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又見竹詩(1 / 1)

寒門禍害 餘人 2101 字 2個月前

一名年輕官員突然出現,當即引發會場一陣騷亂。

若說他們這幫新科舉人終於熬出頭,那這個年輕官員無疑已經站在山峰之顛,讓他們隻能夠仰望,眼中隻有崇敬和羨慕。

怎麼可能?

江月白轉身看到果然是林晧然,眼睛閃過濃濃的敵意,同時心裡頭湧起一股鬥誌。隻是目光落在他那套官服時,敵意卻是消失,眼睛更多是迷茫。

五品官服!

讓他萬萬都沒想到的是,林晧然不是從六品的翰林修撰,而已經成為了大明的五品官員。這種升官迅速,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怎麼回事?

江月白心裡有著十萬個“為什麼”,但卻沒有人替他解惑。因為在看到林晧然出現後,包括他麵前的恩師在內,這幫官員都是紛紛從座位站起來,眼睛似乎隻有林晧然。

在這一刻,林晧然毅然成為了鹿鳴宴會上的焦點人物,風光自然亦蓋過了新科解元郎江月白。

經過長途跋涉,他終於回到了廣州府。

林晧然心裡亦有著諸多的感慨,穿過中間的甬道,朝著劉布政使等官員一一見禮,虎妞則乖巧地跟在他的後麵。

虎妞身穿著威風凜凜的麒麟服,整個人顯得精神抖擻,臉蛋亦是紅彤彤的,睜著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打量著鹿鳴宴的會場。

一些低級官員並不怎麼留意她,但劉布政使看著那套麒麟服,眼皮明顯跳動了幾下。

“天啊!真是林文魁!”

“他怎麼回來了?是回家探親?”

“有可能!隻是他的官服為什麼是五品呢?”

……

在場的舉人們認出了林晧然,但對於林晧然的突然出現,都感到一頭霧氣。

消息很快就傳開了,原來林晧然不是回家省親,而是被外放到雷州擔任知府並兼任廣東市舶司提舉,這次可謂是衣錦還鄉了。

“林文魁這也太……猛了吧!”

“回家鄉任職,這是多大的榮耀啊?”

“乖乖!原來他是我們新任的府尊,我是不是還得歸他管製呢?!”

……

得知消息後,一些粵西的舉子當即是五味陳雜,但心裡都少不得一陣羨慕。彆說是做知府,哪怕給他們一個知縣都極為樂意。

這幫蠢貨!

江月白看著那些舉人的反應,頓時有種恨鐵不成鋼地咬牙皺眉。

他雖然不是官場中人,但對官場有著極深的了解。一個窮鄉僻壤的五品知府跟從六品的翰林修撰相比,還真不能說孰重孰輕。

沒準這個書呆子是得罪當朝大人物而被外放,仕途從此到了頭。雖然給了他雷州知府的頭銜,但其實是明升暗降,從此再無翻身之日。

一念至此,江月白看著走過來的林晧然,卻沒有絲毫的羨慕,心裡反而湧起一陣幸災樂禍。本想以後進入官場再弄死這個書呆子,但卻沒有想到,這個書呆子卻自尋了死路。

林晧然自然看到了江月白,亦知道這人摘取了解元,發現當初敲悶棍的做法極為明智,不然去年爭得過院試案首,恐怕鄉試解元亦不知花落誰家。

雖然不明白江月白為何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但以他如今的地位,自然不用將江月白放在眼裡,來到蕭國慶麵前拱手道:“蕭侍讀,我們又見麵了!”

雖然他在翰林院跟蕭國慶品階已經相同,但對方在翰林院的資曆極深,故而還得表現得恭敬有禮。何況二人能夠在這裡相見,亦算是一種緣分。

蕭國慶看到林晧然很高興,在客套一番後,便開口問道:“掌院大人可好?”這個問話,明顯是拉近雙方的關係,同時標榜著他們二人是翰林官的身份。

翰林官在京城都是高貴無比,更不用說在這種偏遠的省份了,故而很多官員亦是羨慕地望過來。

“老師安好!”林晧然微笑地回應道。

吳春芳等官員聽著林晧然這個回答,沒覺得有任何異常,畢竟吳山是林晧然的恩師。隻是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坐不住了,包括那邊的劉布政使大人。

蕭國慶笑道:“若愚兄,你還稱掌院為老師!如此看來,你沒跟掌院的千金完婚就出京前來赴任了,豈不惜哉?”

