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陳糧(1 / 1)

寒門禍害 餘人 1356 字 2個月前

陳觀帶著人走進一條長巷,先是一個人進去找倉大使驗查票牌。

常平倉保存著整個雷州府的“救命糧”,這裡不僅設下關卡,非持票牌者根本不能進入,而且設有庫兵在此緊密把守。

雷州府的倉大使叫鄭大衝,雖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官,隻是做著看管倉庫的小事,但卻是一個人人都覬覦的職位。

陳觀走進那間值房,麵對這個肥頭大耳的倉大使表現得不卑不亢,隻說是過來清點剩下的陳糧。他這個借口很是合理,因為每年的秋收後,都會賣出陳糧和送入新米。

鄭大衝喝了一些小酒,手裡還拿著一隻肥蟹,熱情地招呼道:“陳令吏,我還沒祝賀你高升呢!你今天來得真是巧,公事咱先放一邊,跟老哥喝上一盅!”

“鄭大人,小人有公務在身,還請行個方便!”陳觀不為所動,但表現得恭敬地說道。

“你啊!這剛上來的人都是你這種脾氣,但位置做久了,你就會知道做事太急會容易闖禍!”鄭大衝揮動著肥蟹埋怨,但亦站起來取鑰匙,突然疑惑地問道:“錢司吏怎麼沒來啊?”

“錢員外不是跟府尊大人叫板子了嗎?司吏大人好像是怕受到府尊大人遷怒,這幾天都在想著法子補救,哪還有功夫理這種破事!”陳觀半真半假地說道。

鄭大衝不疑有他,拿著鑰匙走在前頭嘲諷地說道:“錢善就是個二愣子,自己屁股不乾淨,竟然還敢跟府尊大人叫板,這不是找死嗎?”

陳觀聽到這話,卻是笑了笑不說話。目光落在前麵的鄭大衝身上,覺得這個胖子看似聰明,但比錢善亦好不到哪去。

穿過數道防水防火的院牆,一行人才來到了幾座以天乾排序的倉庫前。

鄭大衝指了指前麵的“地”字倉,大大咧咧地說道:“這些就是剩下沒有處理的陳糧,你們找個人清點一下,隻剩下一千石了!”

米糧是有存儲限期的,故而每年都會低價處理一批陳糧,這事一向亦由戶房來負責。今年送入新米的時候,處理過一批陳糧,這是最後一批陳糧。

陳觀不置可否地點頭,領著人跟在鄭大衝後麵。

鄭大衝將“地”字倉庫門打開,便看到裡麵由青磚壘成的糧糟,下麵有著炊口,上麵堆放著大米。不過大米明顯已經失去光澤,甚至有些米已經發黴,空氣的味道並不好聞。

陳觀聞著這空氣的味道,眉頭不由得微微蹙起。

鄭大衝抓起一把大米,遞給他得意地說道:“陳令吏,這是前年的秋米,本官能保持這個品相,恐怕整個大明都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是嗎?這秋怕是能折到兩成吧?”陳觀不動聲色地說道。

鄭大衝卻是有些自豪,抬起下巴道:“兩成五,這是跟合作糧商曆年的價格,先前那一批便是這個價格成交的!”

陳觀接著遞過來陳米,這米的品相確實不錯,這陳米能以米市價的兩成五成交,亦算是不錯的價格了。當然,前提是這些話都是事實才行。

“這都是標準的糧糟,每糟五十石,一共是二十糟,你叫個人清點下,前麵我已經命人置了酒菜!陳令吏,這點麵子給老哥吧?”鄭大衝大大咧咧地提著這些糧槽,又是微笑著望向了陳觀。

陳觀卻不打算如此敷衍了事,便朝著一個心腹打了眼色。

鄭大衝看到一個人拿著一根掏空竹筒往米堆插下去,心裡當即提到了嗓門眼裡,急忙喝斥道:“住手!你……你要做什麼!”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的酒勁亦是徹底醒了過來,同時憤怒地望向了陳觀。

陳觀看到他這個反應,心裡反倒是更有底氣了,便是淡淡地說道:“這陳米的品相如此好,自然是要來拿午飯,給大夥熬粥喝了。”

“這再好亦是陳米,怎麼能讓大家吃這種米呢!”鄭大衝的眼珠子一轉,然後又討好地拉扯著道:“這陳米一事,我早跟錢司吏商談好了,核查的事就到這裡吧!”

