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道遠指著發家致富的廠子，在兩台鏟車的瘋狂打砸下，徹底塌了。

從始至終，魯道遠曾在心裡，無數次模擬的武打動作，和一係列有深意，有內涵的對話，全都沒用上，連點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鏟車開走了，六個拎著大錘的漢子，也不知道哪兒去了。

魯道遠躺在地上，手掌按著大腿，疼的嘩嘩冒汗，他想打電話，但出來的時候隻穿了一條褲衩子，電話還在屋裡，無奈之下，魯道遠選擇了匍匐前進，拖著變形的左腿，開始往屋裡爬去。

“魯哥，魯哥，你咋地了？”

兄弟們還沒忘了他，在莫虎帶人消失半天以後，跟魯道遠一起住在廠子裡的幾個人，又跑了回來。

“......扶我去醫院...！”

挨了一錘子的魯道遠，明顯理智了很多，並沒有辱罵眾人不仗義，反而懇求的說了一句。六七個人白吃白喝了這麼長時間，也不好意思拒絕，終於發揮了點餘熱，把魯道遠送去了醫院。

......

治療過程暫且不提，第二天一早，魯道遠家人報案，當地派出所受理，對魯道遠進行了詢問。

“看清楚鏟車的牌照了麼？”民警問道。

“大燈太亮，沒看清！”魯道遠躺在病床上回了一句。

“你再回憶回憶！”

“我都沒看著，怎麼回憶？”魯道遠挺激動的反問道。

“......打你的人，你認識麼？”警察再次問道。

“不認識！”

“.......你最近得罪誰了？”

“昨天中午，來了一個人，叫郭浩，要買我廠子，我沒乾！”魯道遠開口說道。

“發生口角了？”

“那倒沒有！不過肯定是他乾的！”魯道遠堅定的說道。

“你怎麼知道是他乾的，他說什麼了麼？”

“他說讓我想好了，托人聯係他！！我沒回話，晚上就讓人乾了，不是他找的人，是誰找的？”魯道遠感覺警察的問話，有點弱智，非常激動的喊道。

“.......行，你先養傷吧！”警察站了起來。

“啥時候能抓人？”

“你等消息吧！”

警察輕飄飄回了一句，直接就帶人走了。

........

下午，郭浩在正在商談地皮的酒桌上，被警察帶走，進了派出所，幾個不太願意賣地的戶主還挺開心。

派出所裡。

“你叫郭浩，是吧？”警察問道。

“對！”

“魯道遠你認識麼？”

“聽說過！”郭浩托著下巴，輕輕點了點頭。

“他昨天晚上，廠子讓人推了，腿也讓人打折了！你知道這事兒麼？”

“早上聽說了！”

“他說是你乾的！”

“嗬嗬！”郭浩笑了笑，沒吱聲。

“咣當！”

門被推開，所長邁步走了進來，衝著審訊的辦案人，勾了勾手指，一句話沒說，轉身又走了出去。十幾分鐘以後，審訊民警再次走了進來，斜眼看著郭浩說道：“你挺有能量啊！市裡有人打招呼？”

“我找人，不是因為我犯事兒了，而是工作太多，在這兒耗不起！”郭浩站起來回了一句。

“你注意點，彆太嘚瑟！”

“嗬嗬，想買地找我！”

郭浩拿起桌上的電話，轉身離去，警察並未阻攔，整個審訊也就持續了不到半個小時。

.......

郭浩出了派出所，一打電話，那邊的慶祝的幾個戶主，飯局竟然還沒散，回到了飯店，郭浩發現幾人臉色都挺不好看。

“你們幾個研究研究，地抓緊賣了吧！歲數都不小了，天一冷，腿疼，老來回跑啥！”郭浩站在門口，簡單粗暴的說了一句，沒再入席，轉身就走了。

上了門口的轎車，郭浩撥通了莫虎的電話。

“咋了？哥！”

“老實呆著，消B停的！！這段事兒多！”

“警察找你了？！”

“找我無所謂，彆讓他找你就行！”

“明白！”

“先這樣！”

說著二人掛斷了電話。

.......

晚上五點多，醫院。

郭浩被警察帶走，沒超過一個小時又被放了的消息，魯道遠第一時間聽說了。

一股無力的挫敗感，湧上心間！

進入兩千年，打黑就跟往天上發送的衛星一樣，隔一段就來一次，以前拿著菜刀就砍的混法，已經在與時俱進的社會中落伍，能迎合時代的混子，留下，保持古典作風的流氓，淘汰。

暴力侵占經濟，經濟腐蝕權利，權利蘊養著暴力，三者相輔相成，好像自行車的齒輪一樣，缺一環不可的往前運行。這種利益鏈產生的能量，怎麼可能是魯道遠所能抗衡的？

雖然郭浩的齒輪，僅僅剛達到入門級的位置！！

.......

