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遠在京城的變故(二).(1 / 1)

攝政大明 蟲豸 2633 字 2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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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誅了他們的九族!誅了他們的九族!”

等到幾位閣老趕到了禦書房外,還沒有來得及求見,隔著大殿就聽到了德慶皇帝的大聲咆哮。

一時間,不僅是守在禦書房外的太監們一個個皆是噤若寒蟬,就連那幾位見慣風浪的閣老們也全都是身體一顫,心中滿是忐忑。

正如大太監張德所說——德慶皇帝向來是城府深層,往日的喜怒大都隻是偽裝——實際上已經許多年沒有真正的震怒過了。

天子一怒,伏屍千裡!這句話絕不是說笑的!

德慶皇帝平日裡出於大局維穩與後世名聲考慮,總是以製衡權術為主,但他若是震怒之下失去了理智,直接采用強硬手段,哪怕是周尚景也隻能束手待擒、毫無反抗之力。

所以,眾位閣老不敢直接進入禦書房覲見,紛紛把目光集中到了大太監張德身上,希望張德先行通報。

在眾位閣老的注視之下,張德的麵色蒼白,但還是咬著牙用顫抖的雙手推開了禦書房的殿門,悄悄的閃身進入其中。

片刻之後,張德快步走出了禦書房,向幾位閣老輕聲說道:“各位閣老,陛下正等著你們,快進入禦書房覲見吧!……各位麵聖的時候務必要謹慎小心一些,絕不要再招惹陛下生氣了!陛下如今的模樣,已經快要把咱家給嚇死了!”

說完,張德就遠遠地走到一旁,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進入禦書房伴駕了。

聽到張德的勸告之後,幾位閣老相互對視一眼。

然後,在沈常茂的帶領下,閣老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陸續進入了禦書房之中。

此時的禦書房內已是狼藉一片,德慶皇帝砸爛了自己麵前的所有物件,大殿內到處都是被德慶皇帝丟擲於地的杯盞碎片、筆墨紙硯、奏疏書冊,德慶皇帝的臉上滿是震怒,瞪著雙眼狠狠盯著進入禦書房的幾位閣老,而鮑文傑則是俯首跪在德慶皇帝的麵前。

等到幾位閣老陸續站在德慶皇帝麵前,不等他們行禮問安,德慶皇帝已經是伸手指著他們大聲喝罵道:“內閣輔政無力,皆是無能至極!尤其是你!梁輔臣!朕對你信任有加,視你為心腹近臣,屢屢的提拔重用,你又是如何回報於朕的?若不是趙俊臣前往西北辦差,朕都不知道西北已經糜爛到了如此觸目驚心的地步!簡直就是要公然造反!”

聽到德慶皇帝的訓斥之後,眾位閣老更是心中大驚!

梁輔臣乃是“帝黨”乾將,更是德慶皇帝插手內閣的重要棋子,自從他回京輔政之後,德慶皇帝就對他多有維護,屢屢找機會為梁輔臣樹立威望,扶持之意十分明顯!

德慶皇帝如今在眾位閣老麵前直接訓斥梁輔臣,完全沒有維護之意,也不在乎梁輔臣的威信受損,顯然是說明德慶皇帝已經近乎失去理智了!

一時間,幾位閣老卻也不敢怠慢,連忙是行禮請罪。

梁輔臣聽到德慶皇帝提及西北糜爛,麵色連連變幻,同樣是下跪俯首,沒有任何的辯解之意,沉聲道:“臣有罪,還請陛下責罰!”

見到梁輔臣這般模樣,德慶皇帝的怒意不僅沒有稍減,反倒是愈加的一發不可收拾了,怒聲罵道:“你還有臉請罪!你還有臉請罪!朕讓你鎮守陝甘多年,原本還以為你能夠穩定陝甘大局,但如今的西北官場不僅沒有穩固,反倒是愈發的無法無天了,封疆大吏已是徹底失控墮落,眼中再也沒有朝廷!山西、陝西、甘肅的督撫們暗中勾結、封鎖軍情,瞞著朝廷截留了賑災錢糧、關押了逃荒百姓,竟是準備把這些錢糧與百姓全部拱手送給蒙古人,想要乞求蒙古人退兵!這些事情若不是趙俊臣的揭發,朕還不知道要被欺瞞多久?這何止是欺君瞞上?簡直就是公然的造反割據了!”

