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嘿了聲,對著傅濤笑道:“大哥,你看到了吧?”
傅濤也一笑,建奴那邊日子難過,不能沒有大明這邊的幫助,一旦被徹底封鎖,日子將更加艱難,對他們恢複士氣會有極大的打擊。以建奴的功利性,寫一道奏本也無所謂。
朱栩也不看,直接道:“司禮監準備旨意,嚴厲斥責黃太吉,要建奴必須要有永久的和平之心,不得隨意開啟戰端。至於他們與林丹汗的爭端,可以派人進京,朕為他們協調,沒有和平談判解決不了的事情!”
哪怕是不摻和政事的傅濤聽了心裡都一陣腹誹,這樣的話,怕是三歲小孩都不會信。
劉時敏也清楚這無非是套話,其中的意思,還是不準建奴征伐蒙/古。隻是,旨意可以下,建奴那邊未必會遵守吧?
劉時敏遲疑著,還是道:“皇上,建奴若不聽,該如何懲處?”
朱栩端起茶杯,喝了口氣,冷笑道“懲處?朕為什麼要懲處?朕偏還要再刺激他一番!”
劉時敏與傅濤都是一怔,不明所以。
朱栩手指敲著桌麵,道:“畢懋康弄的那個,彈藥有些特殊的大炮,現在鑄造出多少了?”
這種大炮,是軍器局研製中的失敗品,完全是個雞肋,雖然射程遠,可炮彈特殊不說,威力還小,最重要的是,容易炸膛,十次中準有三次!
劉時敏倒是知道,道:“前一陣子,皇上說要賣給林丹汗,所以軍器局製造了一些,應該有三十門了。”
朱栩一擺手,道:“都給林丹汗,讓兵部去談,價格高一點。”
傅濤最在意生意了,可也不傻,彆說什麼其他威脅了,單說這大炮的誘/惑,就足以讓建奴不顧一切攻打察哈爾部,得到這些大炮了。
劉時敏不解,道:“皇上,這些大炮雖然是次品,可威力也不小,若是建奴得到用來攻城……”
朱栩望著外麵,笑嗬嗬的道:“彆說林丹汗不會那麼容易讓建奴得到,就是算得到了,建奴那邊不是還是佟養真嗎?讓他多放幾跑試試。”
多放幾炮,那不就全炸了?
佟養真,現在正負責為後金鑄造大炮,隻是‘缺乏工匠與技藝’,一直進展緩慢。
劉時敏頓時眼神一亮,會意的道:“遵旨。”
兵部尚書申用懋一得到消息,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當即派人將大炮運送到薊門,同時遣使去察哈爾部。
宮牆之外。
一輛輛囚車迤邐著在大街上穿過,囚車上都是從山/西押解過來的晉商,每一個都灰頭土臉,神色敗壞。
“殺了這些叛國賊!”
“殺了他們!”
“為遼東父老報仇!”
四周圍滿了百姓,一步一步的跟隨,臭雞蛋,垃圾,石頭,如雨般的砸落。
這些囚車足足有幾十輛,儘頭是刑場,他們要在儘頭全部被公開處決!
範進雄在最前麵的一輛,後麵是他的侄子範永鬥,曆史上的滿清八大皇商之首!
此刻他緊繃著臉,眼神充滿怨毒,心裡猶自不服!他自小聰明,尤善經商,在他想來,若非皇帝早早算計範家,他們也不可能落得這般下場!
他咬牙切齒,恨聲道“要是老天再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親手葬送了這個大明朝!”
四周都是叫罵聲,不時的有不明物體襲擊,讓他的勃勃野的話語消散在空氣中,無人知曉。
刑場上,刑部尚書倪文煥高高在座,陪同的還有大理寺卿王紹徽,文昭閣閣員施鳯來,督政院副督正魯王朱壽鋐等等。
範永鬥等人一個個的被押解過來,跪在斷頭台上,劊子手抱著碩大的長刀,背對著太陽,閃爍著冰冷的寒芒。
“大人,大人,我知道了錯,請網開一麵……”
“大人,大人,要多少銀子,儘快說,隻求饒我一命……”
“大人,我對朝廷有用,我在建奴那邊有關係網,一定能幫到朝廷的……”
哭喊聲此起彼伏,疊加在一起,在刑場上陣陣回蕩。
同時,場外無數京城百姓,在那高喊‘殺’‘殺’‘殺’。
倪文煥充耳不聞,這些人是宮裡要求必殺的,誰也救不了。
範永鬥終於怕了,跪在那,雙腿顫抖,渾身抖索個不停,看了眼遠處的倪文煥等一乾朝廷大臣,又轉頭看了眼邊上的叔父範進雄。
範永鬥嘴角蠕動著,想要說些什麼,半晌也找不到合適的話。
倪文煥看了看邊上已經漏儘的沙漏,拿出令牌一扔,沉聲道:“行刑!”
