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城市,米德外科醫院。
米德外科醫院是三甲級醫院之一,這家醫院的名稱有些洋味,因為它是一家合資醫院,具有德資醫院背景,也是奧托博克公司,在華夏的唯一醫療合作點。
米德外科醫院尤為擅長創傷性外科,和矯型外科。即使放眼整個華夏,這兩塊也享有很高知名度。
薑舒雅是米德外科醫院的主治醫師,今年二十八歲的她,不僅是院內最年輕的主治醫師,同時也是院內技術最好的主刀醫生之一。
米德外科醫院實行三級醫生負責製,和手術分級管理製。
手術等級分四級,技術難度最大的第四級,隻有高年資副主任醫師,或以上職稱才能主持。
但薑舒雅是醫院製度下的唯一例外。
不翻先前的資曆,就說一八年到現在五個月時間,薑舒雅參與了六十多場手術,其中有二十七場是四級手術。
不是所有人的和尚念經都能念成佛,也不是所有人抓到毛筆,練個幾十年就能練成王羲之。
無論承認與否,有些人生來就是天才。
就像院內一大票天分欠缺的副主任醫師,在遇到高難度四級手術時,隻敢搖頭推掉一樣。
薑舒雅主刀過的四級手術,比院內兩位升任最高職稱不久的主任醫師還多。迄今為止,也沒有任何一場不成功的手術。
翻開這位28歲女生,光芒萬丈的從醫履曆,任何一束置疑的目光,都會在頃刻間自動粉碎。
華夏醫學會廣省鵬城創傷性外科委會副主任,第十一屆華夏醫師獎獲獎成員,鵬城市十大傑出青年……
醫科大學博士學位,曾代表學校出訪世界著名的佛萊堡大學附屬醫院,參加該醫院舉行的國際性矯型外科會議,裡麵光諾貝爾醫學獎的得主就來了三位。發表國際醫學論文五篇,華夏醫學論文二十多篇。
如果不是醫師職稱有著嚴格的從業年限限製,薑舒雅現在一定是最高的主任醫師。
另外,薑舒雅還是院內,奧托博克義肢試驗中心的三位負責人之一。
醫生都很忙,薑舒雅也不例外。
不過米德外科醫院是一家私立醫院,比公立高出一截的診費,又讓薑舒雅比起公立醫院的同行們,要稍稍輕鬆一些。
今天的薑舒雅,比以往遲到了五分鐘。
薑舒雅一直有早到半小時的習慣,這樣她可以抽出更多時間去查看她負責的病人情況。遲到五分鐘當然沒有影響,不過她眼瞼下麵的黑眼圈,證明薑舒雅今天的精神狀態並不是太飽滿。
薑舒雅昨晚失眠了……
失眠的原因是葉青,和葉青發來的那幾張仿生手照片。
……
“薑醫生好!”
“薑醫生,您來啦?”
“早啊,薑醫生。”
換上白大褂後,薑舒雅照例先巡查一遍自己負責的病人。走在住院部的過道上,幾乎每一位與她擦肩而過的病人家屬,都會親切的衝她微笑打招呼。
八間病房二十四名病人,有些病人已經處於康複期,無需查看太久,有些剛剛從手術台上走下來,需要密切觀察。
最後還剩五分鐘時,薑舒雅來到最後一位病人前。
這是位剛念初二的小病人,當病人父親母親,用冰塊捂著這位男孩支離破碎的斷手,哭泣著求到醫院時,即使是薑舒雅,也無能為力。
一場車禍奪去了他的右手,住院期間,這位原本帥氣開朗的男孩,變得異常沉默。
男孩叫蘇宇航,他的母親,夜裡經常躲到走廊默默哭泣。他的父親,每次切水果給孩子吃時,總向旁邊病友家屬那裡借水果刀。
他不敢把水果刀,帶進屬於他們的儲物櫃中。
蘇宇航不僅失去右手,雙腿還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和大麵積外傷,已經在醫院住了一個半月。
這位叫蘇宇航的男孩,原本有位青春靚麗的“小女朋友”,出事的那幾天,他這位小女朋友還哭哭啼啼的趴在病床前,說一輩子不分離。然後從每天放學都來,到兩天,三天來一次。
薑舒雅上次見到那位女孩時,好像已經是一星期前。
即使是見慣了類似場麵的薑舒雅,也不免有替蘇宇航感到悲傷。
尤其是薑舒雅前天趁著下班後,支開孩子的父母,給他做心理輔導時,蘇宇航忍著淚悄悄對她說的一個秘密。
車禍發生時,那位女孩也在。
那時候蘇宇航放學後送她回家,當一輛失控轎車撞過來時,蘇宇航下意識推了一把女孩。
那段路上沒有能直拍到事發地的監控,否則去周邊商戶討要監控錄像的父母,絕不會把女孩的離開,當成人之常情。
人都說年少時的愛情是美好的。
薑舒雅明白,即使這位男孩沒有遭遇車禍,他們最後步入婚姻殿堂的幾率也小的可憐。可在遭遇了失去右手,和失去他認為經曆了生死考驗的愛情,雙重打擊下。
