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滿江紅(1 / 1)

大地似乎一直在抖動,望眼周邊如海一般圍上來的清兵浪潮,宣大將士都是臉有驚容:“這韃子兵,也來得太多了吧?”

盧象升,王鬥等人也是神情凝重,奴賊勢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好在大軍己經作好萬全準備,奴賊上來,眾人安心作戰便是。

蹄聲不知響了多久,慢慢才弱下來,那騰起的大股煙塵也飛散開去,露出周邊密密層層各色旗號,還有身著各樣盔甲的清兵騎士。他們聚在數裡外,密密麻麻,不知將宣大營地圍了多少重。

在營地正前方幾裡外,這裡豎立著多杆巨大織金龍纛,其中一杆龍纛下麵,清國正白旗固山額真,睿親王,奉命大將軍多爾袞正騎在一匹神駿的戰馬上對宣大營地眺望。

他在身旁身後,圍滿了八旗滿洲,八旗蒙古各旗的旗主,還有各旗中的貝勒王爺。眾人依自己旗色,身上盔甲也有所不同,或全白,或鑲白,或全紅,或鑲紅,但無一不是甲胄精良,胯下馬匹也是神駿無比。

多爾袞眺望良久,若有所思地道:“他們紮營防範好快,該部明軍果然是隻勁敵!”

在他身旁不遠,八旗蒙古正白旗旗主伊拜叫道:“奉命大將軍,要不要讓各旗勇士先發起一波攻擊,挫其銳氣?”

多爾袞搖頭道:“不可輕敵,待我六萬大軍聚齊,糧草,輜重,火炮,戰車,還有擄來的明國百姓到達後,再源源不斷的攻打,不給其喘息機會。現在傳本大將軍之令,各旗勇士就地安營紮寨,營地務必牢固。做好萬全防備!”

在多爾袞的傳令下,宣大營地四周的清兵就地挖掘立寨,慢慢的,連綿的營地出現在宣大軍士的眼前。似乎從任何一個方向看去,都是一眼看不到邊際的清軍帳篷,各色各樣的旗海飄揚。

望杆車上的旗手不斷傳來旗號,清軍營帳,以東麵十裡外的漳水河邊為多。還有緊靠宣大營地蒿水河的上流與下流也有不少,隻有西麵蒿水河對岸那邊的營地似乎會少一些。

宣大軍士靜靜地注視著清兵紮營,看他們人叫馬嘶的,大隊大隊的輔兵跟役迎著寒風,出外挑水造飯,一片異族的口音喧騰。慢慢夜幕降臨,清軍營地中,星星點點的燈火亮起,最後彙成一片通明的燈海。加上宣大營地中也是燈火通明,從空中望下去。便如巨鹿周邊出現幾個巨大的不夜城一般。

當夜盧象升又招集各將議事,盧象升極力打氣。議事完後,盧象升又叫住王鬥,讓王鬥陪他到處走走。盧象升身旁跟著親將陳安,王鬥身旁也隻跟了謝一科等幾個親衛,一行人默聲不響,隻是在營地周邊到處巡視。

整個宣大營盤己是戒備森嚴,各營巡視的兵丁不斷,口令喝叫聲不斷響起。除此之外,各帳周邊安靜無人。隻有帳前星星點點的燈籠火把發出暗淡的光。

宣大營地的外圍防線中,這裡各營也安排了大批的守夜人員,安插在地麵的一排排木杆上,掛著層層的燈籠。在寒風中不時抖動,也照亮了周邊的地界。為了防止清兵偷營,除了這些守夜人員與燈籠火把外。圍著宣大營地的三麵地麵上,還撒滿了密密層層的鐵蒺藜,各要緊地帶,也布上了拒馬。

這個時代想要偷營其實很不容易。夜盲症多不說,冷兵器時代的旌鼓旗號更失去了作用。小股人偷襲還好,大股軍隊偷襲,純屬添亂。所以清兵想偷宣大軍隊的營地極難,與之相同的,宣大軍想要偷襲清軍營地,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王鬥與盧象升來到營地外圍防線,看著對麵清軍營地密集的燈海,王鬥心神有點恍惚,似乎有點回到後世,麵對城市燈海的感覺。

一行人在營地外圍轉了一圈,最後來到蒿水河邊,對麵同樣是清軍營地隱約的燈海,連著天上的繁星,似乎分不清哪個是天,哪個是地。

隆冬的寒夜冰冷徹骨,這河邊風更是大。王鬥身上披著盔甲,直有冷到骨子裡去的感覺。有時一股寒風吹來,王鬥不由自主全身哆嗦,更不時聽到周邊各人牙齒上下相碰的聲音。

大明的北方,真冷,王鬥的靈魂是個南方人,雖這副身體壯健,幾年下來,他還是不怎麼適合北方隆冬的酷寒。

在這河邊黑夜中,盧象升,王鬥等人看到一處燒著一堆火,幾個人圍著火堆蹦蹦跳跳,其中一人還不時拋撒紙錢,口中念念有詞:“歸來吧,歸來吧……”

盧象升親將陳安大步過去,很快他回來稟報道:“督臣,是家丁營的陳瑛、餘貓兒等人為保安州死去的李有德兄弟作法超度,白日時曾有報經督臣許可。”

盧象升點了點頭,眾人靜靜地看著督標營的陳瑛,餘貓兒等人蹦蹦跳跳,不可笑,卻是肅穆無比,王鬥的眼圈忽然有些濕潤。

不知過了多久,陳瑛等人散去,盧象升披著大氅,隻是望著河對麵的清營燈海一動不動,良久,他忽然問道:“國勤,本督召你入衛,你後不後悔?”

