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彎月如鉤。
濱江大道,是江北市的一處名勝,江景旖旎,樹影婆娑,夜色中的淮江倒映著兩岸的霓虹和天邊的彎月,五光十色,波濤粼粼,間或有一兩艘豪華遊船緩緩駛過,一兩聲低沉悠長的汽笛聲,更加映襯出淮江的美麗。
沿江是一條寬闊的大道,是上屆市政府傾力推出的改善市容十大工程之一,雙向十車道,壯觀漂亮,和淮江相得益彰,靠南岸一側,是鱗次節比的大酒店,高級會所,洗浴中心,酒吧等,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是江北市有名的銷金窟。
劉子光在樹影下騎著自行車,沿著濱江大道一路騎行,邊走邊哼著歌,看起來就像是個上夜班的工人,騎了十來分鐘,終於來到了目的地,大路邊一座金碧輝煌的建築物在夜色中閃耀著炫目的霓虹,豪華霸氣,門頭極大,四個穿著高開叉旗袍的女服務員站在門口迎賓,大門之上,是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正和這座建築的風格暗合:金碧輝煌!
劉子光啥樣人,當日在預審科挨揍的時候,楊峰和那幾個敗類的對話他可一句沒漏,金碧輝煌,不見不散,能猜得出這些人經常到這裡來消費,這座綜合性會所在江北市也是小有名氣的,隻不過檔次太高,一般人不敢來消費罷了。
金碧輝煌的門口有個很大的停車場,招呼客人泊車的保安都穿著黑色的西裝,裡麵也是純黑的襯衣,乾練利索,耳朵上還掛著對講機的耳麥,動作嫻熟而乾脆,指揮著一輛輛豪華車倒進倒出,門口一個同樣黑西裝打扮的漢子,剃了個禿瓢,眼中精光四射,不時注意著四下裡的情況。
他已經看見了劉子光,但是絲毫沒有加以懷疑,因為這個人實在是太平常了,就如同每天夜晚路過濱江大道的那些一輩子都不可能進金碧輝煌消費的老百姓一樣,騎著自行車從門前經過,再正常不過了。
在他眼裡,劉子光就是夜色背景中的一個活動景物罷了,他需要留意的是那些熟悉牌號的汽車和某些或者歡迎或者不歡迎的客人們。
馬路上,那個騎著自行車的夜班工人很自然的翩腿下車,蹲下來擺弄著腳蹬子和車鏈條,似乎是車子出了故障,領班隻是隨意的瞟了一眼,根本沒往心裡去,他並不知道,在劉子光蹲著的那個位置旁邊,隔離帶灌木叢中早就隱藏了一個人。
穿著迷彩服的毛孩已經趴在這裡三個小時了,獵人出身的他有著極佳的耐心和高超的掩蔽技術,那件87式四色叢林迷彩服已經被改裝成類似狙擊手專用的吉利服,即便貼近觀察都不會發現這裡趴著個人。
一輛輛轎車呼嘯而過,轟鳴掩蓋了劉子光和毛孩的對話。
“怎麼樣?”
“九點二十進去的,還是那幾個人,還是那輛車,到現在沒動靜。”
“嗯,繼續觀察。”
說完,劉子光騎上自行車走了,這種偵查已經繼續了一周時間,每天毛孩都要在這裡蹲坑觀察,記錄楊峰等人的行蹤,不出劉子光所料,金碧輝煌是楊峰等人最常來的一個窩點,一周居然來了四次,每次都要玩三四個小時,有時候甚至徹夜不歸,每次都要開一輛淮O牌照的帕薩特,參與者除了楊峰和老三兩個人固定不變之外,每天都是不同的客人。
雖然掌握了一定的規律,但是依然不方便下手,楊峰他們不比孫偉,可以隨意的擺弄,這些人可都是披著執法者外衣的混蛋,警惕性很強,身手也不差,而且總喜歡成群結隊的行動,基本不會落單,這讓劉子光很是頭疼,更何況,他們身上很可能帶著槍,那可不是鬨著玩的事情……
對了,槍,這讓劉子光想起了兩部電影,杜琪峰的《PTU》,陸川的《尋槍》。似乎可以在這上麵下點功夫。
又是一天過去了,淩晨時分,馬超開車接回了毛孩,今天楊峰老三他們又是玩到十二點才乘車離去,各回各家,都是送到家門口下車,途中毫無下手機會。
不出所料,但劉子光病不氣餒,拉著毛孩仔細詢問老三他們的具體行動,一點蛛絲馬跡都不放過。
毛孩的眼睛非常銳利,記憶力也出奇的好,他回憶了楊峰等人從下車到進入金碧輝煌的每一個點滴,終於被劉子光發現了值得關注的細微之處。
這輛帕薩特的司機是老三,就是那個在分局裡用手銬虐待劉子光,又幫楊峰打點關係的便裝中年男子,根據*的情報顯示,他現在市局下屬的押運公司當個小頭頭,有點小權力,人脈也很廣的那種人。
