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地打開了一絲窗簾,手指放在了一縷陽光之中,鐘落月立馬就有一種被火焰灼燒的感覺,她頓時收了回來。
白天應該是精力最充沛的時候,但毫無疑問地,她現在異常的困倦。鐘落月打了一個哈欠,腦袋有些昏沉,然後看了一眼衣櫃。
伊麗莎白就在這衣櫃裡麵,早早睡著了過去——她們在天亮之前就已經悄悄地離開了醫院,躲過了政府和軍方人員的封鎖,然後隨便找了一間還算不錯的酒店住了下來。
“落月?落月?”
此時,鐘落月正在打一個國際長途電話,電話的另外一頭所在的位置是華國的京城。因為時差的關係,她的爺爺鐘老太爺早早就已經入睡了,接電話的是羅爺爺,一個跟隨了鐘老太爺半個世紀,同生共死過的袍澤。
“我在聽的,羅爺爺。”鐘落月揉了揉眉心,隨後應了一句,“隻是現在還是有些恍惚,心緒不靈。”
要打電話回家的原因很多,事實上在她抵達這個城市,參加屠申義酒莊的宴會之前,她的一行保鏢就被宋家阻擊,保鏢送入醫院的時候,遠在華國京城的本家就已經收到了消息,隨後莊園古堡倒塌,還有醫院出現喪屍危機等等的事情,都是瞞不過去的。
“你心緒不靈是正常的。”羅爺爺的聲音慈祥,“任誰碰到這些事情,都感覺不好的。落月,你放心,我會馬上安排人卻接你回來的……這次宋家做得太過了,是時候要敲打敲打一下才行。”
“羅爺爺,這次事情和宋家沒多大的關係。”鐘落月此時強打起精神:“宋櫻隻是和我開一個玩笑,現在對於宋家來說,已經足夠焦頭爛額的……我們現在坐看就行。”
那羅爺爺卻沉聲道:“世家間的商戰,爭鬥,不管是陰謀還是陽謀都有著一些公認的規矩,對世家後人直接動手的行為就是在破壞規矩。鐘家和宋家並無商場上的爭鬥,最多隻是在賭業這一塊碰到了而已,原本是河水不犯井水……你放心,鐘家也不是什麼都沒有。既然你已經經曆過了,等你回來,有些事情老太爺應該也會跟你說的了。”
果然是有嗎……鐘家隱藏著的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或許,是某種強大的力量,但鐘落月並不看好——因為宋家還有那個神秘無比的人。
實在太困了,鐘落月有些聽不清羅爺爺在電話裡麵有說了一些什麼,她隻是隨後地應了幾句,最後通話結束了,鐘落月便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過去。
她又夢見了小時候在部隊曆練的時候,迷失在大山林中的事情。躲在了一棵樹洞當中,蜷縮著,無比的害怕。
大山林中不時地傳來野獸的叫聲。
關於這一段回憶,鐘落月總是有些模糊,興許是心中太希望能夠忘記這一段可怕的經曆。
“你也迷路了嗎?”
