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頭七(1 / 1)

帝國吃相 牧塵客 1826 字 2個月前

朝議結束之後,三省六部各府署衙忙成一片,既要犒賞和獎勵這次大勝的西北大軍,更要妥善處置百萬降卒,因此整個鹹陽到處都可以看到通傳諭令和各府命令的官吏驛卒騎馬乘車直奔西北諸郡而去。

尚書省所在的紫寰殿,六部所屬的辦公室人來人往,禮戶吏兵刑工六部署衙的主官全都忙的一塌糊塗,吵嚷聲、吼叫聲、啪啪的蓋章聲此起彼伏,一群群的人進進出出把六部辦公室的門檻都快踩踏了。

根據諭令,獲勝將卒封賞和降卒的處置都要經過兵部,這需要安排大量人手去西北諸郡和鎮守長城諸關的守將進行仔細交接。

獎賞好說,戰爭之中有隨軍的軍吏和長史負責記錄軍功,基本上都跑不了,對照記錄挨著核驗發放就行,但降卒的分化,這需要仔細斟酌,因為其中涉及到的情形太多太複雜了,估計百萬人全部分派完畢,至少需要半年時間,而且這些人還要分派到指定的地方屯戍墾荒或者架橋修路,而一旦這些人身份發生變化,管理部門也發生了變化,因此戶部要接受這些人也得安排大量人手進行接收處置,其他幾部也差不多,除開禮部稍微安閒一些之外,刑部、工部、吏部都跟著開始忙碌,這些人分派到指定位置,需要加強監管,這是刑部的事,而這些人還需要吃喝拉撒住,這需要戶部和工部一起處理,而要妥善管理這些人,還需要安排大量的官吏,因此還需要招收大量的中低官吏。

由此而來的就是三省六部突然之間就發現人手都不夠用,需要招收大量精通書寫的文吏,因此朝堂的忙碌開始向民間傳播,各種招收低級文吏的命令通傳到各個辦事衙門,這也因此攪動整個鹹陽,許多在鹹陽混的看不到任何人生方向的百家門徒一下都激動起來,紛紛跑到衙門遞送自己的簡曆,運氣好的自然喜不自勝,當場就被錄用,然後跟隨命令出發去西北各地當官去了。

這次河南戰爭獲勝,河套地區被劃分到九原、上郡、北地三郡之中,分置靖邊、橫山、榆林、神木、河曲、固陽等共計七縣,雖然管理的都是地廣人稀的草原地區,但蒙恬已經開始安排降卒伐木取石開始在指定的地方築城,一旦城池修好,官吏履職,大量戍邊的降卒和邊民遷徙與匈奴人進行雜居之後,這片豐饒的草場將徹底納入大秦的疆域之中。

而其實比朝堂行動更早的是隨軍去接受匈奴戰利品的商隊。

因為約法三章之故,當初參與打造馬卒裝備的商賈共計有兩百多人,全都組織了巨大的商隊拿著朝廷簽發的命令前去領取自己的獎勵,而當看到那些被李信的大軍丟棄在草原上無人看管的牛羊馬匹和成堆的皮貨以及遺留下來的戰俘和女人孩子的時候,一個個都完全瘋狂了一般,許多人摟著駿馬的脖子忍不住淚流滿麵。

無他,便宜啊。

一匹高大的匈奴駿馬才三千錢,差點兒的兩千錢,小馬駒子甚至隻要兩百錢,至於牛羊更便宜,按群算,無論公母老幼點完腦袋直接打包售賣,不單賣也不分開賣,要買就是一群,因為這些牛羊馬匹根本就無人照看,散落的到處都是,根本就無法清點和計數。

