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裴元灝的意外(1 / 1)

嶽青嬰裴元灝 冷青衫 1747 字 2個月前

?那目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內斂,仿佛常年凝結了冰的湖麵,已經‘激’不起漣漪,但在看向我的那一刹那,眼角還是有一些微微的‘抽’搐。

那種感覺並不好受,因為任何一個人一想到馬上會看到一個瘋子的時候,感覺都不會太好。

可這一次,我沒有撲上去。

帶著冰雪氣味的風從‘門’外吹了進來,‘床’上破舊的‘床’帳被吹得微微輕擺起來,和我的長發一起飄搖著,感覺好像整個屋子都在風中搖晃一般,可我卻是這裡唯一一個安靜的存在,就這麼坐在‘床’頭,目光淡然的看著窗戶。

單薄的窗紙遮不住外麵的寒冷,也遮擋不住陽光。

‘乳’白‘色’的陽光因為雪而更加透亮,照在我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靜謐。

裴元灝看著這樣的我,一時間愣住了。

他的眼中升起了一絲愕然的神情,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但他仍舊沒有任何的動作,還是站在‘門’口就這麼看著我,一直看著。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冷宮裡沒有沙漏,對於關在這裡的人來說,時間是沒有意義的,隻有落雪撲簌簌的聲音提醒著人時間的流逝,但我就好像是時間流轉外的一個人,又好像這兩年的禁閉,已經將我塑成了一座沒有溫度的冰雕。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傳來了腳步聲。

然後,就聽見嬤嬤驚愕的聲音:“啊?皇——皇——”

裴元灝一回頭,那個嬤嬤已經跪下來,連滾帶爬的走到他的腳下,跪著磕頭:“奴婢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裴元灝沒有理她,又回頭看著我,我還是安靜的坐著,一動不動。

他的眉間微蹙,沉聲道:“她今天,很安靜……”

那嬤嬤跪在他腳下,也不知道他這句話是喜是怒,有些顫抖著說道:“呃,是——是啊,她有的時候,比較安靜些,不那麼瘋……”

“多少時候,會比較安靜?”

“啊?這——”嬤嬤雖然跪在雪地裡,但額頭上的冷汗卻是涔涔而出,結結巴巴的說道:“奴婢,奴婢平常也沒有常來,所以,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裴元灝臉‘色’一沉,突然轉身一腳將那嬤嬤踢翻在地:“那朕要你們何用!”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那嬤嬤被踢翻在地,掙紮著急忙翻身起來又跪下,連連磕頭討饒。

裴元灝根本不理她,隻是有轉過頭來看著我,一直到這個時候,我的目光才慢慢的移了過去,一雙清得一絲雜質都沒有的眸子,也像是沒有任何的溫度,感情,淡然的看向他。

他的目光灼灼的看著我:“青嬰……”

我看著他,卻沒有絲毫的反應,過了很久,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一樣,將目光移開,繼續平靜的看著窗外透進來的淡淡的光線。

他站在‘門’口,也沒有再說什麼,做什麼,目光卻變得有點奇怪,又看了我一眼,便轉身走了。

等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停了一下,沒有回頭,隻冷冷道:“朕今天來這裡的事,不準告訴任何人。”

嬤嬤急忙磕頭:“是。”

他又停了一下,卻沒有回頭,隻是在一刻的猶豫之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坐在屋子裡,始終沒有半分動靜,連那嬤嬤帶著一臉的驚恐走到‘門’口來看我的時候,我也依舊沒有任何動靜,一直到她也離開了,整個小院子又恢複到了以往的平靜時,我才慢慢的垂下了眼瞼。

嘴角,勾起了一抹淡得幾乎看不到的笑意。

.

我知道裴元灝今天來的意思。

後宮已經鬨成了那樣,南宮離珠和申柔都沒有對對方留手,可對他而言,這兩個‘女’人卻都是無法失去的,所以他不能處置任何一方,唯一能想的辦法,就是找一個人來牽製這兩個鬥得快要發瘋的‘女’人。

一旦後宮出現三足鼎立的局麵,任何一方就都不敢輕易出手,製衡,才是最好的方法。

可是,眼前最好的人選,皇後常晴,卻始終沒有涉足他們的爭鬥之中。

至於後宮其他的‘女’人……淑儀陸欣榮、婉儀朱芳華、良媛龐燕、榮華聞絲絲……甚至——昭儀劉漓,他們的地位、手段,都遠不能和這兩個‘女’人相提並論。

所以……他想到了我。

當然,我不會那麼天真的以為他就會直接想要把我放出去,畢竟這些年來,我都是一個“瘋子”,他也隻不過想到了我,來看一眼而已。

可是,他卻意外的看到了一個並非狀若瘋狂的我,也並不是一個完全正常的我。

我瘋已經瘋了兩年多了,他並不驚訝,如果我慢慢的恢複清醒的話……雖然他需要一個‘女’人來製衡南宮離珠和申柔,而我,是一個最好的人選,也同樣,是一個最壞的人選。

他現在,心裡一定很‘亂’吧……

我慢慢的起身走到‘門’口,看著外麵雪地上的腳印,淡淡一笑,將大‘門’掩上了。

.

