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已經停止了吧?
還是說沒有停止?
尤裡自己也不知道,他隻是下意識地走到了畫室之中——第二幅的《無名的女郎》,就是在這裡畫出來的。
事實上,自從第二次的拍賣會開始之前,他呆在這裡的時間,極多。
尤裡隨手抓起一瓶他自己也說不出名字的酒,咬開了橡木的塞子之後,就這樣喝了起來,很急,也很猛。
他坐了下來,坐在了這張椅子上麵。大概三十分鐘,還是四十分鐘之前,他就是從這裡被埃德加帶走。
而現在,葉菲姆死了,另外那個帶著套頭,他甚至叫不上名字的人也死了……這莊園裡麵,大概也死了不少的人。
尤裡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數分鐘之前,開槍殺人的那一幕幕,就這樣在他的腦海之中飄過。
……
“你敢使詐?!”
葉菲姆冷哼了一聲,他也有想過這個家夥會耍一些花招。但比起來,葉菲姆更加願意尤裡能夠帶他找到迪卡比家的繼承人,那個害他落得如今田地的家夥。
“你死定了。”葉菲姆冷哼了一聲。
天罪倒是沒有說話,比起葉菲姆,他更加願意把礙事的東西清理乾淨,然後用最短的時間把葉菲姆這頭人型野豬一樣的家夥送走,完成任務。
已經上好了子彈的伯奈利M1霰彈槍筆直地指著那書桌,對於他來說,根本不用等人暴露出來,分裂的子彈足以把人連同書桌都直接打穿。
殺人,對於他來說,更加像是日常的行為。肚子餓了要吃東西,需要殺人了……那就殺人吧。
手指頭微微一拉,他已經感覺到了扳機向後的運動軌跡。而就在這個時候,尤裡猛然之間咆哮著,從書桌的背後衝了出來。
還是挺有勇氣的。
天罪微微想到……但即使如此,也改變不了這個家夥被打成馬蜂窩的下場。
啊,真是無聊啊……這次‘運送’的任務。
一瞬間,天罪想了很多的事情,但也在一瞬間,他的全身剩下都冒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感。他不知道這種恐懼的感覺從何而來……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的身體,從他的眼簾到他扣動著扳機的手指,在這一刻,竟是完全僵硬了起來。
身體也是僵硬!
唯有思想,在這個是時候,無限提速一般,達到了一種高速運轉的情況。
但是!
他的身體依然無法運動——他甚至清楚無比地看見那顆子彈,從尤裡手上的手槍射出,然後精準地射入朝著自己雙眼之間的地方射來。
他感覺到了痛……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體驗。天罪腦中冒出的東西,在這個刹那之間,仿佛已經達到了極限。
最後,他想到了這種狀況的實質:走馬燈。
每一個動作,都像是被放慢了無數倍的鏡頭一般。天罪的身體筆直地朝著身後倒下,在落地的瞬間,肌肉的彈性,甚至讓他的身體略微地上彈一些。
揚起了這書房地毯之中藏著的塵埃。
砰砰……嘭!
三聲,還是四聲的槍聲,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為什麼會動不了?他不知道,他隻是知道,這書房天花板裝著的燈飾,似乎還挺漂亮的。
天罪……死。
葉菲姆呢?
此時的葉菲姆,瞪大了雙眼,雙手下意識地朝著自己的肚子捂住過去,可不管他怎麼用力地捂住,都無法將那些從身體外流的鮮紅色的液體堵住。
他的身體忽然之間抽搐起來,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找點什麼來撐著自己的身體,隻是他沒有找到。是的,他沒有找到,所以他倒在了地上。
有一顆子彈,甚至穿透了他的胸膛。
葉菲姆死死地瞪大著自己的眼睛……那是一種致死之前都相當駭人的目光。
事實上……他什麼都看不見,眼前隻是一片的漆黑。但是他能夠感覺到,尤裡就在他的旁邊。
葉菲姆猛然地用自己染血的手掌向前抓去,抓住了尤裡的衣服,僅僅地拉扯著!
二人的雙眼都是瞪得極大,沉重的氣息,像是隨時都會引爆的火藥般,針芒對麥芒。
“你……你也不會好過的……我的下場……”血從葉菲姆的口中洶湧而出,“就是你的下場……我詛咒你!”
