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減刑(1 / 1)

寒門禍害 餘人 2107 字 2個月前

“小白兔乖乖,把門兒開開!”

“快點開開,我要進來!”

“不開不開我不開,媽媽沒回來!”

“不能把門開!”

……

一個身穿綠裙的小女孩嘴裡哼著歡快的小調,她的身形又瘦又小,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大而有神。

此時,她的腳微微地蹦跳著,手裡緊緊地握著一根糖人兒,時不時伸出粉舌舔上一口,正跟在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女孩後麵。

她的外號叫做小兔,雖然看起來很瘦小,但差不多已經七歲,是遂溪荔枝村窮人家的女兒,如今成為光榮的一名丫環。

在這座繁華的大城中,她已經呆了好幾天,喜歡這裡乾淨的街道,亦喜歡這裡商品繁雜的店鋪,但卻害怕這裡的人。

卻不是這雷州城的人不友善,而是她從小膽子就要比一般人小。以前家裡來了陌生人,她必定會躲回家裡的房門後麵或床底下,仿佛家裡來的是豺狼般。

對於外麵世界的了解,主要是來源於她那位已經死去的奶奶,她奶奶給她講了很多關於外麵世界的故事。說外麵的世界有些很多很多的壞人,若是她稍微不聽話,就肯定會被壞人吃掉。

正是帶著這份敬畏之心,她對外麵的世界其實是抗拒的。隻是命運捉弄了她一把,她家幾乎就活不下去,被賣到大富人家做丫環成了唯一的出路。

來到了這座陌生的城市後,看著一張張陌生的臉龐,令她感到很是害怕。亦是多虧於小姐,讓她的恐懼感消散不少。

“小姐,你等等我啊!”

小兔過於沉迷於糖人兒的味道,在發現自家的小姐已經走遠後,心裡當即就湧起了一股害怕。她擔心自家小姐被抓走了,亦擔心她自己被壞人一下子捉走了,急忙快步追了上去。

有時候,她很不明白自家小姐為何會這個樣子。小姐很少老實地在家裡呆著,總喜歡跑出街道外麵來,仿佛一點都不怕被壞人抓走,對這外麵的世界似乎一點都不害怕。

“小姐,小姐!”

她衝著過去的時候,卻發現自家小姐已經不見,臉色瞬間慘白,一股涼意從腳底湧了上來,眼淚當即湧上了眼眶中。

正當她要哭出來的時候,旁邊攤位的大嬸給人找了錢,好心地指著那邊道:“小兔,你家小姐不是在那裡嗎?”

啊?

她聽到這個話,便抹乾眼淚,當即放眼望去,果然在那人群中看到了自家小姐的身影,似乎正在跟著彆人理論著什麼。

待她走過去,站在小姐的身後,聞著她熟悉的味道,當即便感到了一種安全感。而小姐的態度很是認真,正在一本正經地處理著糾紛。

原來是二個大人在爭著這個地方擺攤,一個凶神惡煞的大漢要搶那位瘦弱嬸嬸的攤位,所以便產生了這一場糾紛。

小姐叉著腰,有理有據地說道:“雖然昨天是你在這裡擺攤,但再往後一直都是趙嬸在這擺攤的,她今天又比你來得早,憑什麼要讓給你呀?”

