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隻求心安(1 / 1)

帝國吃相 牧塵客 2047 字 2個月前

大街上的積雪大部分都被中尉府的兵卒安排城裡的民眾鏟除,堆在街道兩邊,因此車馬通行順暢,而兩邊屋頂上的積雪足有半米厚,如同一床厚厚的棉被蓋在上麵,雖然寒冷,但還是有些衣衫襤褸單薄的乞丐沿街蹣跚而行,目光呆滯的看著鮮衣怒馬的車隊凍的渾身瑟瑟發抖,甚至在一些雪堆裡麵,還能看到凍死掩埋其中的屍體,而沿途也能看到兵卒用馬車拖著被凍死的人往城外而去。

陳旭微微的歎口氣對身邊的一個護衛說:“你回去通知管事,讓他安排人在府外架鍋煮粥免費分給無家可歸之人,同時去附近挨家挨戶收購一些舊衣服分發給衣衫單薄者,錢糧開支無限製,去吧!”

“喏~”雖然侍衛不知道陳旭為什麼要這麼做,但還是領命而去。

“凍死餓死之人入冬之後幾乎每日都有,天下之大,乞者之多,恐恩公救不完!”虞無涯提著劍策馬跟在旁邊說。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我隻是不忍看見而已,一個人如果連最基本的憐憫之心都沒有,又和禽獸何異,眼前看見的都不救,又何言救天下!”陳旭坐在馬車上淡淡的說。

虞無涯默默低頭沉思許久歎口氣說:“恩公之誌不知道能否真的實現,想要國泰民安天下太平,實在是太難了!這些事皇帝都做不到,皇帝都視若不見,恩公又何必強求。”

“非是強求,隻是為一個心安而已!”陳旭搖頭。

……

陳旭昨日進宮,今日又進宮。

而且兩次都是大皇子扶蘇親自迎送。

陳旭雖然年幼,但因為崛起的非常突然,因此他的一舉一動皆都在鹹陽滿朝王侯公卿的關注之下。

而關於昨日陳旭為鄭妃做臭豆腐的事情也幾乎一夜之間在王侯公卿之中傳播開來。

因此許多人都開始猜測陳旭今日入宮的緣由。

趙高府上,此時幾個人正在飲宴賞樂。

除開趙高之外,還有匠作少府令敖平,左中候商塗,治粟內史高騰以及其他幾個當朝大員。

聽完仆人的稟告之後,趙高臉色頗有些難看。

這個情形隻能說明始皇帝的確非常看重陳旭,連內宮之事都毫不避諱,而且昨夜始皇帝留宿鄭妃寢宮,陳旭和始皇帝的一些對話也有隻言片語的流傳出來,通過其中一些話語推測,通過大皇子扶蘇對陳旭的態度,其中傳遞出來的內容就太多了。

陳旭既得皇帝看重,又得大皇子敬重,眼下又和鄭妃聯係在一起,這對於趙高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一曲歌舞還未結束,趙高就把所有的歌姬舞姬都趕出去,連侍奉的家仆也都趕走。

“趙太仆何故鬱悶?”一個官員疑惑的問。

“方才得到消息,陳旭又被皇帝招進宮去了!”趙高臉色陰沉的說。

“趙太仆,上次你與陛下同遊東南,聽聞可能是陳旭一封錦囊才讓陛下在陽武縣躲過刺殺,此事你親眼所見,是否真的如此?”治粟內史高騰問。

趙高搖搖頭鬱悶的說:“錦囊的確是有,但裡麵的內容我們沒有任何人看見,隻有陛下知道,但陛下的確是看了裡麵的一封書信之後才下令備製三套天子副駕,因此剛好躲過刺客刺殺!”

“莫非這陳旭真的是仙家弟子,不然怎會有為卦先知的本領!”另一個官員驚恐的說。

“陳旭我查過他的底細,就是一個普通凡人,仙家弟子一說恐怕是以訛傳訛罷了!”趙高搖頭。

“那宛城之中的突然天降雷火炸塌民居,而且出現太乙神碑又作何解釋?”另一個官員略有些忐忑的問。

“是啊,此事宛城數千人看見,就連陛下都親自祭拜,就是不知道陛下和陳旭在那劇院之中單獨相處說了些什麼?”

