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火光中,屠申義看見了畢生難忘的一幕,那是一種隻有在科幻電影中才能夠看到的戰鬥……一場超越了人體極限的戰鬥。
林中雪地之上,卡蓮……這是他所認識的卡蓮……那個他擁抱過,親吻過的卡蓮嗎?
屠申義不知道。
她如同戰爭機器一樣,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蹦跑著……壓底身子,拿著長劍奔跑的她就像是雪原上的獵豹一樣。
與此同時,他也親眼地看見哪個滿臉刺青的男人,瞬間長出了密集的毛發,鋒利的犬齒,尖銳的利爪,變成了恐怖小說中狼人的模樣。
她和他們在戰鬥著……是的,她正在超出屠申義所能夠了解的極限。
他甚至看見了她那雙親吻過自己的嘴唇上,兩顆尖利的牙齒,瞬間地,屠申義想到了一個名字:吸血鬼。
“依謝爾家的末裔,卡蓮·依謝爾,你的首級可是相當值錢啊!”
那正在用巨大獵槍進行火力壓製的獵人此刻咬著一根雪茄,放肆地大笑起來,然後從背後發出了一記威力頗大的槍擊。
卡蓮高高躍起,站在了一顆大樹的樹乾之下,冷冽地看了下來,“還有狼人嗎?我還以為是正式的降魔者,原來是不怕死的賞金獵人。”
那手持巨大獵槍的男人哈哈大笑道:“我們也隻是分擔一下那些大人物的負擔而已。”
卡蓮隻是冷笑一聲,因為她知道如果真隻是降魔者的話,一般還有所顧及,但如果是這些賞金獵人的話,那就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這些家夥,大多數都是一些敗類,遊走在暗黑生物的各方當中,謀取利益……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此時躲在了一棵樹乾之後的屠申義,知道自己離開的時間到了。
一如幾十年前,她離開那個承諾給她作一副做美麗的畫的年輕人一樣。
吸血鬼是冷血的動物,但並不代表吸血鬼的心也是冷的……在漫長的時光當中,他們也在尋找著自己存在的意義,或者愛的人。
這幾十年來是卡蓮感情的空白期,而碰到屠申義,則是命運送個她的一份最好的聖誕禮物。
“看來你似乎很關心這個男人?那就對不起了!”
此刻,隻聽那化作狼人的刺青男子獰笑了一聲,便瞬間跳躍而出。狼人擁有出色的彈跳力,不過瞬間便落在了屠申義的麵前,沉重的身體落地的瞬間,如同打樁機般。
狼人猛然揮動利爪,屠申義心臟一跳,飛快地後退躲開……實在太衝忙了,他因而被身後的一塊碎石給絆倒,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利爪打在了樹乾上,這粗大的樹乾瞬間就被爪去了大半,繼而倒落下來,轟隆隆——!
“與其被這女人吸乾,倒不如現在讓我解決了你,讓你以人的身份……哈哈哈!!”狼人雙目嗜血,高舉了手上的利爪。
“你敢!”
驟然間,一道冷冽的聲音在狼人的耳邊炸響,狼人下意識地轉身,卻隻是看見眼前紅光大作。
雪地上,那被他們標記為獵物的女性吸血鬼,此刻頭發上翻,身上冒出大量血紅色的蒸汽,甚至連雙眼也是妖異的紅色。
狼人隻感覺麵前紅光自上而下一閃而過,而它便在這瞬間,感覺視線開始分割……是的,就像是世界被突然之間劈開了兩半!
噗哧……
自上而下,狼人的身體被整齊地切成了兩步,各自向兩邊倒去……倒下之後,屠申義和卡蓮之間在沒有任何的阻擋。
他看見了那血色蒸汽中猙獰而又妖豔的她,而她也看見了地上臉色蒼白的他。
卡蓮沒有說一句話,隻是轉身而去,一個跳躍,追上了黑袍的牧師。那牧師慌亂地握住身上的十字架,黑暗中隻見他的身邊冒出一道微金的光球。
這可能是他保命的手段……因為光球出現的瞬間,黑袍牧師神色明顯一鬆,隻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微金的光罩,卻讓卡蓮輕鬆一件斬開。
“彆、彆過來……”黑袍牧師瞬間轉身想要逃跑。
隻是卡蓮伸手虛空一抓,便直接把這黑袍牧師給抓到了身邊,她瞬間仰頭,張開了口,發出了一道恐怖的咆哮聲……咬下。
黑袍牧師因而發出了痛苦的慘叫聲……人們常說吸血鬼吸血是優雅的,但此時他隻感覺身體血液被迅速抽乾,伴隨著神經的刺痛感,如同墜入了鋼針的林地當中,幾乎片刻,他的精神便已經崩潰!