“對!就是這個理,憑什麼要搶人家的攤位,這事不是拳頭大就能行的!”旁邊的人紛紛附和,指責著這名大漢道。

大漢雖然長得壯實,但隻是普通的村民,這打了山貨帶到城裡售賣。麵對著眾人的指責,在了解到實情後,鄭重地道了歉,然後挑著他的貨物往彆處而去。

小兔在小姐的身後看著這一幕,聽著小姐被彆人誇讚,她心裡亦很是開心。她發現自家的小姐膽子很大,懂得又多,真的很是厲害,而她亦越發地感到了安全。

在她失神的時候,小姐在要了兩根烤羊肉串,並分了一根給她。

接過香噴噴羊肉串的時候,她有感到一種幸福。在這裡,她不需要再受凍挨餓,有著溫暖又漂亮的衣服穿,又有著好多好吃的,且小姐對她真的很好。

她的兜裡還揣著一些銀兩,這讓她有著前所未有的滿足感。甚至對這個陌生的世界不再那般的恐懼,有時還會產生一種小小的期待感,但前提得跟在小姐的後麵。

小姐很喜歡逛街,喜歡新鮮或古怪的東西,而每當一間店鋪的掌櫃都會熱情地招待她們。到了一間首飾店鋪,她又跟著小姐走了進去。

這間首飾店鋪的種類繁多,裡麵的首飾是應有儘有,有著金銀首飾,亦有那些寶石首飾,還有著銅,亦有漂亮的木首飾。

隻是她家小姐並沒有到金銀區,亦沒有到珠寶區,而是走到木首飾那裡,或者看一看那些漂亮的銅首飾,但一般都不會碰。

“小姐,你這麼有錢,為什麼不買金釵子戴呢?”

從店鋪出來後,她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在她的認知裡,像小姐這種有錢人,肯定是揮金如土的,但她卻從不見小姐買什麼值錢的東西。

這個問題似乎突然難住了小姐,卻見她蹙著眉頭沉思了一會,然後才理所當然地給出答案道:“我才不會亂花這麼多錢!”

不亂花錢?

小兔雖然不是很明白,但她發現小姐確實是這樣做的,都是挑著實用的東西買回家裡。

一間又一間的店鋪,還到了茶館聽了一會書,但小姐說沒她哥說得好聽,然後便是離開了。隻是讓她感到疑惑的是,小姐一直往著廣潮北街走,並沒有折回去的意思。

“小姐!”

“什麼事呀!”

“咱們回去吧!這馬上就要出城了!”

“哎呀!你要回就自個回去,我有事要做的!”

……

眼看著就要走到城門,她發現小姐竟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當即便是喊道。隻是讓她擔憂的是,小姐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仍然往著城門而去。

還好,小姐沒有真的出城,而是到了城門裡,跟著那些守城門的官兵借著椅子,然後就跟著她坐在那裡等人了。

將近傍晚時分,卻見一騎快馬自北而來,那匹快馬上正是小姐的保鏢阿麗。而她亦看到小姐開心的模樣,興奮地朝著阿麗招手招呼著。

時到十月中旬,天氣漸寒。

雷州府地處雷州半島,常年感受著東西南三麵海風的吹拂,而一股來自北方的冷空氣席卷而來,讓到雷州城感受到了陣陣的寒意。

隻是雷州城的百姓卻覺得要比往年要溫和很多,不僅是街道更顯得熱鬨,而是他們的日子亦是變好了,像那些到聯合作坊做女工的家庭就不用擔心溫飽。

據一項統計數據顯示,今年火籠和炭的銷售量,比往年多出了數倍不止,這無疑是雷州城百姓生活水平提高的一個力證。

除了生活質量得到提升外,還有他們的精神世界亦得到了一些滿足。自從新知府到任後,不僅打掉了惡霸賈豹,而且還維持了司法公正。

特彆是處置田產糾紛一事上,他們的知府林雷公表現出極強的手腕,不僅沒有偏袒於大地主,而且還站到了老百姓一邊,當真是大快人心。

在聽到府尊大人今天又要公堂審案,一大幫閒人亦向著府衙蜂擁而去,一些精明的商販則挑著東西到府衙門前廣場。

人的名,樹的影。

如今林雷公早已經名聲在外,隻要他在雷州府舉行公審,必然會讓到正院人滿為患。既有人是欽慕於林晧然的才華,亦有人純粹是為了新鮮出爐的談資。

但讓他們感到疑惑的是,被帶上來的刁潮生卻顯得意氣風發。整個人似乎沒有受到什麼牢獄之苦,顯得是精神抖擻,並朝著堂下的百姓得意地拱手。

“這怎麼回事?”

“林雷公被腐蝕了?”

“看來林雷公之名今日將要除掉了!”

