因為邊學德的事情不經挖。
彆的不論,隻要把兩個當事人的學生情侶身份一曝光,在仇富的大環境下,輿論一定會往富家闊少逼良為娼的方向走,順帶著同情“弱勢的”行凶者,到那時,不僅死掉的邊學德被千夫所指,邊學道也要跟著背上罵名。
然而問題是,沒人願意冒失介入邊氏的家事。
事關人命,事關家族顏麵,誰也拿不準火速回鬆江的邊學道是怎麼想的,冒失出麵,被邊學道折了麵子是輕的,要是被邊家懷疑“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那可就太冤枉了。
現在好了,相比當年當街砸車,邊學道的城府跟財富同步成長,給他自己和各方都留下操作空間,避免了局麵失控。
正因此,當邊爸把“速辦後事”的想法通過周航和麥小年傳遞出來後,所有經官事項全都一路綠燈,效率高得嚇人。
後事是後事,官司是官司。
隻要邊學道不讓官方為難,官方一定會給邊家一個交代,這一點雙方心照不宣。
邊學德葬禮前一晚,邊學道早早回到金河天邑。
他先是跟董雪通了幾分鐘電話,然後坐在書房裡喝茶看書。
一直到夜裡23點,唐根水才把邊爸送回來。
邊爸邊媽在鬆江的房產全都賣掉了,這次回鬆江一直跟邊學道住在一起。
洗漱完畢,邊爸走進書房,坐在沙發椅上問邊學道:“你這兒有煙嗎?”
放下書,邊學道看著老爸問:“你不是戒了嗎?”
“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從抽屜裡拿出一盒沒拆包的黃鶴樓,邊學道說:“煙有,火……”
“我有火。”
邊爸抽煙,邊學道看書,父子倆互不打擾,書房裡隻聞翻書聲。
直到老爸點燃第四根煙,邊學道開口問:“我五叔跟你說什麼了?”
夾著煙,邊爸搖頭:“什麼也沒說。”
邊學道明白了!
正是因為五叔什麼都不說,老爸心裡才越發不舒服。
深深抽了一口,邊爸把煙按在花盆裡,隨口說:“這花養的不錯。”
“有專人打掃,三天過來一次。”
點點頭,邊爸看著邊學道手裡的書問:“看的什麼書?”
“《見證失衡》。”
“見證失衡?寫什麼的?”
“國際金融貿易。”
“對你有用?”邊爸問。
“商學院老師推薦的。我宏觀經濟方麵的知識儲備不太夠,有些地方能看懂,有些地方看不太懂,需要反複推敲。”麵對自己老爸,邊學道實話實說。
“有收獲就好。”
邊學道笑了笑:“有些東西,看得越透,心裡越覺得空落落的,為錯過的機會感到遺憾,很多時候,隻因為晚了一步,就要付出昂貴的代價。”
邊爸聽了,歎了口氣:“晚一步要付出代價,快一步是不是也要付出代價?今天一天我都在想,如果學德多讀幾年書,如果他多在社會上摔打幾年,如果他的錢賺得辛苦一點,會不會就不是今天這個結局?”
世事沒有如果。
次日。
邊學德的遺體在鬆江第一殯儀館火化。
邊學德生前的一幫酒肉朋友,沒有一個到場,當然,極有可能是怕邊家一肚子邪火撒到他們頭上。
邊學德的前妻,孩子的生母王家榆,在接到姐姐王家敏的電話後,也沒有到場,用行動表明跟邊學德早已經恩斷義絕。
有人義絕,有人情長。
葬禮上哭得最凶的,除了五嬸,就是收到消息趕來的林琳。
林琳變化很大,她本來很克製情緒,是現場開始播放邊學德生前的一些舊照片後,林琳突然崩潰,當場痛哭起來。
葬禮上,兩歲半的邊善勇還不太能明白眼前儀式的意義,被姑姑抱在懷裡的他,指著邊學德的遺照大聲喊“爸爸爸爸”,喊得一眾來賓同時落淚。
天道無憫,人間有情,其生也喜,其死也悲。
……
鬆江龍庭公墓。
按照北江習俗,橫死之人不能入祖墳,生前有子嗣的,三年後可以遷入,所以邊學義在龍庭公墓幫邊學德買了個墓位。
車隊抵達公墓後,被等在墓園門口的一群人嚇了一跳。
男男女女七八十號人,身穿黑色衣服站在路兩旁,靈車駛過,這些人有的鞠躬,有的下跪,哭成一片。
看見這些人,原本已經哭乾了眼淚的五嬸靠在丈夫肩上,一下一下拍著丈夫的腿:“學德啊……我的學德啊……你看看吧……你看看吧……這些都是念你恩的……”
奔馳車裡。
看見這一群人,邊學道問身旁的邊爸:“這些人是事前安排的?”
