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大哲是已經開始佩服18號的。那就是大哲發現她可以一動不動地盯著足足一個多小時。
至於18號有沒有眨眼之類，就不得而知了——如果需要盯著一個所謂的金主需要這麼長的時間，甚至可能還遠遠不止的，那麼大哲覺得黑魂使者的工作絕對是一件苦差事。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叫做竹茂林的人確實就像是他的那些下屬心中所想的一樣，一個工作狂。
這樣的人，大概是公司老板最喜歡的大將吧？隻不過公司的老板喜歡，卻並不代表下麵的人會喜歡。
“18號，這個客人是不是很難應付？”大哲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18號此時隻是緩緩扭頭過來，看了大哲一眼，變又繼續朝著連夜開會的竹茂林身上看去，沒有作聲。大哲討了個沒趣，就隻好東張西望起來。
在大哲看來，18號完全就是神秘兮兮的樣子……可是對於18號來說，她不過是在困惑著一些事情——這次新主人批複的這個潛在金主的用意。
事實上，把時間倒流到她回去俱樂部之前的路上，眼前的這個男人不過是18號隨手為之，隻不過是剛好路過，感覺這人的靈魂之力還算不錯，就順手也做了一張白卡。
竹茂林自然無法和她所尋找的另外幾個金主相比——儘管另外做的幾張金主的資料卡也不見得有多麼的認真，但可以肯定的是，花費的功夫要比眼前這位隨便做的要多出不少。
新主人居然批複的是這個和其他比起了要平凡一些的金主……是對我工作態度上的警告嗎？
而另一方麵，她現在已經觀察了竹茂林有了一些時間，反而有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並不是因為能力不足的問題，應付普通人，她這樣有著悠久資曆的黑魂使者實在有著太多的方法——但問題是，方法太多，反而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更好。
她也和大哲說過，黑魂使者有自己的偏好——顯然，竹茂林並不是她所偏好的類型。
又或者是……因為這次是需要指導新的黑魂使者大哲的關係，所以新主人才會選擇哲哥看起來更加普通容易下手的，單純隻是作為一個教程？
甚至是，這其實當中還透露著更深一些的意思……新主人不希望大哲會受到我風格的影響之類？
將一個疑惑複雜化是最不理智的事情——黑魂18號深知道這一點。可是，這畢竟並非旁人，是做作為她主宰的那位。
新主人或許隻是隨手抽出來，並沒有更多的意思……可萬一有呢？
黑魂使者天生會對主人持有自己也控製不了的敬畏——它們敬畏著擁有店主寶座的人……更加貼切一點來說，是這個寶座。
18號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思維的怪圈之中，理智告訴她，這或許隻是一件很簡單的業務，可直覺卻又在提醒著她，並沒有這麼的簡單。
她卻忽然感覺到肩膀被拍了一下，身體突兀之間便霧化之後後退，在一米之外再次聚型回來。
隻見大哲的手臂還抬在半空之中，頗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你做什麼？”18號冷冷地問了一句。
大哲搖搖頭道：“我就想問你，要不要喝點東西？”
他手上還拿著兩瓶的綠茶，解釋道：“剛看你太認真了，就走開了一下買的。”
“黑魂不需要進食。”18號淡然說道。
大哲聳聳肩，“但也還有味覺之類的吧？不吃……不是很可憐啊？好吧……隨便你，我放這兒了，你要喝就自己拿。”
“無聊。”18號甩開了袖子，繼續觀察著竹茂林，“還有，以後不要隨便碰我，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湛盧也保不住你！”
惡意警告一樣的聲調，大哲脖子上的鑰匙吊墜此時嗡了一聲，仿佛像是對這種挑釁相當的不滿意。
（湛盧：來啊！來互相傷害啊！）
所以你還要盯著人家多久啊……大哲靠在了牆壁上，打著哈欠，然後瞄了正在投影屏幕上揮動著筆頭的竹茂林，看到了他無名指上的戒指，嘀咕道：“這家夥，不回家也不會自己老婆打個電話嘛……”
……
……
“就這樣吧。”
將近淩晨兩點的時候，竹茂林才看著自己組內的所有員工說道：“補拍的人選敲定了。Tboy你明天一早就去聯係一下，最好下午能夠讓她到片場來。劇本的話，我來準備……大家辛苦了，下班吧。”
深夜的城市十分的安靜，有人拖著疲憊的身影離開，個彆的則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凳子拉開，衣服一蓋，便不願動了。
竹茂林看了看時間，便駕著車離開。
他有點兒忘記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開始喜歡上這樣寧靜的晚上，不用顧忌路上會杜堵車，也沒有刺眼的陽光。這個城市在他的眼前，仿佛也沉沉睡去。
但他還在想著明日補拍小片的劇本，此時在他心中隻有一個模糊的雛形，具體的細節他還沒有能夠抓得透徹。
不久之後，他把車子停在了公園前的一家便利店前。早前讓員工買夜宵回來，他並沒有吃，這會兒感覺餓了，便直接在便利店裡麵解決。
最後他還買了一包香煙，然後也要了一瓶的咖啡，回到了自己的車子上。
抽著煙，車載音響播放的是《Scarborough-Fair》。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思緒開始放空著，仿佛被放逐到了巴音布魯克草原上般，那是他出生的地方。
叮——！
手機短信的提醒音，把竹茂林的思緒從那個遼闊的草原一下子拉回到了這公園前的車子裡麵的手機上，他看了一眼。
老婆：還在加班？
竹茂林：還沒睡？
老婆：渴了喝水，見你沒回。
竹茂林：嗯。明天有個補拍，還在公司，你先休息吧。
老婆：嗯。
竹茂林：晚安。
老婆：晚安。
竹茂林籲了口氣，咖啡微澀的味道給他帶來了一點精神。他把筆記本電腦打開，擱在了雙腿上，打開了文檔，開始寫著他心中的劇本。
——您正要去斯卡布羅集市嗎？
——香菜，鼠尾草，迷迭香和百裡香……
這是陪著他的，唯一的聲音。
……
……
晚安。
——請她為我找一畝地
——香菜，鼠尾草，迷迭香和百裡香
——就在海水和海岸之間
這也是，唯一陪著她入睡的聲音……在這張雙人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