……
“我詛咒你。”
尤裡猛然見睜開了自己的眼睛。葉菲姆死前那雙眼睛仿佛還在距離他雙眼不到十厘米的地方,仿佛還在注視著他。
“都死了啊……”
他用手扶著自己的額頭,忽然笑了起來,笑聲低沉,笑著笑著,似乎就變成了哭的聲音。
我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
這句話,其實應驗了……用不了多長的時間,尤裡知道自己也會永永遠遠地閉上自己的雙眼。
他忽然回憶起來,自己來到這個城市的那一天,然後的一天又一天。
如果說自己真的有天賦的話……那麼造成了這一切的,或許就是這一份天賦。
成功沒有捷徑可走嗎……安娜可惡嗎……但如果不是來到這個城市一年多的時間,還碌碌無為,迫切想要一個機會的,當初似乎也不會這樣容易就答應去造假的事情。
怪自己?
自己有錯嗎?踏踏實實地做一個街頭畫師?最後會成功嗎?
而如今,仇人都死了……他的生命也不剩下多少——剩下的時間可以做些什麼?瘋狂地享樂,在臨死之前,把作為富人的生活享受到極致?那麼臨死之前,到底會有多麼的痛苦?一天天數著自己剩下的時間……那到底有多痛苦?
忽然。
尤裡失神般,伸手舉起了依然還拿在手上的這把手槍。
他知道這裡還留有了一顆子彈。
而他的目光,也像是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病的病人一般。
緩緩地,尤裡張開了自己的嘴巴,把槍口逐漸地塞入了自己太陽穴上。
他最後閉上了眼睛,然後扣著了自己的手指……在倒數生命的麵前,他選擇了自我了結。
砰——!
結束了。
……
結束了。
但他卻還能夠睜開眼睛,也沒有想象之中的那種痛楚……他依然還看見這四周的一切,如此的清晰。
尤裡下意識地轉動自己的腦袋。他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臉龐有了一隻手掌。而手掌的主人是……俱樂部的老板。
“這種六彈巢的手槍,威力果然是很不錯的。”
從洛老板的手掌上,一顆子彈緩緩地落在了地上。尤裡下意識地看著這顆跌在了地上的子彈,不禁露出了一絲憤怒。
“為什麼要阻止我?不用等時間結束,你就能夠帶走我的靈魂,你難道還不樂意嗎?”
“如果窺視未來的話,不管是我,還是你都不會知道……”洛邱輕聲道:“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比如說……覆蓋交易。”
“什麼?”
尤裡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洛邱這時候卻輕輕地打了個響指,尤裡便雙眼一合,直接倒在了地上……而此時,從洛邱的身後,安娜緩緩地走出。
她蹲下身來,伸手摸向了尤裡的臉龐。
“看來安娜小姐是真的很愛尤裡先生,居然會做出這樣的請求。”洛邱輕聲道。
安娜卻抬起頭來,搖了搖頭,“你……懂得愛是什麼嗎?”