因此負責善後的官吏根本就沒有心情也沒有精力來嚴格按照當初的合同分配,偌大的河南地界方圓數十萬裡,散落的牛羊馬匹足有數十萬頭,等嚴格按照諭令弄完估計都一年之後,而這些無人照看的牲畜絕對等不到一年,估計夏天還沒過完就被狼群禍禍完了,於是分到最後,隨行的官吏直接安排兵卒保護這些商隊自己去草原上找,誰找到算誰的,然後打折計算價值,超過的部分就用錢購買,而商人也都不是笨蛋,找到之後就購買匈奴戰俘,安排人手監管讓這些奴隸就地放牧,然後這個地方就成了家族一個永不枯竭的牛羊馬匹的供應基地,而隨行的大秦官吏自然也喜聞樂見,因為商賈的加入變相的加強了對匈奴的監管力度,讓他們能夠更好的溝通管理,於是許多商隊駐紮下來的人很快都被任命為裡長亭長裡典等職務,然後協同安排有軍功的兵卒擔任遊繳,配合對於匈奴牧民進行管理。

而得到大量牛羊馬匹的商賈除開就地放牧之外,還挑選其中強壯的駿馬牛羊安排人驅趕回中原,眼下正是初夏時節,沿途草木繁盛水草富足,這些大型牲畜可以很輕鬆的便吃邊走,花上一兩個月趕回去之後,活著的都可以賣個好價錢,自然每一個都會賺的盆滿缽滿。

因此這些牛羊馬匹在商賈的眼中都是一堆堆行走的錢幣,馬匹身上飄著八千一萬,壯牛身上飄著三千千五千,就算一頭大羊也值三五百錢,行走之中散發著金燦燦的光芒,一大群晃的人睜不開眼睛。

於是得到兌現分配給自己的牲畜之後,許多商隊已經迫不及待的驅趕牛羊馬匹往中原跑了,這十多萬頭牲畜,趕回去的越早越能賣個好價,因此這段時間西北諸郡的長城關隘都是關門大開,每日都有商隊帶著匈奴人驅趕著大群大群的牲畜通過關口進入內地,而且到了關口都會送駐守的秦軍許多牛羊,犒勞他們長年累月的守護中原,同時也為以後順利進出混個臉熟,算是感情投資,於是最近這個把月,靠近河南諸郡的長城守將和士兵生活水平跟著好了不少。

加上再也不用擔心匈奴人的騷擾,許多邊民也開始在一些關隘處擺攤售賣一些飯食和特產,山核桃、栗子、烤肉、麵條、果脯、棗乾,甚至還有人賣煎餅果子,於是進出的商隊、通傳的驛卒、來往的官吏餓乏了都會停下來吃點兒喝點兒,最近幾天更是開始有人修建商舍、食舍和腳舍,收購野味藥材,提供飲食住宿等服務,這些昔日防衛森嚴的長城關隘,瞬間就因為這場史無前例的勝利一下輕鬆熱鬨起來。

但無論是忙碌的朝堂,激動的商賈,還是愉悅的邊境民眾,都和陳旭沒有什麼關係。

因為今天是王青袖去世的第七天,俗稱頭七,雖然明知道墳墓裡麵隻埋了一口空棺材,但陳旭還是要把戲演全套,不能讓人看出破綻,因此裝作情緒很低落的再次帶著家人去陵園焚香祭拜。

初夏時節,渭河兩岸早已草木蔥蘢。

麥田青青,已經開始抽穗揚花的麥苗在暖風和驕陽下起伏搖擺,遠處宗山墨綠如黛,橫亙在渭河平原之上如同一條長龍迤邐蜿蜒,一座座雋秀綺麗的山峰突兀而起聳立在山巒之中,在翻騰的雲霧之中時隱時現,飄渺的如同仙境。