劊子手擦了擦刀,看著犯人的脖子,屠刀揚起。
一股寒意在刑場流動,哪怕是看熱鬨的百姓也禁不住的息聲。
“饒命,饒命啊……”
“我不想死……”
“娘,爹,救命啊……”
喀嚓喀嚓喀嚓……
屠刀毫無秩序的落下,喀嚓聲接連不斷的響起,一顆顆人頭滾落,帶著人間百態的表情,在人世間定格。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新皇第一次大規模開殺戒。
隨著一顆顆人頭的滾落,鮮血肆流,京城之內敏感的人都有了種預感,已經坐穩皇位,掌握大權的皇帝,要開殺戒了!
文昭閣內,朱由檢聽到消息,心裡也一陣快意,對著周延儒等人道:“殺的好,背君叛國之人,就應該斬立決!”
錢龍錫與周延儒等人沒有說話,內心卻不如朱由檢一般是痛快,而是感覺到了深深的擔憂。這種擔憂仿佛回到了萬曆,天啟朝。
為什麼朝堂重臣一遭彈劾就會憤然辭官,除了為保名節,還有就是明哲保身,惜命!
萬曆,天啟年前,殺的大臣可是不少!
幾十個顆人頭仿佛就在他們眼前,讓他們心底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
與他們有同樣感覺的,還有東林黨,東林黨人也經曆了血雨腥風。
他們都預感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變,讓他們不安。
應天府,南靠長江,西鄰秦淮河,遠一點有大勝關,秣陵關,可以說,江南之地,應天府是獨占地利,人傑地靈,物華豐盛,在江南是首屈一指。
往日繁華熱鬨,人流如織的街道,已然空無一人,隻有滿街的垃圾在熱風中滾動。
本來最是熱鬨的秦淮河兩岸,一片靜寂,什麼都沒有,哪怕是小商小販都不見蹤影。
甚至到了夜晚,也隻有零星點的燈火,除了偶爾的竊竊私語傳遞著白天的流言,再有就是地下賭場還在熱鬨,其他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如同一座鬼城!
應天府府衙。
欽差大臣,靖王朱履祜,坐在主位之上。下麵分列兩排,分彆是欽差副使曹欽程,田爾耕等,另一邊是魏國公徐文爵,江/蘇巡撫黃立極,總督傅宗龍,新任右參議李夔龍,應天府府尹周維京等人。
另外,還有江/蘇總兵,吳襄,原南/京兵部尚書王永光,鎮守太監等列席。
朱履祜望著這麼多大人,尤其是他們看他的眼神,總覺得很奇怪,閃爍中有這某種熾熱,仿佛他身上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們搶奪般。
他咳嗽一聲,板正身體,看向徐文爵道:“魏國公,皇上對江/蘇各府罷市很關注,任何影響國計民生之事都不可小視,這麼多天,可有查出頭緒,是何人在幕後指使?”
徐文爵微微傾身,道:“回王爺,這幾日我一直在調查,隻是千頭萬緒,還沒有結果。”
朱履祜目光又看向黃立極,道:“黃大人,你是江/蘇巡撫,你也不知道?”
黃立極心裡苦笑不止,本以為逃出文昭閣就萬事大吉了,卻沒有想到又調入江/蘇這個大坑裡,他無奈的道:“下官剛來不久,還未查實。”
朱履祜神色淡淡,跳過傅宗龍,看向周維京道:“周大人,你是應天府府尹,履職也超過半年,你也不會告訴本王,你沒有查實吧?”
周維京本來也是封疆大吏,浙/江左布政使,調來應天府做府尹,在南/京還是都城的時候,算是生了一級,調入京城,也是侍郎尚書的人選。可都城被撤,他這個應天府府尹的分量,就天差地彆了。
在座的,論真實地位,怕他是最小的,心裡也苦澀,站起來抬手道:“回王爺,下官倒是查到了一些,隻是源頭複雜,很多人仿佛都是因流言參與,並沒有幕後主使。”
朱履祜臉色沉了一分,環顧一圈,道:“諸位大人,也是想本王這麼回京複命?本王倒是可以這麼跟皇上說,諸位就不考慮下你們的項上人頭嗎?這麼大的事情,三言兩語就打發了?”
這場罷市潮,從應天府開始,儼然散播到了揚/州府,鎮/江府,淮/安府等近乎江/蘇全境!
眾人都沒有說話,誰都清楚這件事的根由,是有太多的人不滿南/京被撤,在一些人的挑撥之下,並沒有刻意串連太多,加上流言滿天飛,就形成了如今的局麵。
朱履祜見原本的江/蘇官員都沒有說話,冷哼一聲,看向曹欽程,田爾耕等人,沉聲道:“曹大人,田大人,這件事,本王教給你們來處置,本王手持尚方寶劍,可先斬後奏,江/蘇所有衙門必須全力配合,江/蘇總兵也要隨時策應,若是有人膽敢糊弄本王,休怪本王劍下無情!”
黃立極,傅宗龍,周維京等人都是外來的,唯一南/京本地的,隻要魏國公徐文爵,聽著靖王殺氣騰騰的話,心裡一陣發冷。
“遵命!”
曹欽程,田爾耕等人站起來,目光灼灼,聲如洪鐘。
東廠,或者閹黨,早已經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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