老三每次下車之前,都要將一個黑色的手包鎖進副駕駛位子上的手套箱,這個細節很值得玩味,按說他們幾個是金碧輝煌的常客,有啥貴重物品儘可以帶進去,寧願鎖在自己車裡,也不願帶進金碧輝煌的東西,唯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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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成不成,試一下總歸是好的,這口氣憋了十幾天了,劉子光這種強悍無比的人啥時候吃過這種啞巴虧,說啥也要把老三等人擺平。
次日晚上,老三駕駛的帕薩特再度來到金碧輝煌門口,車門打開,三個喝的麵紅耳赤的大漢走下車來,腳步都有些踉蹌了,老三看起來還挺清醒,慢條斯理的拿過手包,檢查一下密碼鎖,然後鎖進了副駕駛手套箱,還摳了一下確認鎖死了,才推門下車。
“笛”的一聲,帕薩特鎖上了,四位客人肆無忌憚的狂笑著走進了金碧輝煌,穿著黑西裝的保安幫他們打開大門,旗袍迎賓小姐職業性的微笑著,這幾位是常客,她們早已經司空見慣。
老三他們進去不久,兩夥年輕人也乘著出租車同時抵達金碧輝煌,一個個東倒西歪,也是喝大了的架勢,走到門口的時候,不知道究竟是誰碰到了誰,兩夥人破口大罵,然後推推搡搡,都是脾氣暴躁的年輕人,很快上升到集體鬥毆的層次。
若是一般群架,金碧輝煌的保安們樂得看熱鬨,可是這場群架就發生在自家門口,焉有不管不問的道理,領班拿起對講機迅速招呼樓上的兄弟下來增援,隨即帶著門口的幾個夥計上去製止鬥毆。
哪知道這幫醉漢居然連金碧輝煌的麵子都不給,逮誰打誰,推搡之下,連黑西裝保安們也加入了戰團,場麵混亂到了極點,誰也沒有注意,停車場上發出“笛”的一聲鳴響,那輛帕薩特的門鎖悄悄開了。
一個人影鬼魅般潛伏過去,打開一條門縫,鑽進了副駕駛的位子,他趴的很低,以至於從外麵根本看不見裡麵有人,金碧輝煌的停車場很大,大大小小幾十輛車停在這裡,本來看守停車場的保安都去門口增援了,誰也沒看見這輛帕薩特裡發生的事情。
一分鐘後,沒等樓上的保安衝下來,那兩夥醉鬼便逃之夭夭了,跑路的時候居然一點醉態都沒有,搞得保安領班很是疑惑,心裡怎麼都覺得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撓著頭想了半天,下意識的看看停車場,還是那些車,一輛都沒少,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領班心中暗想。
……
江邊偏僻的馬路上,停著一輛沒掛牌照的白色捷達,這還是張彪留下的那輛車,被馬超裝上新的電瓶之後就能開了,為了不引人注意,他們特地動用了這輛不起眼的捷達,此時劉子光和毛孩坐在後座,駕駛員位子上是馬超。
剛才金碧輝煌門口打架的兩撥人,正是劉子光安排的,用來吸引保安的注意力,給馬超留出辦事的時間。
偷汽車這種事兒在江北市很常見,都是用廣東買來的*偷開人家的車門,尤其是帕薩特,雅閣這種中檔轎車,由於便於銷贓,最受偷車賊的寵愛,馬超所在的汽修廠,暗地裡也乾些幫人改車,銷贓的買賣,玩這個,馬超不是外行。
至於副駕駛上的鎖,更是小兒科,隨便找個鐵絲都能捅開,馬超用了不到二十秒時間就搞定了這件事,現在那個老三視若珍寶的黑色手包,已經拿在了劉子光手裡。
手包很昂貴,是真皮的,正麵有個夢特嬌的商標,上麵帶密碼鎖,不過這道鎖已經完全沒了意義,劉子光掂一掂包的分量,心中就有了底,抖開三刃木劃破皮子,一柄沉甸甸的鐵家夥掉了出來。
果然是槍,一把很大,很重的手槍,發藍已經斑駁不堪,散發著槍油的味道,槍身上篆刻著一行編碼數字,看看握把底部,是空的,拉下槍機,彈膛也是空的,再看一下槍口,膛線都幾乎磨平了。
劉子光把玩著手槍,摩挲著槍柄上的黑色五角星讚歎道:“這就是*啊,就這破玩意打的香港黑道魂飛魄散,真是老當益壯。”
有槍沒彈,很不符合常理,再仔細檢查手包,果然發現了一個沉甸甸的*,裡麵填了五發黃澄澄的子彈,劉子光將*推入,嫻熟的推彈上膛,又退出*,拉動槍機,閃亮的子彈從拋殼口蹦了出來,被他一把握住。
劉子光玩的不亦樂乎,馬超卻嚇得不輕:“劉哥,這是槍啊。”
“廢話,這不是槍難道是狗?”劉子光笑道。
“那,你準備咋辦,不會是要……”馬超的臉都白了,涉槍的案子都是天大的案子,逮到以後可不好受。
劉子光淡淡一笑:“放心,這玩意燙手,咱不留,不過擱咱手裡,有人比咱還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