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點，薑千軍和另外一位同事一起折回盧集鄉。
一起來的同事不少都住縣城裡，他們在縣城有房子，上班自己開車或者坐公交車就行。薑千軍坐同事的順風車，經過上塘縣政府辦公大樓時，開哈弗H2的王老師嘟噥一句，“真是見了鬼，千軍你看辦公大樓的房間裡到都亮著燈。”
“是見鬼，縣政府這幫人今晚也不知發什麼邪風不下班。要天天都這麼敬業，咱們上塘縣說不準明年就升成縣級市。”
“回去回去，咱一體育老師，一英語老師，操這閒心乾嘛。”
……
對麵燈火通明的上塘縣政府辦公大樓內，縣長謝銳文正帶著幾位領導班子，和文化局、教育局、公安局，交通局幾位局長，齊坐會議室。
會議室在頂樓，下麵的各個部門辦公室主任全被拎來加班。
能讓縣政府一整套班子一個不跑，加班到深夜，隻有在省一級或更大的大佬帶隊下來視察，和本縣突發重大情況下，才可能出現。
但最近這段時間，沒有任何大佬要帶隊視察，縣裡也安居樂業，這個點市民都在家裡捂著被窩看電視。
這些人也是半小時前，被縣長謝銳文讓人從被窩裡拽出來的。
因為縣長謝銳文，接到了一位在江鎮市政府工作的同學電話。電話裡，他這位身居高位的同學神秘兮兮告訴他，說他們江鎮市要建機場的美夢黃了。
“什麼意思？”縣長謝銳文當時正在和幾位開發區的商人吃飯，對老同學的這句話完全理解不了。
“巨獸工業的考察小組，從我們江鎮市走了。”
“他們考察幾天後，說江鎮市雖然沒有機場，但距離省會金陵市不遠，目前不符合他們公司投資建設這輪項目的標準。”
巨獸工業風風火火地向全國派出幾十個考察小組消息，縣長謝銳文當然非常清楚。
隻是聽說，巨獸工業似乎隻在一個省內，投資建設一座帶有跑道的物流中轉中心。
縣長謝銳文非常現實，他絕不會幻想上塘縣能從中獲得什麼。畢竟上塘縣連一條哪怕單車道的老舊鐵路都沒有，高鐵更是十年內看不到希望。
這種交通落後的小縣城，怎麼可能會被一家有誌於建設全國大型物流中轉中心的公司看上眼？
果不其然，那些考察小組出發後，彆說看一眼上塘縣，他們甚至都沒從上級城市官豫市的地界經過。
接著中雲市裡出現了華夏第一座物流中心，同時也是江南省的第一座。
消息被媒體報道後，江南省幾乎所有縣市領導都死了心。
“我說老謝，你還不知道吧。中雲市那座聽說是總部，跟他們的全國布局沒關係，江南省裡還會有一家幸運兒。原來以為是我們江鎮市，現在看來江鎮市徹底沒戲了。”老同學在電話裡唉聲歎氣。
“還有一家幸運兒？”聽到這兒，縣長謝銳文趕緊從飯桌上起身，走到隔壁無人包間裡。
“怎麼我們這一點消息都沒有？”
“嗬嗬～巨獸工業考察小組在我們這轉了都快一星期。我們江鎮市全體領導班子，可都是下了軍令狀，誰泄密誰倒黴。”
“你們怎麼可能知道！”
“今天他們走了，這軍令狀自然也就失效了。”
“彆一驚一乍了，當然是朝你們官豫市那個方向去了，否則我閒得慌給你打電話。你也彆問他們幾點幾分走的，這事咱們頭兒不讓說，估計他想留著賣誰人情呢。”
老同學一副你小子還不趕緊行動起來的嫌棄語氣，“老謝，消息我可透露給你了。可具體到考察小組是去你們官豫市、還是更上麵的滸州市，還是港雲市，連我們老大也不清楚。雖然你那個上塘縣窮的連條鐵路都沒有，可這次好歹也是個機會。”
“你努力努力，萬一真中了彩票呢？”
結束通話半小時後，縣長謝銳文就忐忑不安地，帶著政府班子開會。