隨著德慶皇帝的話聲落下,幾位閣老更是麵色大變。

雖然他們已是事前猜到西北出現了變故,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這般驚人!

暗中截留朝廷的賑災錢糧、關押逃荒百姓,這種事情原本就極為嚴重,還打算把糧草與百姓拱手送給蒙古人私下乞和,事情的性質就更加嚴重了!但最為嚴重的一點,卻還是幾位封疆大吏暗中勾結、欺君瞞上,正如德慶皇帝所說,這般作法與公然反叛也沒有太大區彆了!

這一係列事情,不僅是代表著西北幾位封疆大吏的畏敵如虎、短視愚蠢,暴露了西北邊防軍力的不足,更是說明了朝廷對西北各省的控製力正在淪喪,地方官員已經失去了對朝廷的敬畏之心!

最後一點,才是德慶皇帝大為震怒的真正原因!

也難怪德慶皇帝會直接訓斥梁輔臣,梁輔臣畢竟是上一任的三邊總督,這一係列的事情哪怕是梁輔臣毫不知情,卻也脫不了乾係!

梁輔臣原本以為德慶皇帝訓斥自己是因為又或者是自己擔任三邊巡撫期間蓄養私兵的緣故,所以才會直接的認罪請罰。

但聽到德慶皇帝的訓斥之後,梁輔臣才發現事情遠遠要比自己想象中嚴重得多。

梁輔臣向來是穩重冷靜,但這一刻也忍不住心中大亂,表情驚駭的抬頭問道:“西北的封疆大吏瞞著朝廷與蒙古人私下乞和?這、這怎麼可能?!”

德慶皇帝怒哼一聲,直接把手中的奏疏丟到了梁輔臣麵前,說道:“這是趙俊臣送來的密疏,你自己看!”

梁輔臣連忙是拿起密疏展開細看,而幾位閣老們見到這份密疏之後,心中急切之下,一時間也是顧不得規矩,紛紛是聚攏在梁輔臣的周圍,與梁輔臣一同覽讀。

趙俊臣的密疏很厚,足足有數千字之多,詳細記錄了趙俊臣進入山西境內之後的所見所聞,又是如何發現了西北督撫們的綏靖計劃、綏靖計劃的詳細情況、出手整頓了山西官場的前後經過,以及趙俊臣的後續計劃與想法建議。

按照趙俊臣的說法,他如今已經是控製了山西官場,中止了山西的綏靖之事,但因為西北數省的綏靖計劃是以三邊總督王錚為核心,所以趙俊臣整頓了山西官場之後,就已是緊急趕往陝甘三邊的花馬池營,想要徹底阻止陝甘督撫們的綏靖計劃,又因為陝甘高層已經是不可信任,所以趙俊臣抵達花馬池營之後,還會行使欽差大臣的臨機專斷之權,架空陝甘督撫們的權職,全權接手三邊總督的職責,在朝廷的旨意傳來之前,也會暫時主持陝甘大局、儘力維持西北局勢的穩定。

此外,趙俊臣還在密疏之中提出了自己的建議,認為西北各省如今內有連年天災,外有火篩入寇,正值內憂外患之際,不適宜大動乾戈,西北的幾位督撫雖然是罪大惡極,但暫且還不能出手懲治,依然要給予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若是陝甘山西的高層被朝廷一掃而空,西北局勢必然是一發不可收拾,朝廷就算是要懲戒他們,也要等到西北局勢穩固之後再秋後算賬,並且西北官場的綏靖計劃必須要進行保密,絕不可公開,即使是要治罪幾位封疆大吏,也要另尋罪名,否則就必然會引起天下嘩然,朝廷的聲望信譽也會受到負麵影響。

與此同時,趙俊臣還提醒朝廷一定要重視準噶爾汗國的出現與強勢,認為蒙古部落如今已是有了重新統一的趨勢,這件事情對明朝的影響極為深遠,而今年的邊防更是重中之重,一旦是讓準噶爾汗國認為明朝的邊防虛弱,今後就會食髓知味,西北邊疆就會再也不得安寧,但若是今年狠狠挫敗了準噶爾汗國的入侵,準噶爾汗國就會心存敬畏,不敢隨意冒犯,西北邊疆今後也會平靜許多!所以,趙俊臣希望朝廷能夠儘快的進一步支援西北邊防,務必要展現強硬姿態,絕不可軟弱退縮!