邊爸搖頭:“我沒聽說,一會兒問問學仁和學義。”
車子駛過人群,邊爸回頭看了兩眼,擦了擦眼睛說:“知道咱家怒火未消,她們不敢去殯儀館,現在既然有心等在這裡,一會兒就彆攔著了,讓她們進去送最後一程吧,也算了了這一世緣分。”
邊學道的懷疑,也是車隊裡很多人的懷疑。
其中不少人不好明著問,在心裡自動把墓園門口這些人定義為“邊家找來的”,其目的,自然是幫邊學德留個美名,同時為秋後算賬埋下伏筆。
確實要算賬,隻不過不用等,因為現在就是秋後。
十二分用心的警方已經查明,行凶者背後確實有人指使。
指使者叫王洪章,是鬆江最近幾年冒出來的涉黑高利貸團夥頭目。
這個王洪章,10年前還隻是個出租車司機,後來他老婆在一次同學會上搭上了在省發改委工作的初中男同學,王洪章借此翻身,接了幾個市政工程迅速發家。
發家之後,王洪章開始放高利貸,仗著鋪開的人脈關係,越玩膽子越大,越玩手段越辣。
現在,走了十年好運,順風順水順得幾乎忘記自己姓甚名誰的王洪章終於玩到頭了。
隻用48小時,鬆江警方就搜集到了足夠要王洪章命的料,一個惡貫滿盈的人,實在經不起嚴辦。
不隻王洪章,所有邊學德生前找上門的灰色團夥,一夜之間全都銷聲匿跡,因為鬆江小道傳言:邊學德葬禮後,邊家要一個一個報複。
傳言半真半假!
邊學道肯定要給五叔五嬸和親戚們一個交代,但同時他不想在兒子即將出世的時候多造殺孽,所以就用一些手段,製造泰山壓頂的壓迫力,讓幾個吸人血的團夥滾出鬆江,也算為鬆江除去一害。
而就算不考慮孩子,邊學道也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不是他跟五叔五嬸和邊學德不親,實在是樹大招風,不能像從前那樣快意恩仇。
另一方麵,他覺得對整個邊家而言,邊學德出事是一記及時的警鐘,長遠地看,益處很大。
葬禮結束當晚,邊學道和邊爸一起飛往法國。
董雪不是明媒正娶,加上剛出了邊學德這麼一碼子事,父子倆就沒跟還沉浸在悲傷中的親戚們說董雪臨產的事。
除此之外,邊爸心裡還有一個理由,就是不想一群剛去過殯儀館和墓地的人靠近自己即將出世的孫子。
除了彆人,他對自己和邊學道也不放心,生怕帶過去什麼負能量,所以飛機起飛後,他變戲法似的拿出兩本《地藏經》,遞給邊學道一本,嚴肅地說:“念幾遍,淨化淨化。”
“我先睡一會兒,醒了再念行不?”
“念完再睡。”
……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邊學道一半念經,一半睡覺。
邊爸則隻睡了兩個小時,其餘時間都在念經。
不知是真有感應還是怎地,念了四遍《地藏經》,又睡了一覺的邊學道醒來後,感覺身體比剛從墓地回來那會兒通透了不少,好像真淨化掉了什麼東西似的。
飛機降落後,父子倆和保鏢一行人乘車直奔酒莊,他們已經通過電話得知,董雪情況穩定,寶寶似乎在等爸爸和爺爺回來。
孩子好像真的在等爸爸回來。
邊學道趕到酒莊,執意等他回來的董雪同意動身去醫院,結果車到半途,董雪肚子開始疼了。
人到預約好的醫院,直接被推進產房。
半小時後,一個健康的男嬰順利出生。
兩世為人的邊學道,有了第一個兒子——姓邊,名善琢,小名參天。
對於這麼“大”的小名,邊媽本來是有意見的,怕孩子不好養。
奈何邊爸心意已決,沒得商量。
對此,孩子的外公董文征表示支持,笑嗬嗬地說:“善琢大名內斂,小名大一點也無妨。”
董文征是真高興。
醫學再發達,生孩子也是一件十分凶險的事,因為誰也說不準會遇到什麼突發狀況。
現在好了,女兒有福,孩子有福,生產順利,母子平安,至此,董家的富貴算是徹底穩當了。
不隻董家,邊善琢出世,邊家也穩定了。
自打看見自己孫子第一眼,邊媽的嘴就笑得沒合攏過。
現在的邊媽,什麼也不缺,就缺延續家族的孫子。
現在有了邊善琢,兒子結不結婚,什麼時候結婚她已經不在乎了,至此,邊媽除了隻有一個兒子沒有女兒算是一個小小的遺憾,人生已經圓滿。
董雪媽媽李清如情商比邊媽隻高不低,見親家母抱著孫子臉都笑成一朵花了,她在旁邊說:“咱們這代人趕上計劃生育,隻能生一個,沒幾個兒女雙全的。學道和董雪有這個條件,趁年輕,過兩年再生一個,再來要是男孩呢,日後他們兩兄弟彼此有個照應,要是女孩,兒女雙全,那是福氣啊!”
聽董雪媽媽這樣說,邊媽笑著點頭:“隻要董雪願意,就趁年輕再生一個,彆像她和學道這代人,從小就孤單,以後老了更孤單。”
一家人正高興著,電話陸續響了起來。
消息靈通的人很多,得知邊家喜得貴子,紛紛致電祝賀,繼而消息在特定圈子裡飛速擴散,有點交情的全都打來電話,生怕落於人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