“你這隻怪物!!!!”
賞金獵人組僅剩下的唯一一名的獵人,此時雙手拿著了他的巨大獵槍,大吼著,一邊瘋狂地開著槍,一邊朝著卡蓮快步走來。
特殊的子彈射出之後便會爆炸,在卡蓮的身前炸開……終於,硝煙與塵埃化作了巨大的黑幕,掩蓋了一切。
獵人槍裡的子彈已經打儘,他停了下來,一邊換著子彈,一邊緊張地盯著麵前的濃煙。
隻是此時,一道血光射出……那是一把血色的花紋長劍。
長劍直接刺在了這獵人的胸膛之上,穿透了他胸膛的瞬間,甚至把他的身體帶飛著後退,最後把獵人的身體釘在了一棵大樹的樹乾之下。
這獵人坐在了地上,身體再也無法動彈,他不甘地看著那濃煙當中,漸漸散去那血紅色蒸汽的卡蓮,滿是怨毒的目光,最終吐出了一口鮮血,一下子低下了頭去。
卡蓮仰著頭,這時候忽然開始飄落一些飛雪,飛雪在她的身邊瞬間融化,但同時也在冷卻著她的身體般,當她那些血紅色的蒸汽最終散去的時候,卡蓮才緩緩地張開了眼睛。
她飛快地轉頭一看。
屠申義沒有離開,此刻整小心翼翼地靠而來,卡蓮下意識地也朝著他走進而來。隻是屠申義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卡蓮一怔,自己也停了下來。
她看見了這男人眼中的猶豫與恐懼……這樣的眼神,同樣會讓看見它的她感覺到恐懼。
兩人對視了片刻,卡蓮最終歎了口氣道:“你走吧,我也不會再在你的麵前出現。”
屠申義沉默不語,良久後才道:“你……你真的是吸血鬼?”
“你不是已經看見了?”卡蓮淡然道。
說著,她便轉身走到了那獵人的身邊,把釘著他的劍給拔了出來,然後回頭看了屠申義一眼,便朝著那林中走去。
“等一下。”
卡蓮回過頭來。
隻見屠申義忽然道:“我總算是知道你為什麼每次天亮前都要離開了……不過,現在還沒有到天亮,就要走了嗎?太早了!”
“你…你不怕?”
“我怕你不在。”
……
現在是現代了,不要小看現代人對於常理之外事情的接受能力——這是屠申義在回路的路上,給出了一個表麵的,輕快的理由。
隻是身份的改變後,自有一種無形的隔閡擋在兩人的麵前。
這是卡蓮在帕林租住下來的公寓,十分精致的一棟房子,客廳內,屠申義坐在了卡蓮的對麵……似乎這是一段安全的距離——心理上。
“讓我捋一捋……”屠申義此時揉了揉眉心,“你是吸血鬼,剛才在雪林追殺你的人是賞金獵人。你的頭上有錢,所以他們想要你的人頭……是什麼人通緝你來著?”
“降魔者協會。”
“對……降魔者協會。”屠申義咬著手指的關節,微思道:“也就是說,你的敵人很多,降魔者協會……還有剛那些人,是賞金獵人,又是另外一批?”
“理論上是這樣。”卡蓮點了點頭。
屠申義飛快地看了她一眼,便又低著頭看著地板,裝作是繼續思考的模樣,“那……那你是打算吸、吸……我……的?”
卡蓮冷漠道:“是有這樣的打算,不過讓那些家夥破壞了,我現在沒有心情……不過也不一定,等什麼時候我肚子餓了,自然也不會在意心情好壞。所以我勸你最好在我餓了之前,有多遠走多遠。”
屠申義忽然道:“吸血鬼除了吸血之外,真的不能吃彆的什麼代替嗎?”
卡蓮冷冷地道:“你聽說過不吸血的吸血鬼嗎?”