掌院家的千金完婚?

對於這些地方官而言,無疑是一條極其重要的信息。

林晧然不是普通外放的官員,他竟然跟著京城還有著緊密的聯係,當今禮部尚書吳山原來是他未來的嶽父,是他的大靠山。

禮部尚書,這是多麼遙不可及的大人物啊!

隻是大家很快又是釋然,林晧然年紀輕輕就成為狀元郎,京城的大人物又怎麼會放過他呢?彆說是禮部尚書了,哪怕成為閣老的女婿,亦是一件很合理的事。

“師娘說要留小雨兩年,我亦是無計可施,怕得兩年後才能宴請蕭侍讀喝喜酒了。”林晧然如何不知道“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所以從不打算隱瞞這個婚約的事情。

“嗬嗬……若愚兄跟掌院千金的喜酒,我蕭某人是喝定了!”蕭國慶看著林晧然一副謙和的模樣,亦是爽朗而笑道。

“林府台,你可不要忘了老夫啊!”說話的正是劉布政使,顯得很是和藹地道。

大明的官場,其實分為官銜和官職。雖然官銜定高低,但權力的大小取決於官職,很多人的官銜是二、三品,但卻是有權無職,遠遠比不上掌管天下官員升遷的五品文選司郎中。

同樣的道理,雖然劉布政使是從二品的官員,跟正二品的禮部尚書吳山隻差一個品階,但其實如同一個在天上、一下在地下。

布政使司上麵有巡撫和兩廣總督府,權力早就被架空了,知道林晧然有著如此強硬的後台,自然不再擺上官的架子,態度悄然變得親近起來。

“蕃台大人能夠賞臉,是下官的榮幸,自然不敢忘記,到時還請蕃台大人務必光臨。”林晧然自然收下這份好意,拱手回禮道。

啪!

江月白臉上的幸災樂禍消失了,整個人愣在當場,像是被扇了一個響亮的耳光般。

敢情人家不是得罪了哪位大人物而被外放,是當朝禮部尚書吳山的一次安排,讓林晧然到雷州府進行一場曆練。

官場,很多事情都沒有絕對性的!

對很多官員而言,被外放就宣告著仕途的終結,但對有著禮部尚書撐腰的林晧然而已,這哪可能會是終結,調回京隻是吳山的一句話而已。

怎麼這樣?五品知府啊!

江月白突然哀痛地發現,麵前的人已經不再是被他玩弄於鼓掌間的書呆子,而是一座大山般的存在,已經將他遠遠地甩在了後麵。

在得知林晧然這個身份後,布政使司的官員自然不用說,那些同考官對林晧然亦是恭敬有加。

“林府台,去年你為我題的字畫被尹尚書奪走,你到時亦有責任,這次無論如何都得給我再題一副!”吳桂芳手持著畫卷,一副蠻不講理地望著他道。

林晧然迎著吳桂芳的目光,自然沒有忘記去年的一幕。當時吳桂芳的本意是想要吳山題字,結果他卻是題了,並以此打動了尹台,畫作亦落到了尹台的手裡。

於情於理,他還真無法拒絕吳桂芳的這個合理請求,何況對方名義上還屬於他的上官,這個請求還真不能夠推掉。

“吳大人,我的詩作已經題好,還請您過目!”卻是這時,江月白突然開口道。

看著他將詩作從桌麵取走,蕭國慶的眉頭微蹙。原本極為看好江月白,但發現少了審時度勢的能力,這時竟然還看不出吳桂芳的本意。

江月白知道他先前是誤會了,吳桂芳今晚拿出這畫的本意是找林晧然題字。

隻是他就是痛恨林晧然蓋過他的風頭,自認詩作要強於林晧然,故而才選擇站出來,想要讓大家知道他的詩才高於這個書呆子。

吳桂芳的心裡卻是不悅,但還是給江月白留了一些麵子,畢竟江月白曾是談巡撫的幕僚。接過詩作一看,確實是一篇上等的詩作,不過卻過於孤傲,跟這人的性情頗為相似,但跟他的畫風不符。

