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飛行員汗如雨下,如墜冰窟。
他們是經過漫長專業飛行課程培養出來的飛行員,他們有超過五千小時的飛行時間。
他們不是機器,漫長枯燥的飛行肯定會消磨他們工作積極性,但他們的判斷能力和專業知識,隻會隨著工作時間穩步增加。
方向舵失靈。
飛機自動飛行模式故障。
這兩條絕不可能同時發生的故障,偏偏就發生了。
“塔台,現在是緊急情況,我們飛機出現了故障。我和另一位飛行員絕不會判斷出錯,我們就是在飛直線。”
正飛行員的牙關有些顫抖,“尚海機場我飛過不下十次,我敢保證,我們的航線中,絕沒有前方那座城市存在。”
“這……”
地麵塔台猶豫道:“雖然我麵前屏幕上,顯示的雷達和定位數據都和預定飛行航線一模一樣。”
“但我相信,你們不會拿一架飛機的飛行安全來開玩笑。”
飛行員吼道:“絕不會,我發誓,我們飛機真的失去了控製。”
電子使者嚴肅道:“你們先儘量辨彆出飛機真實位置,我立刻把這件事上報領導。”
這邊說完,那邊電子使者轉過頭對旁邊的電晶笑了笑,“頭兒,這倆傻逼人類終於發現自己飛錯航線了。”
“確實,飛這麼久才發現,連我都有些出乎意料之外。”電晶也笑了,他覺得這兩位飛行員應該早就發現問題,至少從改變航線飛往俄國不久就該發現的。
飛機駕駛艙的電子儀表能欺騙他們眼睛,但頭頂那幾塊必要的備用機械表盤不會。
如果隻要抬頭認真計算一下機械表盤上的數據,就能發現不對。
可惜呀~
這就像開慣了自動擋汽車的人,在麵對手動擋時會非常彆扭和不情願一樣。
人類身上毛病太多了,懶惰懈怠就是最明顯的一條。
電子使者那邊連裝模作樣去找領導都沒有做,他直接切斷了通話。
飛機駕駛艙裡兩名飛行員,卻不敢有任何耽擱。
他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們這會兒終於想到了頭頂的機械儀表,計算數據得出他們竟然已經持續飛了快兩個小時的直線。
這一刻,兩位飛行員忽然意識到,他們眼前的電子儀表盤似乎被人控製了。
冷靜!
慌亂隻會白白浪費最佳時間,正飛行員讓同伴立刻聯絡美國航空指揮部門,上報這一情況,並查詢他們真正的GPS定位點,他自己則騰地一下從座椅上站起來。
他抓起飛行記錄簿,快速翻到空白的一頁,然後刷刷在上麵畫出了一個四分之一圓。
他們已經習慣了依賴電子儀表不假,可這並不代表他們隻會依賴電子儀表。
在種類繁多的電子導航設備出現之前,人類是如何導航的?
飛機一百多年前就被發明了,二戰期間夜間飛機突襲,更是戰爭中最經典的戰術手段。那個時候的飛行員彆說GPS,他們執行任務時甚至還要保證全程無線電靜默。
正飛行員把眼睛牢牢貼在舷窗上方,他要透過帶有六分儀參數的輔助助觀星鏡,來完成一次星圖天文導航。
用那些醒目的恒星或其他天體,以天體作為參考點,可以確定飛行器在空中的真航向。
首先找尋到月亮位置。
利用月亮來定位其它幾個重要星體,以天體投影點所在位置信息為圓心,確定該投影點到觀測點在輔助觀星鏡坐標上的最短距離。
用裡麵的刻度尺測量天體高度角,再利用高度差法來求解兩圓或三圓的交點……
正飛行員一番測算,最終駭然發現他們此時已在俄國領土上空。並不知不覺間,深入俄國領土接近數千公裡。
“聯係不上!”副飛行員額頭上遍布冷汗,他剛剛用了飛機上所有對外聯絡設備,可耳麥中都是電流忙音。
“華夏塔台呢?”
“也……也聯係不上了,就在對方說要彙報給領導時候。”
“冷靜。”正飛行員安慰道:“或許是敵人有能力竊聽我們的通話,在得知華夏塔台要把這件事情上報後,他們就立刻乾擾了我們的通訊設備。”
“敵人?”副飛行員非常驚詫,“難道這不是故障?”
“故障?”正駕駛員牙齒在不停顫抖,他露出冷笑的表情,“自動駕駛失靈或許還能用故障糊弄過去,可我們麵前六塊顯示器全顯示地是華夏航線,這如何解釋?”
“那個華夏地麵塔台,我覺得大概率也是敵人在冒充。”
“我們飛機明明在俄國領空,他們卻說雷達屏幕上,我們的位置在尚海附近。”
“你是說……”想到某種可能,副飛行員也變得劇烈顫抖起來,他哆嗦地用手指指向下方。
下方,是俄國。
“沒錯,除了俄國搞的鬼,還會有誰?”
“不然怎麼解釋,我們已經在俄國領土上飛行了數小時,卻沒有收到任何來自俄國的空軍警告消息?”