她忽然張了張口,兩顆吸血的尖牙在屠申義的麵前露出,眼睛成了血紅色,發出了一道低沉的吼聲。
“等等,你……你該不會現在就餓了吧?”屠申義連忙站起了身來,驚恐地擺著手:“冷靜點,冷靜點……”
卡蓮籲了口氣,收回了那些吸血鬼的特征,“屠……你這樣有意思嗎。”
屠申義沉默不語。
“你明明已經害怕得要死。”卡蓮搖了搖頭:“你強迫自己卻接受這件事情,在我看來,並不是一件讓我欣喜的事情,反而隻會讓我更加難受。你走吧……我們到此結束,留在我身邊會很危險的。你也看見了,那些賞金獵人……既然有第一批找到我,自然就會有第二批和第三批。隻要我一天不死,追殺我的人就絕對不會少,你根本沒法去應付那些家夥。”
“你……你說得對。”屠申義點了點頭,似為了說服自己般,自言自語道:“沒有什麼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我留著對你來說隻是累贅……我……我是應該走的。那我走了。”
屠申義轉頭就走。
眼看著屠申義把手放在了門鎖上,即將扭開的時候,卡蓮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沒有說一些挽留的話,她低著頭。
“再見……”
開門與關門的聲音。
卡蓮猛然抬起了頭來,隻是門已經關上,她怔怔地看著,下意識地舉起手來,搖了搖,低聲道:“再見……”
她籲了口氣,微微一笑,然後自懷中取出了那一枚1馬克的硬幣,放在桌子上,轉動了起來,默默看著。
忽然,想起了門鎖扭動的聲音。
屠申義匆忙地走了進來,在卡蓮的差異之下,低著頭朝著沙發走去,“我……忘記外套了。”
他的外套確實放在了沙發上,卡蓮看了一眼,便點了點頭,沒有說完。
屠申義把外套穿上,再一次走到門前,準備離去……他或許應該真正離去的,隻是他卻停了下來。
“一定要新鮮的人血嗎?”
“什麼?”
“我說……”屠申義背著她,低著頭,飛快說道:“一定,隻能,必須是新鮮的人血嗎?或者說一定需要人血嗎?動物的血可不可以?醫院血庫的那些血……可不可以?”
卡蓮動了動嘴唇。
隻見屠申義緩緩轉過身來,目光灼熱道:“其實我想說的是……能不能給我一點適應的時間?”
“你知不知道。”卡蓮看著屠申義,緩緩地道:“對於我們來說,會有這樣一個時候,那就是無比渴望地飲下摯愛的人的鮮血,愛人,父母,子女,兄弟姐妹……那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渴望,難以抑製,無法抗拒,就像是詛咒一樣。我們避免自己會陷入這種痛苦當中,但我們同時也無法阻止它的發生。”
她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低聲道:“這裡,這裡仿佛就像是有一個無底的深淵……它需要某種東西來填滿它,迫切地需要,哪怕你違背它的意願,可它始終會讓你突然愛上一個人……讓你陷入那種痛苦的海洋。”
“那就……讓我變成和你一樣吧。”
屠申義猛然地衝上前來,用力地抱緊了卡蓮,在她的耳邊道:“我養父母已經過身了,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我沒有父母,更加沒有親人。要說愛的人就隻有你……你是吸血鬼吧?我是不可能去吸你的血的。”
“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卡蓮搖了搖頭,輕輕地推開了屠申義,然後雙手抱緊了自己的身體,轉過了身去,“你還是走吧,趁我……趁我還能忍耐的時候。”
屠申義溫柔地再次摟了上來,在卡蓮的耳邊輕聲道:“你知不知道,其實我也是一個吸血鬼。”
“彆開玩笑了。”卡蓮搖了搖頭。
“我沒有開玩笑。”
屠申義正色道:“不僅僅是我,人類其實也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吸血鬼。我們瘋狂地索取財富,感情,掠奪世界的資源,我們把自己的獠牙伸向一切能夠看到的東西,在欲望的驅使之下,我們會不擇手段,我們甚至會傷害彆人、愛我們的人……我們也一直在吸食另外一種意義上的鮮血。所以……”
他繞道了卡蓮的麵前,捧著她的臉,深情道:“我也是吸血鬼,我們都一樣。我沒有害怕你的理由。”
他低頭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