陳觀卻是巋然不動,朝著府衙的方向拱手道:“鄭大人,你恐怕還不知道!這核查糧倉,並不是陳司吏的意思,而是府尊大人的命令!”

到了此時此刻,他如何還不知道,這個糧倉存在很嚴重的問題。牽扯到誰還不清楚,但這鄭大衝和錢司吏肯定是跑不掉了。

府尊大人的命令!

在聽到這話,鄭大衝終於知道事情不對勁了,簡直是直接被人將了軍,便是拉著陳觀道:“陳令吏,借一步說話!”

陳觀讓著心腹不急著動手,便是跟著鄭大衝走到了裡麵。

鄭大衝看著左右沒人,便是咬著牙比劃著手指道:“陳令吏,一千兩!隻要你幫忙將今天的事情應付過去,我馬上吩咐人將銀兩送到巷子外麵,你可以直接帶走!”

陳觀當真是一陣心驚,做帖書的時候,一年十兩銀子都不到,但如今竟然是一千兩,怎麼不讓他心臟砰砰地跳動。

到了這個時候,他亦是明白這些上官為何能如此心黑,實在是錢財動人心啊!

“一千兩雪花花的白銀啊!有了這筆錢,你就可以置下宅子和良田,還能養幾個美妾呢!”鄭大衝看著他心動,又是繼續誘惑道。

陳觀硬生生地咽下“好”字,這錢雖然是誘人,但卻不能要。他的良心還沒惡劣到這種程度,一旦這個蓋子幫著捂住了,受害的是雷州府二十萬百姓。

另外,這事情是府尊大人盯著。若他真昧著良心貪了這一筆,彆說府尊大人饒不了他,他的大伯就要用棍子打死他,畢竟他如今代表著陳氏。

“我再加十根金條,這金條就存放在我的值房裡麵,我馬上給你取去!”鄭大衝看著陳觀的眼睛飄忽,便又是繼續下籌碼道。

看著陳觀還是不吭聲,他便是繼續說道:“你應該明白,光憑我一人,絕對乾不了這事!要是還不滿意,你開個數,我找他們合計合計去!”

為了將陳觀拖下水,鄭大衝幾乎是不計成本了。

陳觀抵抗住了這種種的誘惑,眼睛逼視著他說道:“這糧倉關係我雷州府二十萬人的生死存亡,我怎麼可能會跟爾等同流合汙!”

“你彆敬酒不喝喝罰酒!”鄭大衝的臉色亦是一變,衝著他發出警告道:“你應該知道這裡麵的水有多深,若是真要查下去,府尊大人都要遭殃!”

“賈豹和錢善倒是牛呀!結果怎麼樣了?如今還不是秋後處斬?”陳觀卻是針鋒相對,然後不無自信地說道:“這裡的水確實是深,但到不了府尊大人的腳裸!”

提到了府尊大人,反倒是給了陳觀無窮的信心,不再給這人留臉麵,對著等候著的手下命令道:“還愣著做什麼,給我查!”

啪!

一個差役將掏空的竹竿插進米糟中,在打實後,便將竹竿抽了出來。卻見底部的米竟然泛著黑色,一股惡臭彌漫而出。

哇……

幾個差役聞到這股惡臭味,當即就跑到一旁嗆吐起來。

這種米彆說是給人吃了,哪怕是給人聞,都足可以將人給活活嗆死。這卻不知是放了多少年的陳米,上麵一層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給我將所有倉庫都一一進行核查!這糧倉究竟缺了多少米糧,這存放著什麼年份的陳糧,都給我弄個清楚!”

陳觀聞著這股惡臭,亦是咬著牙,目光亦是透露著寒意命令道。雖然他知道這預備倉肯定有問題,但僅僅揪開糧倉一角,便已經讓他感到一陣心驚,問題比他想象得要嚴重得多。

鄭大衝看著陳觀竟然要將整個糧倉查個底朝頭,心裡當即是哇涼哇涼的。隻感到天旋地轉,整個人栽倒在地上,便是嚇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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