“趙太仆,陳旭此子我們還不要招惹比較好!今日飲宴已經儘興,某就先告辭回府了!”治粟內史高騰站起來說。

“嗯,多謝趙太仆今日宴請,我等也告辭,他日回請太仆去府上飲宴!”另外幾個官員也都陸陸續續站起來告辭。

趙高安排仆從把高騰等人送走之後,房間裡隻剩下了匠作少府令敖平和左中候商塗兩人。

“商中候,上次我讓你安排的事辦的如何了?”此時的趙高和方才說話的口氣有了很大的變化。

“太仆放心,已經辦妥!”商塗小心翼翼的回答。

“那就好,陳旭害我子趙柘,又安排人當街刺殺我,害我丟掉官職,這連番仇恨我趙高必不能忍,如今剛入鹹陽就得到陛下如此恩寵,他日必然成為我等的心腹大患,我暗中可是聽人說,前幾日他向陛下進言意圖改製朝堂,聽說陛下也頗為意動,一旦改製,將再無三公九卿……”

“什麼?”敖平和商塗同時驚呼著站了起來。

“趙太仆,你可是沒聽錯?再無三公九卿,我等又該是何職位?”敖平急切的問。

“某也不知,這隻是宮人斷續聽見的隻言片語,如今陳旭三天兩頭往內宮跑,這兩日又與大皇子和鄭妃攪和在一起,如若任憑他蠱惑陛下,長此下去朝堂和後宮必然生變,兩位都知道,陛下一直不曾立後,非是不願,而是內心還在斟酌權衡,但所謂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如若陛下立鄭妃為皇後,扶蘇公子必水漲船高,將來必然繼承大統登基稱帝,到那時,陳旭憑借這份功勞將在沒有任何人能夠撼動他的地位,我等將在大秦再無立錐之地!”趙高臉色陰騭的在坐在暖榻上說。

“大皇子扶蘇為人仁義,素有賢名,他將來繼承大統並無壞處,並且和合乎禮製……”

商塗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趙高打斷了,“商中候莫非還沒看出來,大皇子與儒家學派的人走的近,府中門客大多都是儒家門徒,這些儒家門徒皆都是道貌岸然之輩,滿口仁義道德禮義廉恥上尊下卑,與墨學完全背道而馳,隻要扶蘇殿下登基,墨家將再次遭受重挫,敖府令,你認為我說的可有道理?”

趙高轉頭看著默然坐下不語的敖平。

“太仆所言不錯,儒墨兩家乃是世仇,雖然我等隱瞞身份,但卻一日不敢忘卻墨翟祖師的治國理念和教誨,我相裡氏必為恢複墨家顯學的尊榮孜孜不殆,因此必要阻止扶蘇殿下登基稱帝!”敖平沉默許久之後聲音清冷的說。

“那眼下我們該怎麼做?”商塗臉色蒼白的說。

“要阻止這一切,必須阻止陳旭不斷蠱惑陛下,如今陳旭組建大秦科學院,通過目前的動向來看,他必然是想改良煉鐵方法,獲取一種新式的鐵器以此來打動陛下,而據我所知,那個叫公輸勝的工匠便是其中的關鍵,隻要在煉鐵爐上動一下手腳,到時候一旦鐵石開煉,煉爐卻突然垮塌,嘿嘿,我看他拿什麼來給陛下,隻要我們暗中不斷破壞他的計劃,一次兩次三次,陛下必然對他開始冷淡,等到所謂仙家弟子這層皮被扒光,我看他還有什麼能耐,一個整日靠奇技淫巧蠱惑人心的山野村夫,終究隻會落得淒慘的下場,到時候是腰斬還是分屍,皆都是我們一言而決!”趙高咬牙切齒的一拳砸在案桌上。

“對了,前幾日聽說陳旭去蒙毅府上,兩人詳談甚歡而且蒙毅還將其留下飲宴,看來上次那件事已經徹底失敗,你等最近稍微低調一些,專心對付陳旭,蒙毅恐怕已經對我等起了疑心!”趙高喝了幾口茶等心情平息下來之後提醒說。