……

當看著刁潮生這副模樣,很多人的心便沉到了穀底,湧起了一種不詳的預感。從他如此輕鬆的舉止,便能夠推測得出,他並不擔心自己的命運。

特彆有消息傳出,刁南在前天沐沐之期,跟著林雷公同遊西遊,二人是相識恨晚。有著這種交情,恐怕刁潮生真犯了事,林雷公亦不會再追究了。

不過很多人都不相信林雷公真給腐蝕了,選擇了靜觀其變,隻是目光難免流露著擔憂之色。

嘻嘻……

刁潮生的心裡湧起幾分得意勁,在牢房的這些天,他壓根就沒有吃什麼苦頭。除了被限製了自由外,他要什麼就有什麼,整天都能夠大魚大肉地吃著。

坐牢坐到他這個份上,恐怕在整個大明朝都不多見了。

“參見府尊大人!”

刁潮生來到堂前,卻沒有選擇下跪,而是微笑地朝著林晧然行禮道。這其實是一種試探,他想知道這位大人的底線會在哪裡。

堂上端坐的正是身穿五品朝服的林晧然,背靠著海月牙兒屏風,頭上頂著公正廉明匾,身上散著一股濃鬱的官威。

隻是麵對著刁潮生這種沒有參跪的舉止,他卻是熟視無睹般,徐徐地開口道:“刁公子,你即將成為國子監學生,今後應當勤於學業,將來好為國報力!”

“小子謹遵大人的教誨!”刁潮生拱手行禮。這場風波之後,他就要被他爹安排到國子監讀書了,卻算是大幸中的不幸。

“本府念汝初犯,又即將前往京城國子監深造,亦起了一些惜才之心!本府決定為你減輕刑罰,將你的七日枷鎖示眾改為三日!”林晧然目不斜視,緩緩地對著他說道。

“多謝大人!”刁潮生高興地行禮,雙眼放光地道。

他知道他爹果然是幫他打通了關節,卻不知他爹用的是什麼招數。若是直接將這位新知府變成自家的狗,那他沒準能品嘗聯合作坊女工的味道了。

隻是此言一出,四下的百姓卻是一陣轟然。

“改判三日?”

“這絕對是官官相護!”

“對的,這擺明就是護著這位分巡道家的公子,枉對林雷公之名!”

……

堂下的百姓卻是鬨騰起來,心裡對林晧然的好感降至冰點,紛紛進行指責。

原來傳聞是真的,林雷公真被分巡道刁大人做通了工作。竟然在理由很牽強的情況下,就將刁潮生的量刑減掉了一大半,擺明就是在官官相護。

“肅靜!”

林晧然一拍驚堂木,沉聲地說道。

“威……武!”

十二名手持水火長棍的衙差整齊地搗在地板上,嘴裡配合地發出聲音,彰顯著這個公堂的威嚴,亦讓堂下的百姓安靜了下來。

“為何雷州府曆年文運不昌,正是諸位不重文教之果!自今日起,凡是雷州府的讀書人,若無大過錯者,本府皆會刑責從輕!”林晧然望著堂下安靜的百姓,一字一句地說道。

其實這哪是什麼百姓不重文教,而是因為百姓太窮了,窮得飯都吃不起,哪裡還能供子弟讀書。隻是林晧然這般借題發揮,亦是堵了一些人的嘴。

畢竟比文教這方麵入手,然後為著即將成為國子監監生的刁潮生減刑,這還是能說得地去的。

“官字兩張嘴!不過是在官官相護,幫著這位刁公子,偏偏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有人卻是發出了質疑,顯然是看穿了官場的黑幕。一些百姓亦是讚同這個觀點,哪怕林晧然講得再漂亮,但無疑中讓刁潮生受益,這事避免不了指責之聲。

可以肯定的是,這事傳出之後,必然會讓林晧然的官聲受損。

刁潮生睥了一眼身後,鼻孔輕蔑地哼了一聲,心裡並沒有將這些賤民放在心上,然後恭敬地朝林晧然行禮道:“府尊大人,那小子就先行告退,不耽擱大人審案了!”

按著刑罰,他的三日之期已過,自然是可以當堂離開了。

“你還不能走!”林晧然上下打量著他,緩緩地搖頭道。

“為何?”刁潮生正欲要轉身離開這個鬼地方,隻是林晧然的話出乎所料,不由得愣住了。

“因為你是殺害王氏的真凶!”林晧然的目光不再溫和,而是顯得咄咄逼人,如同利劍般刺向了刁潮生的胸口。

此言一出,堂下的百姓俱寂,恐怕有百多人的嘴巴是張著、眼睛是瞪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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