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四座皆驚,李主任的臉色有些難看,右手食指有節奏的敲著桌子問道:“其他的同誌還有什麼意見?”
在座的紅旗廠高層包括正副總經理,三總師,以及分廠廠長,一共九個人,大家麵麵相覷一番後,總會計師第一個站了出來,平心靜氣的說:“我和衛總意見一致,不接受玄武集團的任命,同時堅決反對玄武入主紅旗。”
總會計師是個五十歲的老頭,乾了一輩子會計,門清的很,無論哪個單位,財務都是重中之重,玄武集團吞並了紅旗廠而不換財務人員,傻子也不信啊,再說財務專用章和增值稅*采購簿都被玄武的人拿走了,分明就是大換血的前奏,這會又讓李主任來撒迷魂藥,分明是小瞧紅旗人的智商。
見總會計師和衛總站到了一起,王總急了:“我說兩句,玄武集團是一家很有實力的民營企業,他的加盟,可以做到強強互補,合作共贏,雖然我們兩家以前有過合作上的不愉快,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風物長宜放眼量嘛,大家要向前看才是,我表個態,堅決支持省委省政府的決議,支持玄武集團入主紅旗鋼鐵廠。”
說著王總舉起了手,胸有成竹的環顧四周,很可惜,除了他孤零零的一隻胳膊外,沒有任何人舉手。
場麵有些尷尬,會議進行不下去了,李主任宣布休會,然後把衛淑敏叫到辦公室裡單獨談話,半小時後,李主任將衛淑敏送了出來,臉上的笑容很僵硬,和紅旗廠班子成員一一握手道:“事情是有些突然,腦子一時轉不過來這個彎是可以理解的,你們都是黨員,是職工的當家人,我希望你們能識大體,顧大局,做出正確的選擇。”
衛淑敏淡淡的說:“請李主任放心,我們一定會做出有利於黨,有利於國家,有利於紅旗鋼鐵廠所有乾部群眾的決定。”
李主任笑道:“這樣就好,小衛我是相信你的,時間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們吃飯了,回去後好好考慮,儘早給我一個答複,時不我待啊。”
衛淑敏點點頭,帶著紅旗廠一幫人昂然出了會議室,來到門口,大家對視一眼,臉上儘是慷慨悲歌之色。
紅旗廠的路,究竟在何方啊。
……
紅旗廠的領導班子走了,隻剩下一個王總,陳汝寧推門進來說道:“會議進行完了?成果如何?”
李主任苦笑道:“比想象的阻力還要大一些。”
陳汝寧胸有成竹的笑了笑:“有阻力是正常的,不過我們也有對策,多路出擊,各個擊破,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掌控紅旗廠。”
玄武集團早在一年前就著手準備收購紅旗廠的前期工作,這項工作是由穆連恒負責的,他整理了一份厚厚的檔案,包括紅旗鋼鐵廠所有中高層領導的名單、簡曆,住址、電話、家庭成員,甚至興趣愛好、財產狀況,可謂把工作做到了極致,有這份檔案在手,何愁收購不成。
當天晚上,陳汝寧就展開了公關行動,集團所有高層領導出動,找紅旗廠的人做思想工作,你們不是擔心自己的官位和前途麼,那就當場給你們兌現,除了聘書之外,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好處,家裡缺房子的給解決住房問題,小孩成績差考不上名牌大學的,直接安排保送名額,總之隻要用心,就能找到突破口。
最難啃的骨頭莫過於衛淑敏,對這個倔強的鐵娘子,穆連恒曾經下過一番工夫進行研究,最終得出結論,直接放棄,但是陳汝寧覺得還可以再嘗試一次,比如從她女兒入手。
“尹總,你和衛淑敏的女兒衛子芊曾經是同事,我想你應該可以說得上話,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去找她談談。”陳汝寧問尹誌堅道。
尹誌堅苦笑一下,還是答應了:“好吧,我試試。”然後拿起了電話撥通了衛子芊的號碼:“子芊,我是尹誌堅,晚上有時間麼,想約你談談,哦,這樣啊,好吧,我等你電話。”
放下電話,尹誌堅說:“約好了,今天晚上,但我不能保證成功,衛子芊是個很有個性的女孩,一般的物質引誘對她沒有作用。”
陳汝寧說:“那就要看我們尹總的口才了,我相信一定會成功的。”
尹誌堅走後,穆連恒說道:“陳總,你覺得尹誌堅能行麼?”
陳汝寧笑道:“我們家鄉有句俗話,有棗沒棗打一杆,再說了,大價錢雇來的副總,總是要讓他乾點什麼才行,人閒著是會出問題的,衛淑敏那邊,我已經有彆的安排了。”
穆連恒讚道:“陳總真是未雨綢繆,決勝千裡啊。”
陳汝寧說:“哪裡哪裡,年輕時候看了一些三國水滸而已,老祖宗的智慧是無窮的,書裡悟出的東西,不比你們這些MBA學的知識少啊。”
陳玄武插嘴道:“費那些心思乾什麼,找百十個人直接把車間廠門一封,誰不聽話就攆滾蛋,再不服的話直接乾死,弄個車禍啥的還不簡單。”
陳汝寧嗬斥道:“就你這個智商,我怎麼放心把家族生意交給你打理,暴力手段那是最後的招數,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沒事少玩幾個女明星,多跟著小穆學學。”
陳玄武嬉皮笑臉的說:“沒事,老爸你年富力強,乾到八十歲也沒問題,我當一輩子太子爺就滿足了,我才不願接你的班呢,累的蛋疼。”
陳汝寧無奈的笑了,搖著頭說:“你呀,總是長不大。”
穆連恒也跟著笑道:“那還不是因為陳總您能力太強了,隻要有您在,連我都可以休息了。”
三人哈哈大笑,陳玄武看了看手表說:“好了,不和你們聊了,晚上約了人,我先走了。”
陳玄武走後,陳汝寧問道:“小穆,玄武約了什麼人?”
