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開出了軍分區司令部,開道的軍車裡,趙輝拍拍劉子光的肩膀說:“給你縣長老同學打個電話吧,通知地方上一聲。”
劉子光說:“不是說不讓驚動地方麼?”
趙輝笑道:“省裡市裡也就算了,到了縣裡再不打招呼說不過去,再說這也是給你同學架勢的機會嘛。”
……
此時南泰縣委會議室,常委會正在召開,縣委徐書記嚴肅的說:“昨天晚上,咱們縣財政局的關衛東被市反貪局的人帶走了,市紀委的報告說,關衛東多次前往澳門賭博,涉案金額高達數千萬之巨!就在咱們眼皮底下發生這麼重大的違法違紀事件,某些同誌要深刻反省了!”
氣氛一下緊張起來,朱副縣長的臉色有些難看,目前南泰縣的形勢錯綜複雜,自從前任書記和縣長下馬之後,就呈現出一種黨政領導雙弱的局麵,縣長周文是市裡下派的乾部,毫無根基可言,縣委徐書記當了多年副書記,一直是不倒翁,雖然資曆老,但是沒有幾個班底,反而是朱副縣長勢力最大,在常委中也有不少盟友,本來他才是縣長最熱門的人選,但是周文橫空出世奪走了縣長大位,自然就成為他的敵人。
上次交通局長被免職之後,周文並沒有乘勝追擊,安排自己的人馬,而是把交通局長的位置讓給了徐書記的人,徐書記投桃報李,把周文的嫡係孫繼海操作成了公安局的副局長,兩位弱勢的黨政一把手,合作的天衣無縫。
被剪除了羽翼的朱副縣長很是憋屈了一陣子,有心想打擊周文,這是這家夥太精明,無論是從經濟還是作風方麵都找不出紕漏來,上次賓館捉奸的事情還曆曆在目,朱副縣長隻好忍了這口氣。
沒想到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周文的下一輪組合拳又打過來了,這次又是換湯不換藥,直接動用市裡的關係把財政局老關給拿下了,朱副縣長吃了個啞巴虧,想扳回一局都沒可能,周文做事精細,肯定掌握了老關的確鑿證據,不然也不會出手這麼狠辣。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大家都在抽著煙,喝著茶,表麵上平靜,內心卻是驚濤駭浪,這個周縣長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要人命啊,不過細想起來老關也是活該,按理說財政局歸縣長管,可是縣長批的條子,總額不過兩萬元,到了財政局那邊老關竟然給拖著不辦,說什麼財政緊張,當時大家都等著看周文的笑話呢,結果人家硬是忍了這口氣,一個月都沒動靜,兩萬塊錢你不給是吧,直接摘了你的帽子不說,下半輩子都讓你在牢裡過。
周縣長啊周縣長,表麵上文質彬彬的書生,其實是條赤練蛇啊。
見眾常委都不說話,周文乾咳一聲道:“財政局歸縣政府領導,出了這種事情我負有領導責任,請組織處分我‘
徐書記說:“周縣長到我們南泰縣時間不長,財政局的情況也不清楚,這事兒和你無關,真要處分,也是處分我。”
兩人一唱一和的,透露出的信息是不再向上追究了,眾人鬆了一口氣,然後就聽到周文說:“財政局的風氣確實應該改變一下了,據我調查,關衛東任職期間,任人唯親,管理鬆散,財政局成了一盤散沙,有些人甚至挪用公款炒股,這種風氣必須扭轉,財政局副局長任長榮同誌是省財經學院畢業,業務素質強,思想覺悟高,我建議由他接任局長一職。”
朱副縣長發言了:“任長榮同誌還比較年輕,財政局的情況也比較複雜,我建議還是讓經驗更豐富的同誌出任這一職務,副局長喬雲山政治素質很強,我覺得更合適一些。”
說完,朱副縣長掃了一眼在座眾人,說:“我也是拋磚引玉,大家有更合適的人選都可以提嘛。”
大家都明白,交鋒開始了,財政局長和公安局長一樣,都是極其重要的崗位,也是必須爭奪的位置,此前朱副縣長已經進行了串聯,他矜持的看著周文和徐書記,手裡擺弄著簽字筆,自認為勝券在握。
忽然周文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看了一眼,附耳對徐書記說了句什麼,徐書記便道:“會議暫時中止一下,縣裡有重要接待任務。”
朱副縣長問道:“徐書記,是省裡來人了麼?”
