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外科醫院每星期三下午,都會舉行骨乾會議。
薑舒雅和葉青會麵的日子是星期二,所以次日下午,薑舒雅提前了半小時做完工作,換好衣服。
正好這次會議上,她有重要事情要向院長彙報。
薑舒雅在米德醫院,當然算得上骨乾,她是年輕醫生的領軍人物。
米德醫院是一家私立醫院,他們追求醫療技術不停提高的同時,也要追求醫院利潤。所以每次骨乾會議的一開始,各個科室的骨乾們,都要先彙報自己科室的病員狀況。
這個彙報並不是報告,一星期內科室從病員身上創造的營收,營收狀況有專門財務負責。
他們這些醫生骨乾,要統計這一星期內,自己手下的病員用藥情況,病員傷勢恢複情況,以及後續康複計劃。
這個彙報枯燥乏味,科室骨乾們滔滔不絕說了快四十分鐘,才輪到薑舒雅。
薑舒雅負責手足外科,和奧托博克合作中心。
說實話,能送來米德醫院手足外科的病員,絕大部分都是會留下殘疾的嚴重外傷。這些病員的治療費用,一項穩居米德醫院各個科室的前列。
即使這些醫療骨乾們,再仁心仁術,也擋不了半年一次,根據各個科室營收狀況,給骨乾們的分紅。
所以有些心術不太正的骨乾,會在私底下不止一次酸溜溜眼紅嘀咕,說若讓他去負責手足外科,不出半年就能把這個科的營收翻上一倍。
也幸好米德醫院院長兼董事長的馬洪軍,是位把醫術看地比任何東西都重要的老名醫。
他不反對各個科室以進口藥物為主,但他堅決反對,為了營收濫用藥物。
隻用對的!
這也是每個星期三骨乾會議上,院長馬洪軍,都會讓各個科室骨乾彙報病員用藥情況的初衷。
對於藥物是否被濫用,這位已經不再拿手術刀的老名醫,有著自己判斷。
等薑舒雅簡略彙報了目前手足外科的幾十名病員用藥情況後,主持會議的院長馬洪軍,默不作聲點點頭。
自從薑舒雅負責了手足外科,她的科室,就一直蟬聯治療藥物國產率最高的冠軍。
在不妨礙患者傷勢恢複情況下,院長馬洪軍不介意薑舒雅主動幫患者們省點治療費。
反正他已經有十幾個億的身家,每年股東分紅的錢多到懶得數。分紅數字上,是多一兩百萬,還是少一兩百萬,無關緊要。
院長兼董事長馬洪軍不介意,不代表其他人能保持同樣想法。
例如副董萊伯恩。
米德醫院中,有27%的股份來自德國艾普醫療集團。這家擁有世界各地,超過一百五家醫院股份的醫療巨頭,每入股一家醫院,就會派出一名職業經理入駐醫院,負責對醫院的日常運作進行監管。
萊伯恩就是艾普醫療,向米德醫院派出的監管人員。
“咳咳~”
等薑舒雅剛把科室用藥情況彙報完,副董事長萊伯恩咳嗽兩聲打斷道:“薑醫生,這已經是你們科室連續第四個月,進口用藥比例低於50%。”
“我不反對你們使用國產藥物,但我需要告訴你,米德醫院是家擁有德資背景的私立醫療機構。”
“在有選擇的情況下,我必須建議你,要更多選擇進口藥物,例如跟我們艾普醫療集團有合作關係的製藥公司產品。”
“萊伯恩先生,我隻是在眾多選擇中,做了最合理選擇的那個。”薑舒雅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畏懼,她對萊伯恩的質問早就麻木了。
萊伯恩瞪了瞪眼,“薑醫生,就拿你們科室用量最多的抗菌消炎類藥物來說。國產消炎藥價格,和進口藥物,例如葛蘭素史克、輝瑞、羅氏,這些公司的產品價格,差距並不是大到讓人不容易接受。”
“再說,這些公司的藥品,在製劑工藝上,要比你們國產藥品好上不少。”
“出於對患者恢複時間上的考慮,你完全可以推薦患者使用進口品牌。”
薑舒雅不假思索的搖頭,“萊伯恩先生,消炎抗菌類藥物,國產的製劑工藝,和進口相比差距很小,這些藥品的生物等效性實驗數據公開可查。”
“也正因為差距小,進口消炎抗菌類藥物的價格,才不會比國產藥品貴上很多。”
“萊伯恩先生,你也明白,對患者來說很多進口藥物,醫保是無法報銷的。這筆報銷費用又不用我們來出,那我們幫患者節約一點,何樂不為?”