“縣長，交通局那邊剛剛傳來消息，說全縣各個路口的交警巡查中隊，已經都設卡完畢。一旦發現有中雲牌照的車輛，就會以查酒駕的名義，上去檢查。”會議過程中，交通局局長率先彙報工作。
“兩個高速公路出入口，也都動員起來了，發現中雲牌照汽車就立刻通知。”
“態度！”縣長謝銳文點點頭，嚴肅強調道：“我們必須拿出最好的態度。”
“縣長您放心，任何中雲車輛，我們都當遇到您的專車一樣接待。”
縣長謝銳文這才滿意點頭，接著又詢問管理政府小車班的高主任。
後者立刻斬釘截鐵表示，一旦交通局那邊有消息，小車班的專車，保證十五分鐘內送縣長您抵達巨獸工業考察小組那邊。
“我們做好了一切準備，可是不知道巨獸工業的考察小組，到底從不從我們縣境內走啊。”一向無神論的縣長謝銳文，這會兒竟有燒香拜佛的衝動。
“縣長您放心，我已經讓局裡刑偵隊隊長小許去查了。”公安局局長發言道：“小許去年跟江鎮市市局那邊，聯手偵辦了一起特大流竄賭船案。光賭資就起獲了一千多萬，江鎮市那邊他有熟人。說不定他能搞清楚，巨獸工業考察小組幾點幾分，從哪條高速走的。”
“行，那今晚大家都辛苦一下。”
縣長謝銳文正想鼓勵大夥幾句，這時他的秘書敲門而入，這位秘書神情古怪。謝銳文趕緊詢問，是不是有什麼最新消息？
“縣長……”
“剛剛市裡來電話，說要緊急召開全市縣領導和區領導會議，劉市長讓您以最快速度趕過去呢……”
“有病啊這是?”縣長謝銳文氣的牙根都疼了，“大半夜開緊急會議？”
“開哪門子會議，我看劉市長這肯定也得到消息，想把幾個縣裡的負責人都摟過去，讓我們共同出力，去找巨獸工業的考察小組呢。”
“縣長，那我幫您準備車麼……”負責小車班的高主任小聲詢問。
縣長謝銳文連歎三聲氣，可是市長命令他不能不從，隻得咬牙讓高主任通知司機。
“我走之後，大家手上工作不要停。一旦有消息，趙縣長（副）帶人趕過去。然後給張秘書打暗號，我裝病也得裝回來。”
……
一小時後，縣長謝銳文乘車火急火燎趕到七十公裡外的官豫市，參加這場萬分不情願的緊急會議。
果然～
等到三位縣長，和兩位區長到期後。
官豫市市長康彥柳，和副市長韶旭，直接圖窮匕見。
“我相信大家都有渠道，知曉了巨獸工業考察小組，在江鎮市呆了一星期的消息。”
“也都知道了，這個考察小組，要往我們官豫市方向來的消息。”
“情況緊急，我和韶副市長就不跟大家客套了。”
“如果官豫市境內，真的有幸出現一座帶機場跑道的物流中心，那隻能在我們官豫市這裡。你們三個縣，先委屈一下。”
“但我可以承諾，在誰的管轄範圍內，找到了考察小組的動向。我們就努力說服巨獸工業，把物流中心建設在靠近誰的邊上。”
麵對三位縣長吃了朝天椒樣的噴火眼睛，市長康彥柳臉色絲毫不變，語氣還是那麼大義凜然。
“同誌們，我們要從大局出發。現在我們不是分誰的縣，誰的市時候，考察小組最終意向，我們誰都猜測不透。但是在我們官豫市上麵，在各位轄境外，還有兩個地級市、三個縣級市，十二個經濟強縣在卯足勁呢。”
“我們要團結起來，要一致對外。”
“同誌們，要知道我們腦袋瓜上，可蹲著滸州市。”
“人家是華夏唯一一個既享受北方集**暖，又擠在三省包郵區裡的怪物。”
“在古代人家叫【五省通衢】，擱現代叫【五通彙流】，高鐵、高速、水運、航空，供暖。”
“再看咱們，有個毛球？”
“所以請三位縣長，委屈一下，奉獻一下，無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