她忽然聽到了一道稚嫩的聲音,樹洞前忽然探出了一顆小小的腦袋,還有光……火光。
“我也迷路了,樹葉擋住了天空,我找不到北極星,所以能讓我在這裡也躲一下嗎?我爸爸說晚上躲起來會比較安全。”
是一個小男孩,年紀不大,可能比她小幾歲,手上拿著火把。
記不清了……記不清了。
……
……
事情已經過去了48小時,也就是兩天的時間。
根據危機公關的說法,一件事情發生之後的48小時是最好的處理時間,也是最重要的處理時間。
近日,一名服用了危險毒/品‘僵屍浴鹽’的病人,突然在醫院中發狂,這種‘浴鹽’可能與一般流傳的有些不同,它具有恐怖傳染性,並且會讓人發狂,失去理智,變得嗜血,會對人產生嚴重的暴力傾向,十分危險。
歐陽傑躺在了病床上,看著當地的新聞報道,總感覺這種解釋有些不合理……隱約地,歐陽傑覺得事情並沒有這樣的簡單。
但政府已經控製了輿論,而民間的說法並不統一,每一個醫院的人都簽署了保密協議——當然,也獲得了一些物質上的補償,但即便如此,還是有所謂的小道消息散播出來。
這些,也是危機公關們頭痛的事情,但是責任已經推給了所謂的‘僵屍浴鹽’。
政府的毒/品處理部門已經呼籲社會自覺抵製這種非法毒/品的散播,不要因為為了獲得一時間的快感,而造成生命和財產的損失。
食用‘僵屍浴鹽’之後發狂,然後攻擊人的事件,進來發生了多起,往上流傳的這些幅服毒者的照片,與這次事件中出現的喪屍有些類似——人們更加願意相信這是‘毒/品’,而不是某種電影才會出現的恐慌……吧。
歐陽傑把電視給關了起來。
那晚之後,他就被安排到了一間獨立的病房當中,進行了各種各樣的檢查,如今正在等待各項檢查的結果出來,不然是不被允許離開醫院的……至於所謂的人權——他本來就不是這國家的公民。
當時他出師屠申義,金叔就給他弄了一個米國的公民的身份——他自身被扣留的問題,現在是米國大使館方麵與當地政府進行交涉。
鐘落月後來與他獲得了聯係,說她暫時不方便插手這件事情,歐陽傑表示能夠理解。但是對於鐘落月已經早早離開了醫院的事情,心中多少有些不滿。
隻是考慮到當時醫院的混亂程度和危險性,她會選擇首先撤離,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世家子女畢竟還是世家子女,優先保存自己,是從小就被灌輸的理念。
隻是他此時已經沒有更多的心情去思考鐘落月的做法,因為對於他來說,更加迫切地擔心的事情是,古堡的事情。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被埋在地下的人就會越來越危險……但是挖掘的難度十分巨大,許多人都已經不報希望。而他自己,也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這一次回家之行,原本心中有不少的想法,可是現在,歐陽傑反而有一種一無所有的感覺。如果把人生當中一場賭局的話,那麼他此時就是呈現出輸勢的一方。
他已經幾天沒有打理過自己了,還滿腦子的疑問和不安,滿臉的須根早早已經長出,整個人顯得頹廢。
但這時候他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一家保險公司打來的電話。
“請問是歐陽傑先生嗎?有一位叫做金伍城先生的,在我們公司購買了一份保險,指定的受益人是您,金伍城先生遇難的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雖然現在還不能夠斷定他是否還生還,但我們還是打算儘快和你取得聯係,最好準備。當然,如果金先生還活著的話,自然是最好的。”
“保險……什麼保險?”歐陽傑心中一怔。
“是這樣的,金伍城先生在銀行存有了一個保險櫃,按照協議,若是他不幸死亡的話,隻有您才能夠打開。”
“金叔…留給我的?”
歐陽傑下意識地看向了窗外,忽然感覺陽光有些刺眼了。
……
……
被困在醫院當中是一件苦悶的事情,而且諸多不變,是一件讓人開心不起來的事情……大概。
“為什麼這家夥看起來一點也沒有不開心?”
對於宋櫻小姐的這種問題,蘇眉發現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回到——說起來,蘇眉自己覺得自己也是一個幸運的人。
古堡倒塌生還,身上沒有喪屍,醫院發生了災難中也躲過了一劫,但是當時哪個被分配過來照看自己的保鏢就沒有這麼幸運了——總之人們常說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應該是的吧?
一個常伴在宋櫻身邊的機會,是許多人爭破頭都希望得到的。
因為被要求住院的關係,無聊得幾乎要爆炸的宋櫻,也隻能夠找蘇眉做伴了……她看了一眼住院部樓下亭子裡麵的那位洛邱先生。
他們都叫他邱少爺,似乎在宋家是一個和宋櫻小姐位置等同的公子爺啊。
“可能邱少爺是一個比較開朗的人吧?”蘇眉小心翼翼地道。
“連你也喊這家夥少爺了?”宋櫻頗有些不滿地看了蘇眉一眼,這頓時讓蘇眉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算了,不怪你。”宋櫻搖了搖頭,繼續看著手上的平板電腦——上麵都是集團送來的文件,沒辦法上班辦公的宋櫻,隻能夠在這裡處理一些事情,然後因為太閒的原因,又開始查看起來去年一整年宋王朝的賬目。
小到電費單也沒有放過。
為什麼我在這裡還要上班,那家夥就開心地在亭子裡麵給小孩講故事??
