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7章 漣漪(1 / 1)

寒門禍害 餘人 1049 字 2個月前

戶部簽押房內,茶香嫋嫋而起。

林晧然回到這裡習慣性地品著香茗,已然是徹底融入了這個時代。如果每天都少不得的東西,並非是那如花似玉的女人,而是令人提神醒腦的茶水。

從最初的普普通通的鐵觀音即可,到現在不間斷的西湖龍井,這一張嘴是越養越刁,而對茶葉的品質亦是越來越看重。

不過他曆來都是一個頗有自控能力的人,倒不至於成為茶葉的狂熱追求者,主要還是當成一種生活的喜好罷了。

林晧然坐在桌前,並沒有著急處理戶部的事務,而是一邊品茶一邊思考著事情。

政治鬥爭是一場很奇妙的戰鬥,其中的明槍暗箭比戰場還要來得凶險,不過一方如果丟官離場,通常都是“政息怨消”。

隻是本朝似乎有些例外,由於皇上總是喜歡將罷掉的首輔屢次召回,令到政治鬥爭不經覺間多了一些血腥味。

從首輔夏言到吏部尚書李默,再到剛剛被斬沒多久的原工部左侍郎嚴世藩,卻都是以生命的終結為政治鬥。

徐階在坐穩首輔的寶座之時,亦是對嚴嵩可謂是趕儘殺絕,但他在這一場清算嚴嵩的行動中,無疑是留下了把柄。

嚴嵩終究是侍候皇上二十多年的那個人,如果嚴嵩能夠順利地向嘉靖自辨,應該能夠得到一個比較公正的判決,而不是現如今被削籍抄家。

偏偏地,徐階為了將嚴世蕃和嚴家置於死地,無疑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情。

現如今,他隻要將這些證據拿出來,將徐階阻攔那些重要奏疏的事情捅出來,徐階同樣成為政治鬥爭的失敗者。

林晧然對徐階雖然很是厭惡,但主要還是政治立場的對立關係所致,更願意遵行“政息怨消”的潛規則。

至於徐階坐擁幾十萬畝良田,早已經成為江南最大的地主,卻是不能過於苛責於徐階,畢竟這朝堂很多高官都是如此。

人終究是自私的,哪怕是這些熟讀聖賢書的官員,他們的最終歸屬都是大地主,將會坐擁著大片的良田。

他現在主要還是想將徐階給踹掉,將刁民冊和征糧改銀這兩個舉措推行下去,儘最大的努力挽救這個腐朽的王朝。

茶盞中的茶水慢慢地變少,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一道黑影從門外映了進來,林福的身影匆匆地出現在這裡,隻是臉色顯得凝重地走過來,卻是神色複雜地說道:“十九叔,宮裡剛剛傳來的消息!昨晚有宮人不慎打翻油燈,千步廓起火,經年儲存的幾十萬份奏疏被燒了。”

什麼?

林晧然聽到這個消息,手裡的茶盞當即落地,顯得難以置信地抬頭望向了林福,卻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會是這個結果。

要知道,這千步廓和六科廓是保存兩京十三省奏疏的重地,尋常人根本不可靠近,彆說是這個地方輕易起火了。

林福麵對著林晧然的震驚,顯得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剛剛已經多番求證,千步廓確實是被燒了,聽說一份奏疏都沒有剩下!”

“徐階的行事比我們想象得要謹慎,此事怕是他所為了!”林晧然原想要喝一口茶壓驚,隻是發現手裡已經是空空如野。

徐階為了圖謀首輔的寶座,卻能夠在嚴嵩身邊隱忍十年。為了讓嚴嵩和嚴世蕃放寬警惕,卻是不惜讓親孫女給嚴嵩的孫子做妾室,等待最合適的時機給予嚴嵩最致命一擊,可謂是大明最謹慎的政客。

像他對那些江西奏疏的存放,本以為他定然是存在在最不起眼的千步廓。但偏偏地,他比常人多了一個心眼,已然是在六科廓繞了一圈才存在到千步廓的“其他檔”中。

這個看似簡單的舉動,卻是讓到他這邊多花費極大的精力和時間,最終更是功虧一簣。

雖然他現在亦是不知道在哪個環節泄露了,但徐階必定是知道他正在追查那些奏疏,從而徐階選擇將千步廓及幾十萬份奏疏是付之一炬。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發現還是小瞧了徐階,這是一個比他想象得更為可怕的政敵。

林福聽到是徐階所為,不由得疑惑地詢問道:“昨天可是大暴雨天!徐階這麼將千步廓給燒了,難道他就不怕皇上追究嗎?”

“徐階既然敢這麼做,那麼自然早已經準備好了說辭,徐階比我們想象中要可怕啊!”林晧然舔了一下嘴唇,顯得頗有感觸地道。

伴隨著千步廓的這一把火,所有黑幕已然是歸於灰燼中。不管是袁州兵備僉事胡順華和袁州府同知楊自治的陳情疏,還是嚴嵩那一份向嘉靖的求情疏,已然全都藏身於火海。

至於徐階在嚴家浩劫中所扮演的角色,亦是隨著這些奏疏被燒毀而掩蓋。徐階不僅洗掉了自己所犯下的罪責,而且亦是燒掉了嚴家翻身的希望,卻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

隻要再過兩個月,徐階的弟子成守節會到達江西袁州,屆時會抄掉“朝廷無如我富”的嚴府,而顯陵棱恩殿的工程亦是有了資金來源。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徐階將會贏得皇上更多的恩寵,而他在史書上亦是一位為國除掉奸臣嚴嵩的賢相,大明朝的一位大救星。

萬壽宮,一縷縷的檀香從銅爐中嫋嫋而起。

躺靠在床頭的嘉靖在上午時分醒來,亦是召來了當朝首輔徐階,顯得憤怒而惋惜地道:“以後要編撰史書,用什麼來作為憑證呢?”

“臣剛剛已經查明,朝廷緊要的奏疏共計十三萬兩千本皆存放於六科廓內,今儲存在千步廓的奏疏都是無用故紙,正好付之一炬!”徐階心裡早有說詞,當即進行安撫地道。

嘉靖對這個事情原本頗為重視,隻是聽到都是一堆無用故紙,亦是不打算進行追究,隻當這暴雨下的火災是一次偶然事件。

嘉靖四十四年的夏天,便是在這個充滿詭異的氣氛中過去,這個暗波洶湧的朝堂僅僅是泛起一個微不足道的。1603467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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