薑舒雅非常擔憂這位男孩,是否能勇敢麵對以後截然不同的人生。
“薑醫生,您來啦?”看見薑舒雅走進病房,蘇宇航的母親趕緊站起來給薑舒雅讓坐。
薑舒雅笑著回應,接著先檢查下蘇宇航雙腿恢複情況。
得益於薑舒雅高超的藝術,和年輕人良好體質,蘇宇航傷勢恢複的非常不錯,雙腿不會留下任何傷殘。
薑舒雅還向他父母推薦了一款效果不錯的祛除疤痕藥膏,堅持使用,可以保證他以後穿短褲,不會引來太多好奇目光。
看著蘇宇航病服下空蕩蕩的右手,薑舒雅默默的歎了口氣。
“薑醫生……”蘇宇航的母親小心詢問,“上次您說過的那種肌電手……”
“啊!”薑舒雅轉過頭,換上輕鬆口氣,“電肌手當然沒問題的,現在德國那邊新推出了一種植入式智能骨骼,就是用一種高科技金屬骨骼,與手臂骨骼連起來。”
“比起原來的穿戴式肌電手,這種智能骨骼技術,能更好的解讀肌肉和神經釋放出的運動信號。”
“另外肌電手與智能骨骼連接,不僅比穿戴式更緊密,用戶還察覺不出來它的重量。”
餘光看見病床上的男孩悄悄豎起聆聽的耳朵,薑舒雅儘量把這種技術說的淺顯一點,也刻意避免“義肢”、“殘疾”,這兩個字眼。
“真的?”
蘇宇航的母親露出久違的激動笑容,“那你們醫院現在有這種技術嘛?”
“我們醫院和奧托博克公司是深度合作關係,隻要德國那邊有的技術,我們這邊都能做。”薑舒雅說了一個善意謊言,“不過德國那邊,還處於產品測試階段,等推出正式的商用款,我估計要兩三個月,最多半年。”
“宇航你也不用太急,等能下了病床走路,還得先做一段時間的腿部康複訓練呢。”
“手臂的骨骼也要恢複,說不定等你恢複好,又有更厲害的科技出現了。我昨天還聽說,國內有一家企業,也在研究仿生電肌手。”
“這樣,劉姐你中午來我辦公室一趟,我給你詳細介紹一下這款產品。”
“好好好~真的是麻煩您了薑醫生。”
……
中午時分,蘇宇航母親有些忐忑地,敲開了薑舒雅的辦公室。一同前來的,還有蘇宇航父親。
“薑醫生,您早上說的那種智能骨骼……”
“唉~”薑舒雅長歎一聲。
劉姐~對於德國那邊的技術,您要有個心理準備。”辦公室門關閉後,薑舒雅自嘲的笑了笑,“這款智能骨骼技術,就是和我們有合作關係的奧托博克公司研發的。”
“但這種產品,其實和之前給您介紹的那種可穿戴肌電手沒什麼區彆。”
“安裝它,先要動手術在宇航的斷骨內,接上一截人造合金骨。”
“身體上的痛苦是小,可忍受異常痛苦之後,麵對的卻是一款不僅外觀醜陋,連功能也強差人意的機械手,我怕宇航的心理會受到再一次的沉重打擊。”
“並且現在這種技術還沒商業化,隻在實驗室裡有研究。”
“我懷疑它根本無法推廣到商用中。”
蘇宇航父親經營著一家打印複印店,為了孩子咬咬牙拿出二三十萬的老本沒問題,可就怕老本拿出來後,隻能聽個響。
“薑醫生,您覺得,這種產品,有多麼強差人意?”蘇宇航的父親小心詢問。
“這麼說吧,這種技術,在讀取肌肉和神經的運動信號方麵,和穿戴式相比沒有任何優勢。它隻能在抗乾擾方麵強一些,另外采用骨骼連接方式,用戶長時間佩戴,不會覺得它太重。”
“奧托博克公司的穿戴式肌電手,我們這裡一共安裝過兩千多例。”
“在後麵的三個月和半年回訪中,大部分用戶,都說它在生活中起到作用非常小。”
“花幾萬塊安裝它,可能收獲的隻有強烈心理落差。”
薑舒雅一點兒也沒有替奧托博克公司宣傳產品的覺悟,米德外科醫院是和他們有合作不假。可米德外科醫院的主業是創傷性外科,和矯型外科。
在肌電手產品上欺騙患者,良心過得去過不去另說。
這不是砸醫院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外科方麵口碑?
聽完解釋,蘇宇航的父親唉聲歎氣。
蘇宇航母親再一次忍不住抹眼淚,如果不是已經谘詢過醫生,移植手掌和移植器官一樣,要配型,要終生吃抗排斥藥物,壽命大大減少外,她甚至有把手移植給兒子的決心。
真的……
沒有希望了嘛?
蘇宇航母親忽然想到了什麼,“薑醫生,我記得您早上說過,國內也有一家企業在研究這個?”
她不願放棄任何希望,哪怕還是薑醫生隨口提的一句,她都牢牢記住。
哪怕在科技技術方麵,歐美國家第一才是正常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