是的,涼亭裡麵不止洛邱和陪著他的甘紅,還有幾個住院部的小孩。
挺有哄小孩的嘛……宋櫻隨口嘀咕了一聲,然後忽然皺了皺眉頭,“蘇眉,去年六月份,關於中華街的支出是怎麼回事?”
秘書蘇眉愣了愣,便連忙去過平板看了起來,隻是她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看出有什麼地方奇怪的,“這……好像沒有什麼問題,櫻小姐。”
“數目不對,少了七十萬。”宋櫻皺著眉頭,“總計的數字沒有錯,但是賬單上所有的支出算起來要少了七十萬。”
這麼一大盤的賬單……心算出來的?蘇眉詫異地看了宋櫻一眼。
宋櫻皺著眉頭,有把平板電腦拿了過去了,手指飛快地滑動著,然後在文檔上標記出來了六處地方。
“這……這財物辦事有點馬虎啊。”蘇眉搖了搖頭。
宋櫻卻忽然道:“不是他們馬虎……是有人在做假賬。”
“假賬?!”蘇眉吃了一驚。
宋櫻卻猛然站起身來,“回房間再說,你把近三年的賬都讓集團給我發來,尤其是關於中華街的。”
“知道了。”
兩人匆匆忙忙離去。
涼亭處,洛邱若有所察地抬頭看了一眼,看著宋櫻和蘇眉離去的背影,停了下來。
“少爺,有事情嗎?”甘紅連忙問道。
“沒什麼。”洛邱笑了笑,“我剛說到什麼地方了?”
涼亭一個小孩此時連忙道:“大哥哥,你剛說道伊卡洛斯不聽父親的勸告,馬上要飛向太陽的時候就停下來了,後麵怎麼樣了?”
洛邱便輕聲道:“伊卡洛斯太驕傲了,他以為自己能夠飛得更高,結果他翅膀上的蠟因為太陽的熱力而融化,羽毛從他的身上一根根地掉了下來。當他身上所有的羽毛都消失了之後,伊卡洛斯再也沒有辦法在天上飛翔,他最終掉入了大海當中。海浪把他淹沒了,隻剩下海麵上的羽毛在浮沉。”
“啊……那伊卡洛斯後來怎樣了,他死了嗎?”小孩們驚恐地問道。
洛邱則是緩緩道:“你們希望他死了嗎。”
眾小孩紛紛搖搖頭。
洛邱則是道:“那你們把這個故事接下來去,你們說後來應該怎麼樣了?”
“他父親代達羅斯救了他!我如果有危險的話,我爸爸一定會救我的!”一小女孩說道。
“嗯……他會遊泳,所以可以遊到岸邊,然後找到了他父親代達羅斯,接下來他們過著幸福的生活!”一小男孩舉手說道。
“海上的鯨魚救了他,把他送去岸邊了!”小男孩。
“他遇見人魚公主了,成為了好朋友!”小女孩。
洛邱靜靜地聽著,故事已經被接得有些奇奇怪怪了,但也越來越有趣了。
後來護士過來領著這些孩子離開了,說到了吃藥打針的時候,涼亭就隻剩下洛邱和甘紅兩人。
甘紅此時忽然問道:“少爺,伊卡洛斯最後其實是死了吧?”
洛邱點點頭道:“大海埋葬了他,然後把他的屍體衝到了岸邊。他的父親代達羅斯找到了伊卡洛斯的屍體。後來,代達羅斯帶著他的族人飛到了新的地方,過上了很好的生活。隻是代達羅斯一生也沒有高興起來。”
“可……為什麼不告訴這些孩子呢?”甘紅不解道:“這神話故事不是寓意著驕傲自大必然帶來死亡嗎?”
“其實還有一種寓意是宿命論。”洛邱忽然道:“代達羅斯陷害了塔洛斯,被叛了罪,然而卻逃過了懲罰,但是伊卡洛斯反而死了。”
“這……”
“你不覺得這對於剛那些孩子來說,太沉重了嗎。”
“他們總有長大的一天,也會意識到這點的吧?”
“那為什麼不等他們長大了以後呢?”洛邱笑了笑道:“現在就知道了,可就沒有這麼多有趣有美好的續寫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