*

讀完了趙俊臣的密疏之後,幾位封疆大吏總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詳細,心情卻是愈加凝重了。

正如趙俊臣所說,西北督撫的罪行固然是可恨,但蒙古部落的統一趨勢也不能小覷。

閣老們都很清楚,蒙古部落若是統一,明朝將會麵臨多麼巨大的威脅,當年的土木堡之變,就連明英宗都淪為瓦剌軍隊的階下囚,更有六十餘位大臣戰死,若不是千古名臣於謙的力挽狂瀾,恐怕就連京城都要被淪喪。

按照趙俊臣的情報,這個即將要統一蒙古的準噶爾汗國,正是當年的瓦剌分支!

蒙古人的威脅這般巨大,也怪不得西北的封疆大吏們會聞風喪膽了。

梁輔臣讀完了趙俊臣的奏疏之後,才知道自己離開陝甘之後竟是發生了這麼多的變故,向來是一心奉公的他也就顧不得請罪的事情,隻是抬頭向德慶皇帝說道:“陛下,西北數省之糜爛,臣並非是有意隱瞞,隻不過這件事牽連甚廣,牽一發而動全身,臣入閣輔政之後,也不敢貿然行事,隻想著慢慢著手扭轉,前段時間臣執意朝廷調派大軍支援西北邊防,就是因為臣深知西北邊軍已然力竭,蒙古人連年遭遇天災,已經被逼入絕境,今年的火篩入寇就必然是格外瘋狂,王錚初任三邊總督,恐怕是難以控製局麵,但臣也完全沒想到西北的封疆大吏們會直接嚇破了膽子,竟是做出了這樣膽大妄為的事情……”

說到後麵,梁輔臣已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顯然是恨透了幾位西北督撫,他認為自己依然留在三邊總督任上的話,像是這種事情是絕無可能發生的!

然後,梁輔臣繼續說道:“但無論如何,這些事情都是臣擔任三邊總督期間禦下無方、識人不明的緣故!臣有大罪,無論陛下如何責罰,臣都不敢抱有怨言!但陛下您出手責罰臣之前,還請給臣一個機會!臣並不是奢望自己能夠戴罪立功,隻是臣認為滿朝官員之中,唯有臣最為了解陝甘的軍政事務,趙尚書理財是一把好手,也有心機手段,但他不懂軍略,由他來掌控陝甘大局,臣無論如何也不放心,請求陛下讓臣儘快返回陝甘三邊,與趙尚書一同主持局勢!”

聽到梁輔臣的說法,德慶皇帝的怒意終於是稍稍緩解了一些,但依舊是目光冰冷,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梁輔臣,良久沒有說話。

其餘幾位閣老遇到這般變故之後,已是大都沒有主意,也唯有周尚景再次細讀了趙俊臣的密疏之後,向德慶皇帝說道:“陛下,老臣有話說。”

德慶皇帝轉頭看了周尚景一眼,眼神略有些複雜。

德慶皇帝與周尚景鬥了大半輩子,將周尚景視為心腹大患,但每到關鍵時刻,卻往往隻有周尚景才可以向他提供有效的輔佐。

想到這裡,德慶皇帝有些無奈,但還是說道:“說吧!”