洛邱一愣,有記憶以來,這似乎是第一次碰到有人問他這種問題。
他很直接地搖了搖頭。
“是嗎。”安娜緩緩一笑道:“可我想,我應該不愛這個男人……隻是無論如何,我都感覺虧欠了他。”
安娜深呼吸了一口氣,“很可笑吧?我明明知道,在這一切之前,在這一切還沒有發生的時候,他對我的愛意……我本來以為,我可以讓自己也愛上他,至少當作是補償?或者僅僅隻是回應。但後來我明白,這根本不是愛,我根本不應該被愛的……我隻是內疚了吧。”
她站起了身來:“然後,打算做點什麼,真正能夠補償他的。我既然本來應該死去的,而葉菲姆……最後也是死在了尤裡的手上,雖然和我期待的方式有些不一樣。”
安娜搖搖頭:“知道嗎?我其實有很多很多的機會,可以直接殺死葉菲姆。”
她露出了一種很妖豔的微笑,“畢竟在我看來,這個家夥,還是十分迷戀我的身體……但是,直接殺死他,並不是我想要的東西。他死了,礦區最多隻會還一個主人,如果沒有辦法將當權者和礦區之間的聯係都徹底挖出來,讓這個國家的輿論徹底衝垮它們之間的肮臟的話,死了一個葉菲姆,下一個也會到來,根本不會有儘頭。但既然葉菲姆死了,我也應該死了……那麼,就讓這件事情,劃下一個句號吧。他……”
安娜看著地上的尤裡,幽幽道:“畢竟隻是受到了牽連的可憐人,他其實能夠好好地追尋自己的夢想。而且我相信,以他的天賦,隻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一定能夠發亮,成為一個很好的畫家。”
“你也可以選擇,達成你原本的目標。”洛老板忽然道。
安娜輕笑一聲,她隻是覺得可笑,“你真是一個怪人,三番四次地給我提供選擇,都是那種從我的利益出發,不應該拒絕的選擇。你似乎很願意看到我,做所有對自己有益的選擇。”
洛邱淡然道:“因為我們站在顧客的一邊。”
“那你這個老板可就做得失敗了一些。”安娜搖搖頭道:“有些事情……人就是喜歡做一些損己利人的事情。”
“我明白了。”洛邱點了點頭,他的雙手在身前微微張開,一份老舊的羊皮卷卷軸憑空出現,緩緩地飄到了安娜的麵前,然後打開。
“契約上的要求,安娜小姐如果覺得沒有問題的話,就可以簽下了。”
安娜輕輕地把手掌按在了契約之上。
……
“主人,您不開心嗎?”
女仆小姐看出來自己的主人此時有點兒的沉默……她陪著洛邱站在了這個莊園最高的位置,看著下麵發生的事情,已經有了好幾分鐘的事情。
隻是洛老板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心思如塵的女仆小姐很快就想到,之前的時間,他總能夠通過插手一些細微的地方,讓事情發生一些變化。而這一次,他似乎並沒有過多的乾預。
“不開心?”洛邱轉過頭來,好奇地看著優夜,“為什麼?”
女仆小姐輕聲道:“因為安娜小姐的靈魂質量,從她被救下來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多少的變化,而硬要說的話,甚至還……”
“甚至還下降了一些,對嗎?”洛邱笑了笑道:“我們相處有段時間了,我應該不是那種聽到不好的話,就會責罵你的類型。”
“嗯。主人對我的寬容,是讓我感到欣喜的事情。”優夜輕聲應了一句,然後遲疑道:“可是,安娜小姐的這份契約……”
“當然是按照顧客的要求來做了。”洛邱緩緩地道:“首先,處理好這個莊園的事情。”
仿佛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來似的,洛老板輕笑道:“剛一開始我就像,這狼人和藥人不會這麼快就打完的,這不?還加入了新的角色。”
優夜隨意地看著地上的天敗,葉爾戈,還有薇拉三人……她並不覺得這種可笑的戰力有什麼好看的地方。
隻是她的主人既然露出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作為一名優秀的女仆,她理應陪著他,隨他而高興,甚至給予一些助興。
“主人,你看,這位薇拉小姐,看來是學過巴西柔術呢。這個動作就是……”
……
碰到這樣一個明顯不正常的家夥,對於薇拉來說,確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尤其是這裡頭還有另外一位。
嗯……恐怕也是那種不是能夠很好控製體內狼種血脈的家夥,這會兒應該完全沒有理智了吧?
薇拉飛快地打量著那完全就是野獸狀態的葉爾戈,又飛快地打量了一眼眼前這個‘巨人’。
“這可刺激過頭了。”
薇拉飛快地在這個莊園之中穿梭著——對上一次她在這個莊園的時候,已經記下了這裡的構造。
很明顯,這次她並沒有出現迷路這種情況。但比起迷路更加糟糕的是,她不得不和這個‘巨人’,還有這頭失去了理智的‘狼種’陷入了怪異的亂鬥之中。
但她也不得承認,麵對擁有非人類力量的‘巨人’怪家夥,以及喪失理智的‘狼種’,在不動用她認為是肮臟的那種力量的情況下,她是這三方之中最弱的一個。
“如果不是因為你也是‘狼種’的話,我可就不理會這件事情了!”薇拉飛快地看了一眼整個兒撲到了‘巨人’身上瘋狂撕咬的這個家夥,皺著眉頭想到。
然後……隻是什麼地方?
畫室嗎?
原來追逃亂鬥之間,三人已經撞入了這個用來作畫的地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