宮裡過年,是很熱鬨的。

白雪皚皚的景致中點綴著紅彤彤的燈籠,所有的宮殿都被布置一新,宮‘女’太監們穿著新發的襖子上上下下的忙碌著,掛燈籠,掃積雪,領賞,每個人臉上都有‘陰’霾的皇城中難得一見的笑容,卻像是冬日最美的景致。

過完年,天氣仍舊不怎麼暖和,屋子裡的爐子也每天燃著,沒有像之前兩年那樣,過了年之後就熄了爐子,讓我裹著破舊的棉被隻能哆嗦。

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了。

我仍舊坐在‘門’口,微笑著看著院子裡的積雪,白皚皚的雪地上沒有一絲雜質,清淨得像是天地‘混’沌初開時一般。

突然,這樣的‘混’沌中響起了一個孩子的笑聲。

我一抬眼,就看到小念深穿著一身紅‘豔’‘豔’的襖子跑了進來。

我也微笑了,看著他手裡握著一串糖葫蘆,臉蛋兒紅紅的,歡快的跑到‘門’口:“阿婆!”

“殿下來了。”

“嗯。”

我笑道:“今天是殿下的生日,隻怕各宮的娘娘們都來給殿下賀壽,也收了很多賀禮吧,我都怕殿下忘記這裡了。”

小念深一聽,急忙搖頭:“沒有沒有,阿婆,雖然外麵很熱鬨,可是,我一直記著你的。”

他一被逗就立刻認真起來,小臉上鄭重的表情隻讓人覺得想要疼到心裡去,也是因為這樣,我格外喜歡逗他,這大概也是他身為皇子,在宮裡所不會經曆的,所以,不管我怎麼逗他,他卻更加與我親近了。

我微笑著說道:“我也一直惦念著殿下,今天是殿下的生日,我沒有什麼可送殿下的,就把這個給殿下吧。”

說完,我將手伸到他的麵前。

掌心,放著一隻‘精’致的蝦須鐲。

小念深低頭一看,卻是有些愕然:“這是——鐲子?”

“嗯,希望殿下喜歡。”

“……”他卻有些愣愣的,看了好一會兒,又抬頭看看我,伸出小手拿起了那隻鐲子,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我當然知道他在奇怪什麼,也微笑著不語,小念深終於遲疑的對我說道:“阿婆,你——為什麼要送我這個啊?我,我是男子漢啊。”

我笑道:“這不是一隻普通的鐲子,是有意義的。”

“啊?什麼意義啊?”

我想了想,突然說道:“殿下,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故事?好啊好啊!”小念深一聽,急忙高興的點頭:“我最喜歡阿婆講故事了,上次你講的那個廉者不受嗟來之食的故事,我就好喜歡的!”

我笑道:“不過,這一次,我講的可不是廉者的故事,而是一個——‘女’人的故事。”

念深眨巴眨巴大眼睛,認真的看著我。

……

.

這個故事,其實並不長。

許幼菱的這一生,都很短暫,在這浩瀚無垠的後宮的曆史中,也許連滄海一粟都算不上,可她的生命對於有的人,卻是那麼重要,因為眼前這個孩子,就是她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

所以,沒有人能夠輕視這個柔弱的‘女’子。

當我說完最後一個字,看著念深的時候,那張稚嫩的小臉上滿是哀傷的神情,沉默了很久,他輕輕的說道:“阿婆,你說的那個夫人,她好可憐啊。”

我說道:“殿下,她並不可憐。”

“啊?”他愕然的抬頭看著我。

我看著他清亮的眼睛,鄭重的說道:“弱者才需要人可憐,但她並不是弱者,她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能放棄生命,那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她並不可憐,她是一個值得人尊敬的,堅強的‘女’人!”

念深看著我,沉默了很久,輕輕的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我微微的笑著,伸手撫‘摸’了一下他的發心,念深又想了想,抬頭對我說道:“阿婆,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故事啊,我不——”

他的話沒說完,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鬨的聲音,打破了冷宮的平靜。

他微微吃了一驚,回頭一看,就看見小院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宮‘女’一看見他站在這裡,立刻大聲道:“哎呀殿下,您怎麼在這兒啊,皇後娘娘到處找——”

話沒說完,這個宮‘女’一下子僵住了。

她看見了我。

而我,也看見了她,雖然幾年沒見,但我還是認出了,她就是皇後身邊的宮‘女’扣兒。

扣兒對我也不算陌生,這個時候看到我,卻好像看到鬼一樣,僵在那裡半天都不動,這時外麵更多的人聲傳來,冷宮裡的這幾個嬤嬤也聽到了動靜,都迎了過來,剛走到‘門’口,這些人全都不動了,半晌,隻聽他們噗通的跪在雪地裡,顫抖著的聲音:“皇——皇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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