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墨家钜子(1 / 1)

帝國吃相 牧塵客 1751 字 2個月前

巳時末,徐福穿著白大褂帶著白帽子,提著醫藥箱從太醫署出來,門口一輛雙轡的馬車早已準備好。

“出!”徐福上車之後輕輕說了一句,車夫便揮鞭啪的一聲,馬車啟動往西南城而去。

大街上人流如織,挑擔騎馬牽牛坐車的人來往不絕,徐福坐在馬車上,雖然雙眼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但卻毫無焦點,腦海裡還在回想在皇宮之中皇帝與他談論的問題和那奏疏上的內容。

這份奏疏是幾個齊地方士所獻,言說海外有三座上古神山,一曰瀛洲,一曰方丈,一曰蓬萊,神山之上有長生不老的仙人居住,而且山上還有不死仙草,隻要找到神山就可以得到仙草,吃下不死仙草就能像仙人一樣長生不死。

這個說法徐福非常驚訝,因為和當初傳他《鬼穀內經》的那個葛衣老者說的幾乎一模一樣,而且還說的有板有眼如同親眼所見一樣。

如果是一年前,徐福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而且也會興高采烈的向秦始皇上書,因為他當時從琅琊郡來鹹陽的目的也是這般,想看看能不能見到秦始皇,然後把海外神山的消息告訴他,然後借秦始皇的力量,打造大海船出海,這也是當初那個葛衣老頭兒告訴他可以暢遊大海的前提。

但自從在清河鎮遇到陳旭之後,幾個月的相處中被陳旭用各種匪夷所思的理論洗腦之後,徐福如今對海外神山之事已經不那麼熱衷了,而且也已經不太相信了。

因為陳旭所表現的各種神奇讓他驚訝的同時也佩服的五體投地,無論是醫術,還是製藥,還是造紙,還是種田做菜和言論行事,每一樣都特異獨立與眾不同,完全與大秦這個時代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就像一片麥地裡麵長了一顆果樹一般,完全就不是一個品種,而且陳旭也不止一次的反複告誡他不可以告訴秦始皇海外有神山,一是根本就沒有,二是根本就找不到。

其實不光是他本身就太不相信,幾乎所有道儒學派的名家都不怎麼相信,因為這些東西的確是太荒誕不經了,完全就像瞎編出來的,因此雖然此時神仙之說非常廣泛,但更多的文化人士卻偏向於保守的不相信,用一種非常謹慎的態度和觀念在對待這些小說家故事一樣的言論,因為這種故事每個人都可以編一大籮筐出來,反正吹牛不用交稅,瞎說也不會有人找麻煩,絕對的言論自由,甚至許多學派壓根兒就不相信神仙鬼怪,比如墨家、法家、農家、兵家等,在這些學派看來,自然界的一切都都可以用一種很務實的理論來解釋,人有生老病死,這是自然循環的結果,長生不老那些鬼神之說非常的不靠譜。

徐福雖然對陳旭的話將信將疑,但在老者和陳旭的話之間搖擺之後徐福決定,這件事不忙告訴秦始皇,但他沒想到的是,他沒說,竟然有另外的人跳出來說了,而且和當初老者告訴自己的幾乎一模一樣。

今日皇宮奏對,秦始皇情緒波動很大。

看的出來他對神山和神仙非常的向往,和以前聽說的差不多,皇帝很緊迫的想得到長生不老之藥想長生不死。

而且聽說鹹陽城東百裡開外,那座由大將章邯監工的地陵寢宮陸陸續續已經修了二十多年,如今還在繼續修建,先後動用了數百萬囚徒以及數不儘的磚石和金銅,陵寢以鹹陽宮為原型,內置九州山河,這代表的也是另一種長生不死的期望……

坐在馬車上搖搖晃晃,徐福的思緒也跟著不斷發散,迷迷糊糊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馬車使勁兒一顛將他清醒過來,徐福這才發現馬車竟然還沒走到通武侯府,驚訝之餘四周一看,發現馬車根本就不是往通武侯府的方向去的,此時已經走到一處極其偏僻的地方。

“停停~走錯地方了”徐福趕緊使勁兒拍了幾下扶手。

車夫回過頭,卻是一個長相還算英俊的年輕人,二十多歲。

“你是何人?我的車夫呢?”一種不安的情緒瞬間籠罩徐福。

“大人切莫驚慌,您的車夫突然內疾,於是便讓我來頂替一下,從這裡抄近路可以到通武侯府後門……”

“胡言亂語,通武侯府在西南城,這裡是北城,南轅北轍我也分辨不出來乎?”徐福大怒。

“砰~”年輕的車夫突然從腰間摸出一把漆黑如墨的匕首插在車轅之上,竟然輕輕鬆鬆沒入半尺有餘,隻留下一個刀柄在外麵,“徐太醫莫鬨,其實是有人想見你一麵,本來我想把你打暈弄過來的,看你在車上沉思,也就沒有打攪你,好好坐下,轉過彎就到!”

看著這個人畜不驚的青年人和鋒利的匕首,徐福瞬間渾身汗毛乍起,抱著醫藥箱乖乖的坐在車上不再吭聲。

陳旭時常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眼下隻能跟著去看看,不然可能小命不保!