“好像是個女大學生。”
“哦,這孩子,太貪玩,也就是有你在他身邊,我還放心一點。”
穆連恒垂首,一臉恭順:“陳總您太過獎了,其實玄武還是很有能力的,隻不過您太強勢了,他的能力得不到發揮。”
陳汝寧一揮手:“知子莫若父,玄武什麼斤兩我還不清楚,他是從小沒吃過苦,被他媽寵壞了,就拿上次來說,惹誰不好,非要惹地頭蛇,唉,這孩子就是沒吃過苦頭,這輩子過得太順了。”
穆連恒謙卑的站著,聽陳總訓示,陳汝寧站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穆,你和玄武是大學同學,我一直是把你當兒子看的,玄武這孩子太讓人操心了,以後你要多幫幫他,我老了,公司以後還要指望你們這些年輕人。”
“陳總,您的知遇之恩,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穆連恒的聲音有些哽咽。
“好了,說說你的計劃吧。”陳汝寧拿起遙控器朝牆上按了一下,幕布向兩邊移動,露出巨大的江北市地圖來。
……
深夜,剛開完職工會議的衛淑敏匆匆往家趕,剛走到樓門口的時候,忽然警惕的站住,衝著花壇後麵一明一滅的火星喝問道:“誰在那裡!”
“是我。”熟悉的聲音響起,是陸天明。
“怎麼是你,這麼冷的天,等了多久了?”衛淑敏有些心疼,今天格外寒冷,足有零下十度,在戶外站這麼久,肯定要凍壞的。
“沒多久,就一會兒。”陸天明笑道,可是滿地的煙頭卻將他出賣。
“趕快上來吧,晚飯吃了麼,我給你下碗麵條。”衛淑敏拿出鑰匙開門,兩人來到樓上,招呼陸天明坐下後,衛淑敏就來到廚房燒水下掛麵,陸天明要幫忙,被她推開:“你又不會乾活,彆添亂了。”
於是陸天明就站在廚房門口,看著衛淑敏動作麻利的忙碌著,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清水掛麵,但是她打了兩個雞蛋,切了些細碎的蔥花蒜苗,又勾兌了些香油,在這寒冷的夜晚,這樣一碗香氣撲鼻的麵條就是世上最珍貴的珍饈美味。
“淑敏……”陸天明鼻子有些酸,這個場景不就是自己一生期盼的麼。
衛淑敏回頭:“對了,你怎麼這麼晚跑來了?”
“打你電話不接,約你又不出來,我有什麼辦法,隻好親自登門。”陸天明苦笑著說。
“麵條好了,趁熱吃吧。”衛淑敏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回到客廳裡,解下圍裙看著陸天明吃麵條,一邊看一邊微笑,兩人就好像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樣。
“淑敏,我們……結婚吧。”陸天明忽然停下筷子說道。
衛淑敏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天明,現在廠裡的事情太多了,我真的沒有時間考慮個人問題,再說這麼多年都已經過來了,也不差這一年半載的。”
陸天明問道:“你真的這麼想?你真的答應嫁給我?”
“快吃吧,都涼了,你也知道玄武集團強行收購紅旗廠的事情了吧,工人們意見很大,連著開了幾個小時的會了,也沒拿出個方案來,你說這種情況下,我怎麼還有心情去想個人問題。”
“淑敏,我這次來,也正要和你探討一下重組的問題。”
“你有什麼看法?”
“我認為,在依靠企業自身能力無法實現突破的時候,適當的借助外部力量,引進先進管理經驗和大規模的資金,對企業是有好處的。”
“哦,你的見解我很同意,但是具體情況也要具體分析,就拿我們紅旗廠來說吧……”
談到重組問題,衛淑敏的精神又上來了,兩人就這個問題深入交換了看法,不知不覺牆上的掛鐘敲響了十一點的鐘聲,一陣鑰匙響,衛子芊出現在門口,看到陸天明在家,她隻是微微頷首致意。
“很晚了,我該走了。”陸天明很適時的起身告辭,衛淑敏關切的問道:“這麼晚了還有車麼,要不讓子芊送送你。”
“不用,我開車來的,回去吧,外邊冷。”陸天明堅持不讓衛淑敏相送,自己下樓去了。
望著空蕩蕩的樓道和昏黃的燈光,衛淑敏輕輕歎了一口氣,背後傳來女兒的聲音:“媽,他來乾什麼,不會也是當說客勸你向玄武投降的吧。”
沒有回答,正在換衣服的衛子芊探頭一看,母親站在門口,姿勢有些奇怪,趕忙走過來一看,隻見母親用手頂住腹部,額頭上冒出汗珠,臉上的表情痛苦不堪。
“媽,你怎麼了!”衛子芊失聲叫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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