徐書記說:“不是,是中央來人,點名要周縣長陪同,中央首長嚴令不許驚動地方,我們就不要全體出動搞什麼歡迎儀式了。”
眾常委們再看向周文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樣了,心說這位周縣長真人不露相啊,連中央都能找上關係,看來站隊的事情要再認真考慮一下了。
常委會暫時結束,周文匆匆趕回自己的辦公室,開始點將,縣公安局的孫繼海是少不了的,由於中央首長有軍隊背景,所以武裝部最好也出一個人,然後就是熟悉南泰縣曆史的人,他很快想到一個人,縣誌辦公室的桑景閒,那個老頭倒是可以一用。
縣誌辦公室全稱是南泰縣黨史縣誌編纂委員會辦公室,是隸屬於縣政府的副局級事業單位,編製相當精煉,有主任一名,副主任四名,紀檢委員一名,這些都是抓行政和黨務的領導,具體業務卻是由一位從縣中調來的老教師負責,這個人就是桑景閒。
老桑雖然人在縣誌辦公室,但編製還在縣一中,縣裡財政緊張,半年沒發工資,老師們便啜叨人在縣政府的老桑替他們出頭,老桑五十多歲的人了,兒女都不在本縣工作,也就豁出去了,直接找到縣長反應,說是教師工資拖欠的太多,嚴重影響教學質量,老實說,老桑找縣長告禦狀,也是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的,他做好了被開除公職,甚至被關進公安局的準備,可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縣長比他還著急,此前已經特批了兩萬塊錢應急,可是被財政局壓著不給,最後還是縣長從彆的方麵籌措了幾萬塊錢給老師們發了生活費應急,還說以後有事可以直接向自己彙報。
此事之後,老桑感覺辦公室的幾位主任看自己的目光都不一樣了,本來還稱呼一聲“桑老師”,現在直接就是老桑,什麼累活兒苦活兒都推給自己,老桑心裡明白,自己身上已經打上了周縣長的烙印,縣裡人都說周縣長乾不長久,跟他混沒前途,但自己已經是快退休的人了,就算受到牽連又能怎麼樣。
縣誌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距離最近的一位副主任氣定神閒的拿起了電話:“喂?”
“老桑,你的電話。”副主任把話筒遞了過來,眼神有些奇怪。
桑景閒正趴在文案堆裡忙碌著,趕忙接過電話問道:“哪裡?”
“桑老師,我是周文,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下。”聽筒裡傳來的竟然是周縣長的聲音。
桑景閒答道:“馬上到,周縣長。”
辦公室的人此刻全都抬起來頭,目送著老桑離開,一位副主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悠悠的說:“老了老了,還站錯隊,哼哼。”
其餘副主任們也都冷笑著,繼續拿起了報紙。
……
周文點起人馬,叫上縣政府小車班的一輛大排量越野車,一行人來到縣城邊上開始等候,不遠處陸續出現了幾輛不起眼的汽車,這都是縣裡領導們派來的眼線,他們很好奇周文到底搭上了中央什麼人,因為根據資料顯示,中央根本沒有南泰籍的領導啊。
半小時後,一列車隊出現了,打頭的是一輛迷彩塗裝的長豐獵豹,白底軍牌,後麵跟著的也都是軍牌車輛,豐田考斯特、救護車、越野車,一路打著雙閃過來,開到周文麵前停下,頭車裡下來幾個人,和周文等人簡單握手寒暄之後,然後各自上車進入城區,老桑作為臨時“導遊”上了葉老的專車。
眼線們紛紛打電話向自家領導彙報,說是隻看見了一水的軍牌車,搞不清楚狀況。
“繼續調查。”朱副縣長放下電話,心裡打起了小九九,開始聯係市裡的熟人。
……
桑景閒當了一輩子教書匠,見過最大的官兒就是縣長,現在突然坐到了中央首長旁邊,心裡難免有些緊張,但是看到首長麵目慈祥,工作人員也都沒有架子,便放下心來,隨著汽車的行進,指著外麵的大樓介紹了起來。
葉老今天精神很好,破例沒有躺在病床上,而是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豐田考斯特的座椅都是特製的航空座椅,極其寬大舒適,他望著窗外繁華的景色,不禁感歎道:“變了,變化真是太大了。”
車隊走的是南泰縣中心大道,極其寬敞的十車道柏油路,路邊種植著四季常青的塑料椰子樹,高樓大廈比比皆是,白宮造型的縣機關大樓在一片繁花綠樹的掩映下,顯得格外壯麗。
“那是哪裡?”葉老指了指白宮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