忐忑不安中,馬車繼續向前,轉過一個彎之後就進入一個很普通的院子,一棟小木屋,院子裡一個小池塘,不過水已經乾了。

“徐太醫請!”年輕人輕輕將匕首拔出來提在手中,徐福隻好跟著走進房間裡麵。

房間裡布局照樣很簡單,幾樣簡單的家具,一個身穿粗麻短褐,頭紮道髻,腳穿麻鞋的中年男子,年約四十歲左右,頜下三縷長須,相貌清雅略帶些許威嚴,腰挎大劍正跪坐在矮榻之上,看見徐福進來,站起來拱手施禮。

“徐太醫見諒,某東海黃天瓊,今日冒昧相請並無惡意,請坐!”

“黃天瓊?”徐福眼角微微跳了一下。

“不錯,久聞徐公之名,曾經還是齊王府坐上貴客,天瓊神交已久,但卻始終無緣得見,前些日子無意中聽太醫署有友人談起,才知道徐公也來了鹹陽為上將軍王翦治病,因此今日便找這個機會請來一聚,還請勿要怪罪!”

徐福抱著醫藥箱在矮榻上的蒲團上坐下之後說:“你的名聲我也早已聽聞,乃是齊地著名俠士,素有俠義之名,不知今日擄我前來到底是何用意?”

“我隻是聽聞一件事,或許徐太醫也知曉一些,所以特地與太醫相見問問根由而已,如若知曉,還請據實相告!”黃天瓊拱手說。

“徐某來鹹陽才不過十日,恐怕會讓你失望了!”徐福徐福略有些生氣,雖然他隻是一個醫士,但卻並非貪生怕死之人,要不然小時候也不會一個人劃船出海幾十裡了,而且在古代的中國人來說,徐福應該說是一個賊大膽,非常具有不怕死的冒險精神。

“徐太醫勿惱,黃某說完幾句話就送你回去,絕不會傷害半分!”

“那好,徐某靜待你的解釋!”徐福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

“聽聞徐太醫年幼之時喜歡劃船出海?”黃天瓊問。

徐福愣了一下點點頭:“然,徐某自幼在海邊長大,的確喜愛劃船,但成年之後學成醫術就幾乎再未出過海,你是從何處得知的?”

“徐太醫十五歲那年,曾經在海島之上遇到過一位相貌清奇的老者,可有此事?”黃天瓊沒有解釋反而繼續問。

“你……你究竟是誰?”徐福驚訝的站了起來,滿臉驚異的略有些結巴,“此事我從未外傳,你又從何得知?”

“嗬嗬,徐太醫勿激動,黃某自然會解釋其中的緣由!”黃天瓊做了一個請坐的姿勢,徐福隻好慢慢坐下來,不過此時的臉色已經完全平靜不下來,心中也是如海潮翻騰。

在海島上遇到葛衣老者傳授他內經醫書之事,他唯獨給陳旭說過,沒想到在隔清河鎮千裡之外的鹹陽,還有人知道他醫術的來曆,這不能不讓他感到驚奇甚至是驚恐,莫非此人精通仙術,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徐太醫勿用驚異,天瓊實言相告吧,那老者乃是家父,當今的墨家钜子!”

“墨家钜子!”徐福愣了許久之後看看眼前的中年人的衣著打扮之後微微點頭:“雖然墨家某從未接觸過,但盛傳墨家如今一分為三隱秘鄉野,你黃氏不知又是哪一派?”

“非是哪一派,墨家始終隻有一派,那就是獲得墨翟祖師寒星隕鐵令牌的墨者,此牌墨翟祖師仙逝之後傳給二代钜子孟勝,而孟勝在楚國幫助陽城君守城失敗,與一百八十位墨徒一起自殺殉難,孟勝在自殺前將此令牌讓兩個弟子此牌送往宋國交給田襄子,田襄子後來傳於腹(dǔn)……”

“莫非就是那位大義滅親者?”徐福好奇的問。

“不錯!”黃天瓊點點頭,“腹掌控钜子令牌,帶領墨徒入秦與法家同流,輔助秦國四處征戰,已無尚同尚賢之念,更無兼愛非攻之理,其所作所為已經偏離我墨者規矩,因此也被眾多墨徒反對,這也導致我墨家內部混亂,秦王政登基之後重用法家門徒,韓非子汙言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導致秦王奢製墨家,殘酷的打壓之下,墨家一分為三隱秘鄉野,相夫氏、相裡氏、鄧陵氏都不再認同腹作為墨家的钜子,而腹死後,那代表钜子身份的令牌也在搶奪之中不知所蹤,墨家曾經作為和儒家不相上下的顯學門派,天下百家非儒即墨……如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這是你墨家之事,你說這些與我有何乾係?”徐福不解的打斷黃天瓊的話。

“嗬嗬,看來徐太醫還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世!”黃天瓊歎息一聲笑著說。

“我的身世?我家世居齊國琅琊郡,出海打漁為生,何來福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徐福啞然失笑。

“徐太醫的祖上也是我墨家門徒,是钜子孟勝的高徒,在陽城被破之後,孟勝安排他和另一位武術高強的墨者攜帶令牌一起殺出重圍,將令牌送回齊國,這個人叫徐弱,不知道徐太醫可曾聽說過!”

“嘩啦……”

徐福身體微微一抖,抱在手中的醫藥箱翻跌在地上,裡麵裝的刀剪繃帶和各種藥罐稀裡嘩啦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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