“他們的雷達難道集體失靈?”
兩名飛行員根本想象不出敵人到底用了什麼手段,才能在他們毫不知情情況下,控製了整架飛機,甚至連電子儀表都被他們劫持了。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隻通過俄國防空雷達沒有任何反應,就確認敵人必然來自俄國。
這不是普通的商業航班,客艙裡坐著一位地位崇高的社會管理局局長,和商業部幾名代表。如果這裡麵有什麼陰謀,必然是衝著局長先生來的。
兩名飛行員決定先搶奪飛機控製權,隻要控製權搶下來,他們就能按照天文導航,把飛機開到華夏。
自動駕駛失靈,全電傳操作係統無效也沒有關係。
兩位飛行員這一刻想親吻設計師,感謝他們依然保留了,上百年前就一直存在的那套笨重低效的機械操作方式。
雖然隻是最基本的上升、下降,左右轉向,在夜間,想要依靠這幾個功能降落在跑道都是一種奢望。
但隻要到了華夏,俄國對這架飛機的電子劫持必然會失靈。
啟動機械操作有些複雜,要執行多套全手動操作方案,甚至還得拆開腳下的一塊擋板,把聯動機械拉杆的液動管接到方向舵上。
在生命威脅下,兩名飛行員隻用了不到一分鐘就把全部操作完成。
“坐穩了。”正飛行員大吼一聲。
方向舵左移七度,這是波音747在高速航行下,能做到極限的偏移角度。超過七度,飛機就有可能發生翻滾,或者折斷機翼。
在純機械駕駛模式下,一切的電子輔助設備都會失靈。如果換了新手飛行員,很可能就會因為緊張,或下意識認為輔助設備還在工作,無論方向舵偏移多少,輔助設備都會鎖死在安全角度,而導致機毀人亡。
七度,波音747會急劇抖動,重心迅速偏移。
下一秒……
下一秒什麼都沒有發生!
正飛行員徹底愣住了,踩在方向舵上的左腳不知所措。
他們明明已經切換到了機械駕駛模式,為何……
因為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即使有純機械控製係統,這套係統上,也不可能不存在任何電子控製芯片,或著機械輔助部件。
不可能說飛行員踩住方向舵,方向舵帶動拉杆,再把距離駕駛艙幾十米遠的尾翼也帶動偏轉。
尾翼在八百公裡時速下,哪怕偏轉一度,它承受的風阻壓力,就不是人力可以撼動的。
所以它需要方向舵連上液壓管,液壓管再連接到獨立的機械液壓泵上,由機械液壓泵提供足夠的液壓動力,驅動尾翼偏轉。
連汽車的液壓係統都需要電子芯片控製,更何況複雜不止十倍的飛機?
唯一區彆是飛機上的液壓係統有備份電子芯片,燒壞一個還有另一個備份。現在兩塊芯片,還有液壓泵,都被電晶斷開了電源。
兩名飛行員也意識到某個環節出現了問題,他們想通知機師去檢修。
他們朝耳麥裡喊了半天,才意識到不僅是對外聯係被乾擾,連飛機內部聯絡係統也徹底罷工。
副飛行員二話不說站起來去拉通道艙門,然後……
呃……
艙門被鎖死,門把守上麵出現【stopsuddenly】的紅色字牌。
自從2001年那次撞世貿大樓的事件後,所有客機都更換了駕駛艙與外界連通的那扇隔離艙門,艙門被換成了防彈材料,並增加了鎖死功能。飛行員有權在遭遇緊急情況下,不通知機組人員從內部鎖死隔離門。
艙門上一旦出現【stopsuddenly】的信息,外部人員再也無法打開這道門,連飛行員也不行。
這是為了防止客艙有人用機組人員或乘客威脅飛行員,畢竟人心充滿了不確定性。
隻有飛機降落後,地麵技術人員用專門的設備,從下方維修窗口裡才能打開。
“難道……”
“那些乘客裡,有俄國特工?”正飛行員想到一種恐怖的可能。
有人裡應外合。
有了這個猜想,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些攜帶大量采訪器材的記者們。
如果有人在裡麵夾帶了特種電子設備,安檢真不一定能檢查出來。
有了這個猜想,兩名飛行員便不敢貿然通過砸門方式,來引起外麵機組成員注意力。敵人連六塊信息顯示器都能控製,理論上控製監控畫麵更輕鬆。
看似一片祥和的客艙監控畫麵,誰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兩名飛行員趕緊翻出飛機設備維修手冊,想在駕駛艙裡找出重奪操控權的解決辦法。
可是!
就在們剛翻開手冊的這一霎,原本保持平穩飛行的波音747,忽然機頭一沉。
隱隱約約,兩名飛行員還能聽到從艙門外麵傳進來的廣播聲。
“尊敬的局長先生,和各位媒體代表,我們本次飛行目的地,尚海國際機場就要到了。請大家係好安全帶……”
副飛行員麵色蒼白,上下牙關,和啄木鳥一樣在劇烈顫抖,“這……這,這是誰……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