清淩淩的渭河波光粼粼,倒映著遠山近樹,水麵在陽光下蕩漾著金色的波紋。

四轡馬車在顛簸的土路上慢慢前行,車上坐著陳旭和水輕柔,後麵還有兩輛馬車,第二輛坐著陳薑氏、杏兒和虞姬,最後一輛車上坐著幾個清河侯府的侍女。

數十位虎背熊腰的侍衛身穿皮甲腰跨大劍跟在兩邊,虞無涯黑衣黑馬跟在陳旭的馬車旁邊,背著一把新的鋼鐵寶劍,身上掛著一個皮套,皮套裡麵是陳旭的那一把火銃。

自從上次被蓋聶一劍劈岔氣之後,虞無涯的傷勢還沒有完全康複,雖然休息了足足一個月,但功力恢複不到往日的一半,而且還不能劇烈打鬥,因此虞無涯喜歡上了陳旭的火銃,一天到晚背在身上,因此一身裝備看起來非常的不倫不類。

陳旭坐在馬車上,臉上無悲無喜,一雙空洞的眼神看著那遙遠天邊的終南山發呆,身體隨著馬車的顛簸輕輕搖晃。

水輕柔緊握著陳旭的手,看著陳旭魂不守舍的神情,感到心一陣陣的刺痛。

自從王青袖死後,他幾乎都一直是這個樣子,無喜無悲仿佛一下失去了靈魂一樣,有時候一呆就是一兩個時辰沒有絲毫的動作。

“砰~”馬車壓在一塊石頭上猛然一抖,陳旭的身體也跟著突然一抖,然後仿佛突然一下活了過來,長吐一口氣轉頭看著水輕柔,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夫君~”水輕柔驚喜的抱住陳旭的胳膊。

“輕柔對不起,這幾天讓你擔心了!”陳旭伸手將水輕柔攬入懷中,感受著嬌柔火熱的身體,臉上帶著無比的歉意。

“輕柔和夫君自是一體,何需說道歉,輕柔隻希望夫君每日能夠平平安安就好!”水輕柔眼圈紅紅的說。

“青寧公主之事我本來想提前告訴你的,但又感覺無法開口,唉~”陳旭歎了一口氣,然後搖搖頭,“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不過逝者已逝,生者仍舊要努力向前,希望她去了另一個世界能夠過的好吧!”

“夫君,您真的認為死去的人會到另外一個世界嗎?你說的那陰曹地府還有奈何橋、孟婆湯是不是都是真的?”水輕柔好奇的問。

陳旭搖搖頭:“誰知道?也許有,也許沒有,就像你們修真問道一樣,追求那虛無縹緲的仙道,但其實誰又能知道真假?”

“修真問道,隻是求一個內心安寧而已,並非要求長生,輕柔也從未想過要求得長生,師尊說萬物皆虛妄,道隻在心中,打坐修煉,坐忘致虛,無我無相,無悲無喜,超物所外而內守神機,此乃修心之路,隻有心神安寧,才能達到至真至泰物我兩忘的境界,才能領悟大道得窺天機,可惜,輕柔太笨了,修煉了八年,竟然什麼都不會,要不是能夠遇到夫君,說不定輕柔也耐不住這凡俗的紛擾求死以得安寧!”水輕柔靠在陳旭懷裡輕聲說。

“以後可不許這樣胡思亂想,你若是也死了,我也懶得活了,老婆娶一個死一個,到時候我堂堂清河侯落下一個克妻的惡名,這一輩子豈不是都要打光棍?”

“夫君不許瞎說!”水輕柔坐起來嗔了陳旭一眼,然後幽幽歎了口氣說:“其實青寧公主很可憐,一個人孤零零住在青寧宮,平日親近的隻有兩個小侍女,我聽聞青寧公主以前性格直爽嫉惡如仇,鹹陽城好多王侯公卿的子弟都被她揍過,這種性格怎能忍受那日複一日的孤獨和冷落,以前在通武侯府過的多逍遙自在,一朝變成皇家女,看似身份尊崇,但卻什麼都要忍,加上疾病困擾,這雙重痛苦想來是沒有多少人能夠忍受的,死……或許對她來說也是一個極好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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