廠子沒了，腿也折了，案也報了，魯道遠也妥協了，他托人聯係了郭浩，倆人發生了簡短的對話。

“你挺狠呐！！”魯道遠咬牙說道。

“嗬嗬，也就還行吧，路上試著跑跑！”

郭浩答了一句。

“.......我整不過你，我服了！”魯道遠長歎一聲。

“你可彆這麼說，做生意，沒誰服不服的！”

“長話短說吧，我家廠子，你能給多少錢！”魯道遠張口問道。

“三十萬吧！”郭浩沉默了一下，淡淡的說道。

“你他媽也太黑了點吧！！”

魯道遠聽到這個數字，差點沒嘔出一口黑血，順便喊一句，黃世仁，你媽了個B啊！你要我家喜兒！還不給破處錢！

“.......想好了，給我打電話吧！我還有事兒！”

說完，郭浩直接掛斷了手機。

........

魯道遠拿著電話，呆愣愣的躺在床上，目光略顯呆滯。

“老魯，他們咋說的啊？”媳婦問道。

“就給三十萬！”

“.......啥？咋給那麼少勒！！這他媽也太欺負人了！”媳婦是哭著喊的這句話。

魯道遠沒吱聲。

“前段時間！那個叫向南的給你七十五萬，我讓你賣，你死活就不賣！！現在鬨成這樣，房子沒了，腿廢了，錢還少了....我看你咋整.......！”媳婦叨叨嘮嘮的墨跡著。

“是啊，我貪了.....！”魯道遠終於說出了一句明白話。

“外麵還欠不少饑荒，你這看腿還要錢！這三十萬哪夠啊！”媳婦越哭越凶，仿佛迫不及待的就要上吊了。

“.........找向南！！”

魯道遠憋了許久，緩緩說出了三個字。

........

另一頭。

劉洪江在公司組織了一場，關於三泉鎮征地的會議，參加的人都是團夥骨乾，發哥當然也在。

“簡單說一下昂，三泉鎮進來了不少外人，狼多地少！我不管你們啥辦法，一人必須拿到兩塊地皮，加起來要超過三千平米的使用麵積！！征地位置你們心裡都有數，這段時間手頭的小事兒都放放，抓緊投入新一輪的工作！我要的是業績！！效率！！”劉洪江半調侃式的衝眾人說道。

“.......這事兒我早都瞄上了，地方都選好了！一會我就過去談談！”五子率先發言。

“你是最近一年業務最好的員工，我很看好你！”劉洪江齜牙讚賞了一句。

“必須滴！”五子傲然點頭。

“大哥，你可能不知道！2000年左右，咱們這邊有不少地方都要更換新房照，有些人家房本收上去了，到現在都沒發下來！一旦談成，地皮變更有點麻煩！”郭哥抬頭說了一句。

“麻煩個JB，他要真想賣，咱找人給他辦！！不收手續費就完了唄！！”劉洪江的話裡，帶著一種從骨子裡散發出的狂妄。在三泉鎮，那他就是老特拉福德球場的貝克漢姆，主場無敵。

“.......行，那我知道了！”郭哥答應了一聲。

“那就該散散了吧！”

劉洪江擺手，指著發哥繼續說道：“發子，你留下！”

“嗯？啊！”

仿佛快睡著了的發哥，抬頭愣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

眾人掃了一眼發哥，都曖昧的笑了笑，隨後離去。

“咋樣，對於能完成指標，心裡有底沒？”劉洪江試探著問道。

“我在這兒人頭不熟！試試看吧！”發哥好像挺上火的托著臉蛋子說道。

“.......嗬嗬，把你打小亮那一嘴巴子的勁兒試出來，我看就能成！”劉洪江衝著發哥擠咕了一下眼睛。

“哈哈，你可彆泡我了！”

發哥尷尬的笑著。

“哎，你一會沒事兒給我送伏爾加莊園去唄？”劉洪江喝了口水，隨口說了一句。

“你不剛回來麼？咋還要去呢？”

“操，這幾天我有點整上癮了，前幾天我贏了二百多萬，這幾天又禿嚕回去了！”劉洪江摸著嘴上的大泡回了一句。

“他們那塊玩的那麼大麼？”發哥挺驚訝的問道。

“是越玩越大！”劉洪江歎著氣，挺有深意的整了一句。

“.......哥，小玩一點，消磨消磨時間就行了.....賭博這玩應...！”發哥把話說了一半。

“我心裡有數！你把車提過來，我上趟廁所，咱倆就走！”劉洪江擺手說了一句，直接去了廁所。

發哥看著劉洪江的背影，眯著眼睛，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

“嘀鈴鈴！”

床頭上，我的電話響起。

“喂，你好！”我問道。

“我，魯道遠！”

“........嗬嗬！”我不冷不熱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