“上次的事情的確有些倉促,而且我們也小瞧了陳旭,此子雖然年輕,但卻心性奸猾,不僅沒有和蒙毅翻臉,反而讓他們攪和在一起,以後千萬不要被蒙毅拿住把柄才行!”敖平神色嚴肅的點點頭。

“嗯,一切小心行事,隻要搬倒陳旭,到時候一旦陛下殯天,我等隻要輔佐一位聽話的公子為帝,恢複我墨家尊榮也隻是舉手之勞,今日就如此說罷,回去之後切莫絲毫聲張!”趙高擺擺手說。

“好,趙太仆告辭!”敖平和商塗站起來告辭離開。

趙高將兩人送出府外,回到方才飲宴的客廳之時,突然發現房間裡多了兩個人。

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上身短襖,下身粗麻褲子,腳下草鞋,頭上挽著道髻,插著一根木簪,臉型清瘦,腰間還掛著一把大劍,正麵無表情的跪坐在暖榻上。

一個二十左右長相英俊的年輕人站在旁邊。

趙高眼神一緊,站在門口微微遲疑便跨進房間轉身把房門關好,低聲喝問:“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早就來了!”中年人依舊麵無表情。

“我們剛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趙高神情略有些憤怒。

“嗬嗬,趙太仆何必如此,你我互相幫助,隻不過各取所需罷了,如果不是我,你怎會知道敖平和商塗乃是墨家門徒?如果不是我們暗中幫忙,你又怎麼會重新得到陛下的重用,如果不是我墨子門徒保護,你上次就已經被陳旭的隨從殺死了,所以你不必提防我,我也不會害你,相裡氏不尊墨規,靠祖師傳下的技藝輔佐秦國,已非我墨家門徒,隻要你掌控得當,將來必然是你的極大助力,至於成功之後是殺是剮都隨便你,但我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按你所想,破壞始皇帝安排下的繼承人!”中年人說。

“此事勿用你說我自會去做,但眼下卻出了一個陳旭,朝堂之上的事情你可能也聽說了,此子剛來鹹陽陛下就親自迎出城外,還差點兒封為太師和國相,最近更是天天被皇帝招入內宮,而一旦陛下立鄭妃為後,恐怕再想操作此事就異常困難了!”趙高坐到暖炕上臉色難看的說。

“朝堂和皇宮之事我們不會插手,你好自為之,今日我來是想告訴你,我父親已經拿到钜子令,真正成為了天下墨者的首領,如今正在暗中召集門徒,隻要你策劃成功,加上我們的支持,你將來想封侯拜相也隻是輕而易舉之事……”

趙高霍然站了起來,雙眼之中冒出一股火熱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之後臉色又變得異常陰沉,轉頭死死的盯著中年人說:“你們這麼做到底為何?”

“秦王奢製墨家之事天下皆知,使得我墨家作為和儒學並稱的顯學一蹶不振如今幾乎銷聲匿跡,秦法苛刻,秦政暴虐,役使天下百姓如豬狗牲畜,修直道馳道皇陵長城耗費數百萬民力,天下百姓疾苦不堪,我們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推翻苛法暴政,讓天下百姓能夠過上衣足飯飽的生活,不再忍受這種強迫和奴役,我們之所以幫助你,也是希望趙太仆投桃報李,將來掌權之後能夠廢棄惡法,同時助我墨家恢複名望,等我墨家重新位列顯學之首,有我們相助,趙太仆……嗯,是趙國相必將權傾朝野,甚至如同當年之呂不韋,掌控帝王做一個幕後皇帝也並非難事,到時候就能把李斯蒙毅還有這陳旭等滿朝文武踩在腳下。”

中年人聲音平靜無波,但最後幾句如同驚雷一般將趙高震的渾身顫抖,臉色時而激動時而猙獰,雙手緊緊握住手背青筋都冒了出來。

什麼推翻苛法暴政,什麼讓百姓過上衣足飯飽的生活,這些對於趙高來說就從來沒有半分的想法,但權傾朝野做第二個呂不韋,能夠把滿朝文武公卿踩在腳下,甚至……

趙高越想越激動,雙眼漸有赤紅之色。

而等他從這種欲望和狂熱之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中年人和年輕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房間裡空寥寥的似乎什麼人都沒來過一樣,而剛才中年人說的一番話,就仿佛在夢中出現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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