萊伯恩氣到吹胡子瞪眼,油光滿麵的臉上一抖一抖,訓斥道:“薑醫生,請注意你說話態度。”
薑舒雅不再說話,有幾位心懷妒忌的醫療骨乾,邊偷笑,邊看著薑舒雅吃癟。
有人偷笑,自然就會有人憤憤不平。在座的那些年齡不是太大的骨乾們,一看米德醫院公認的外科之花受到委屈,馬上就坐直了起來,準備開腔幫薑舒雅說話。
“好了好了。”院長兼董事長馬洪軍這時擺擺手,“萊伯恩先生,你建議多使用進口藥物的出發點沒錯,但也不能過多乾預主治醫師們的選擇。”
院長馬洪軍說完萊伯恩,又看住了薑舒雅,用微微訓斥的語氣,來化解這次糾紛。
“薑醫生,萊伯恩先生是我們的副董,他的意見你必須考慮。在往後工作中,你也確實要把目光往進口藥物上多放一放。我們國產藥物,還有很長道路要走啊。”
“是,院長。”薑舒雅立刻答應下來。
她不知這是自己第三次,還是第四次答應了。
唉~
沒辦法,人才總是比同行擁有更多特權。
萊伯恩老早就看她不順眼,可董事長看她順眼啊!
國產和進口藥物之爭,永遠沒有醫術來得重要。
要不是現在已經不流行拜師學藝那套,院長早就把薑舒雅收入門下,封為首席大弟子。
院長馬洪軍老神自在地嗯了一聲,讓薑舒雅繼續報告後麵,關於奧托博克合作中心的情況。
“等等~”萊伯恩再次打斷薑舒雅發言,這一次,他的嘴角掛上了不易察覺的冷笑。
“怎麼了?”院長馬洪軍有些不悅地,看了看他。
院長馬洪軍並不是羽翼豐滿後,開始不爽德資艾普醫療集團控股醫院,想把它踢出局。
他單純不喜萊伯恩,這種把利益淩駕於醫療技術上,連最起碼醫師精神都不講的資本性格。
米德醫院能做到全國最著名外科醫院之一,憑的就是技術。
把利益放第一,那是舍本逐末。
“在薑醫生彙報奧托博克合作中心情況前,我這裡有條剛獲得不久的消息,需要拿到會議上討論。”老早看薑舒雅不順眼的萊伯恩,冷笑臉龐上,洇出危險的味道。
“薑醫生,我認為你在工作中,出現嚴重違反我們米德醫院,與奧托博克公司簽署的合作協議條款行為。”
“違反的條款內容極為嚴重。”
萊伯恩語出驚人!
他的話音落下,會議室內頓時一片驚訝。
就連見慣了風雨的院長馬洪軍,也放下手中茶杯,麵容變得極為嚴肅。
萊伯恩說的話非常嚴重,院長馬洪軍奉行醫術第一宗旨不假。可醫院畢竟不是他一個人的,他要對董事會其他董事們負責,要對醫院所有員工負責。
一名醫生出現嚴重違規,並涉及到重要合作夥伴奧托博克公司,怎麼辦?
如果情況屬實,隻能開除,甚至追究法律責任。在這間事的處理上,他個人意誌會變得極為薄弱。
這個薑舒雅,為何一點也不跟自己透個風?
想到這兒,院長馬洪軍真是又氣又急。
萊伯恩滿意地,看了一圈會議桌上,那些或是擔憂,或是茫然意外的眼神。
他清了清嗓子,用生硬的普通話一字一句頓道:“介於問題嚴重性,下麵我申請進入職員違例處理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