“這詩還請蕭侍讀來點評一二!”作為官場的老油條,吳桂芳瞬間就化解了僵局,將詩作遞給了蕭國慶。

林晧然看著江月白突然站出來,特彆看到江月白眼中的敵意,當即就猜到了其中的緣由,嘴角不由得微微翹起。

其實他今天選擇受邀出席鹿鳴宴,有一個原因就是要奪一奪江月白的風頭,削一削他的銳氣。不得不承認,江月白是一個很厲害的潛在對手。

從這次奪得解元來看,他的才華是不容置疑的,明年會試恐怕亦會高中,必然會成為一名進士官。

以著二人間的關係,加上跟兩村間的矛盾,他不得不將事情想得要長遠一些。沒準他日在朝廷會相鬥,這時削減一下他的影響力亦是一個有必要的行為。

隻是林晧然突然發現,這人實在太過於傲氣了,這種人日後到了官場,恐怕亦不是自己的對手。若是他的話,這時肯定不會傻傻地站出來,成為一個靶子。

一念至此,他望向了蕭國慶,他知道蕭國慶不是蠢人,肯定知道該怎麼做。

“萋萋結綠枝,曄曄垂朱英。春秋幾度紅,唯有我當頭。”蕭國慶搖頭晃腦,然後認真點評道:“卻是一首好詩,但這‘唯有我當頭’,這個鋒芒過盛,不知若愚兄認為如何呢?”

啪!

江月白像是被狠扇了一個耳光,他一心是想要跟林晧然一較高低,但卻沒有想到,他的詩作被人輕意就踐踏,而且偏偏給出定論的是他名義上的老師,他還不能夠進行反駁。

林晧然望了江月白一眼,這人這時候都看不出其中的玄機,發現江月白雖然有才華,但卻不是混官場的好料子。

作為官場的油子,林晧然自然不會吹捧這份詩作,他需要去滿足吳桂芳的訴求,所以接過詩作後,微微地認可道:“確實鋒芒大盛!”

“林府台,看來我這幅畫,還得由你來親題啊!”吳桂芳喜上眉梢,將畫作遞過來道。

“恭敬不如從命!”林晧然接過畫作,微微一笑道。

很快,畫卷攤放在桌麵上,有一名漂亮的侍女在旁邊研墨。

啪!

江月白又像被扇了一個耳光,似乎還帶著回響聲。他給吳桂芳題畫,結果先得在紙上寫詩,然後等人家過目,而林晧然卻直接就能夠題字。

他認為這種行為很不公平,很想進行阻攔這種不公,而且他不認為林晧然的詩會好於他。隻是看著大家的反應,特彆是吳桂芳那雙希冀的眼睛,知道說出來隻會遭來喝斥。

墨香,潔紙,萬眾期待。

林晧然微微收斂心神,便撚袖潑墨揮毫,一氣嗬成。

新竹高於舊竹枝,全憑老乾為扶持。

下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龍孫繞鳳池。

……

這首詩跟江月白那首狂妄的詩作完全不同的風格,是一首很謙遜的詩作,講解新人與老人間相護扶持的關係,同樣憧憬著新人會有著更美好未來。

“好!”

“妙!又一首絕世好詩誕生!”

“實在精妙,竹君子果然是名不虛傳!”

……

詩作剛成,叫好聲四起。有人是要刻意討好林晧然這位官場新貴,有人純粹是為著這絕妙的好詩鼓掌,今晚的宴會亦達到了高潮。

啪啪啪!

這一首詩,無疑又直接扇到了江月白的臉,而且還帶著耳光的回響聲。

江月白那首詩雖然好,亦有著“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萊人”的風範,但跟著林晧然這詩放到一起,在境界上就足足低了一頭。

在座都是科班出身的官員,都是所謂的“老竹”,而這些舉人自然就是“新竹”。江月白的詩有著一種“一朝得誌便目中無人”的狂妄,反觀林晧然如今連奪六元,詩作卻還如此的謙遜。

這事一旦傳出來,天下的士子隻會更向著林晧然,而江月白隻會被帖上“狂妄”的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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