他雖為王鬥親自取了表字,卻很少這樣親熱稱呼他,似乎在人前待他更為嚴厲。突然聽盧象升這種親熱的口氣,王鬥怔了一怔,隨後微笑道:“有什麼後悔的,跟隨督臣殺賊,便是死,也死得其所!”

盧象升輕歎道:“你本可不來的,你在京師東郊,通州之地早有了軍功,前景光明。跟隨在陳督麾下,也不會如眼前這樣陷於重圍,前途莫測!”

王鬥朗笑道:“督臣對末將有知遇之恩,援引之情,末將雖個武人,也知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陷於重圍便陷於重圍吧,正好殺賊殺個痛快!”

盧象升喃喃說了句什麼,歎道:“你雖是武人,卻比大多文人更懂忠義的道理。吾輩飽讀聖賢書,不如你的多了。”

隨後他又說道:“待此戰奴賊退後,本督便要再向皇上上疏。懇請回家丁憂。家嚴去世,為人子女不能伴在身旁守孝,實為大不孝。”

王鬥安慰道:“自古忠孝難兩全,督臣不用太自責了。”

盧象升默默點頭。隨後裹緊身上的大氅:“北地還是太冷了,真懷念江南的景致。”

他轉頭對王鬥笑了笑:“日後本督回到常州,若國勤你到宜興來,本督定當倒屣相迎。”

王鬥笑道:“如此說定了,有機會末將一定上門蹭飯。”

周邊各人都是笑起來。盧象升也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

……

當晚,王鬥睡到三更時,忽然聽到周邊傳來隱隱的篳篥聲,那是清營中傳來的,就如四麵楚歌一樣,或許是清兵用來瓦解宣大軍的鬥誌。篳篥聲幽然神秘,若隱若現地回蕩在夜空之中。

王鬥聽了一會,乾脆坐了起來,他心潮澎湃,明日戰事定是艱難無比。自己苦心孤詣,能改變巨鹿的命運嗎?

往事一幕幕出現在眼前,從舜鄉堡火路墩一直掙紮到現在,自己已經不能回頭了,王鬥歎道:“明日,便決一死戰吧!”

他靜靜想著,不知想了多久,王鬥又沉沉睡去。

……

崇禎十一年十二月初九日。

一大早,清營的號角就響個不停,從早到晚。似乎都有大股大股的清軍來到,彙集到昨日來臨的大軍中去。他們在周邊密密紮營,繞著宣大營地附近,圍個裡三重。外三重。

當日還是沒有戰事,不過很明顯的,清兵己經打定一鼓全滅宣大部的主意。情報己經很明顯,宣大營盤的東麵,北麵,南方。都有大股的清兵聚集,隻有河的西麵會少一些。

這也不是多爾袞他們疏忽,而是用心更為險惡,利用圍三闕一的戰術,看似給宣大軍隊留一條向西的逃路,讓全軍起求生之心,從而削弱死拚之誌。盧象升,王鬥等人可以肯定,西麵方向肯定有大股伏兵。就算沒有伏兵,隻要宣大軍一退逃,全軍毫無鬥誌,清兵三路合圍尾追,宣大部能逃生的,肯定十不存一。

這日的一天裡,王鬥與盧象升等人都向清營眺望,估算不斷到達的清軍人馬。王鬥估計此次圍困的清軍,至少比曆史上多了一倍,王鬥冷笑:“要不輕視無比,要不重視過頭,多爾袞等人,有病!”

十二月初十日。

這日陽光明媚,天氣不錯,不過風顯然比昨日更大了一些,寒風不時呼嘯而來,將旌旗衣衫吹得獵獵作響。

約巳時初刻,清營的號角聲又起,就見各營密密麻麻的人馬出來,最後合成密不通風的一片,在遠方的地平線上,從三麵方向,黑壓壓的向宣大營地湧來。

清兵終於要開戰了,所有的人,都是呼了口氣,盧象升來到外圍防線中間,對著營地數麵,對所有將士拜了數拜,大聲激勵。他朗聲道:“吾與將士,共受朝廷恩,患不得死,勿患不得生!”

所有人都是歡叫,王鬥喝道:“兄弟們,將那些矮矬韃子殺個片甲不留!”

眾人都是大笑,盧象升也一樣笑了起來。

密密槍林豎起,保安州軍中,不知誰率先唱起舜鄉軍軍歌《滿江紅》:“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

王鬥慷慨激昂的接口:“……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盧象升同樣大聲接口:“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唱的人越來越多,慢慢軍歌彙成雄壯的一片。從盧象升到王鬥,到楊國柱,到郭英賢,到虎大威,到張岩,所有的將士,都在大聲歌唱。這一刻,眾人沒有畏懼,不再害怕。(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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