“陛下,老臣認為,西北的諸般變故,固然是讓人觸目驚心,但梁閣老並不應該承擔主要責任!老臣統領百官多年,深知一個道理,那就是‘上行下效’四字!上官若是剛正,下官往往也會恪守職責,上官若是昏庸,下官往往就會肆無忌憚起來!同樣一個官員,換了一個上司,秉行操守往往也會截然相反!梁閣老鎮守陝甘多年,但陝甘一向是局勢穩固,從來都不需要朝廷操心,西北的幾位督撫也一直是用心辦事,從不敢忤逆朝廷,但梁閣老回京輔政之後,這幾位督撫就突然間欺君罔上,變得畏敵如虎、短視愚蠢,豈不是奇怪?老臣看來,也未必就是梁閣老的用人不明、禦下無方,或許……是接任之人起了壞作用!”

說著,周尚景抬手揚了揚趙俊臣的密疏,又說道:“趙尚書的密疏裡說得很清楚,新任的三邊總督王錚因為親身經曆了一次蒙古騎兵的突襲,就被嚇得重病,至今也未能痊愈,甚至是不能親自處理陝甘軍政,然後才發生了西北督撫們勾結起來暗中向蒙古人乞和的事情,也正是因為王錚的軟弱無能,才會讓西北的封疆大吏們有底氣欺瞞朝廷、私自行事!所以,老臣認為,這件事的主要責任在於新任的三邊總督王錚,而不在於梁閣老!梁閣老回京之後的所作所為,無不證明他對朝廷的忠心!”

聽到周尚景的說法,德慶皇帝的表情再次稍稍緩解了一些。

再次看了梁輔臣一眼之後,德慶皇帝冷哼道:“梁輔臣,站起身來說話吧!”

等到梁輔臣謝恩起身之後,周尚景繼續說道:“此外,老臣還認為,趙尚書在密疏之中的幾項建議頗有道理,西北的幾位封疆大吏固然是罪大惡極,但為了穩定西北局勢,暫且還要留著他們,秋後算總賬也不遲!西北督撫們的綏靖計劃,也必須要隱瞞下去,絕不能公示於眾!好在趙尚書如今應該已經抵達了花馬池營,阻止了他們的計劃,尚還沒有造成切實損失,一切都還可以挽回!最後,蒙古部落的統一趨勢必須要重視,朝廷應該儘快調集各地兵力,再一次支援西北邊軍,正如趙俊臣所言,今年的邊防格外重要,唯有表現出我朝的強硬與強大,才能夠威懾外寇、保證西北邊疆的未來安穩!”

頓了頓後,周尚景突然是麵現猶豫,再次補充道:“此外,趙俊臣此次奔赴西北,雖然是擔著欽差大臣的身份,但畢竟隻是專項專辦的欽差,隻負責災情賑濟的事情,如今他突然是插手了邊防軍務,不僅是整頓了山西官場,接下來還想要架空陝甘督撫、接手三邊總督的權職,固然是事急從權,但無論如何也是越權行事了,這件事極為敏感,究竟是賞是罰,也需要陛下您謹慎處理、儘快拿出主意。”

聽完了周尚景的一係列敘述,德慶皇帝終於是恢複了一些冷靜,不再是一味的發泄怒火,開始真正的思考對策。

良久之後,德慶皇帝的目光轉向了梁輔臣,冷聲說道:“你想要機會,朕就給你一次機會!朕命你為欽差大臣,全權負責陝甘的一切事宜,你馬上準備一下,在今晚之前離京趕去西北,代替趙俊臣主持陝甘之邊防大計!”

梁輔臣頓時是心中一鬆,再次叩首道:“臣遵旨!”

德慶皇帝沉思片刻之後,又說道:“程遠道,你行文最好,馬上是草擬一份聖旨,就說朕對於今年的西北防務極為重視,表示一下朕的殷切希望,就說西北文武官員的軍功政績今年皆是加一等計!並且還要強調一下,讓西北官員們放手大膽的辦事,隻要是他們有了軍功政績,哪怕是期間偶有失誤,也可以功過對抵、既往不咎!”

說這些話的時候,德慶皇帝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強自忍耐著心中怒氣。

按照德慶皇帝的想法,那些欺君罔上的封疆大吏一個個皆是該死!但考慮到大局之後,德慶皇帝還是給了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

至少表麵上如此!

“至於趙俊臣的越權行事……”

說到這裡,德慶皇帝的臉上閃過了深思之色。

……

恩,五千字大章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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