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光並不在意,吃著油條喝著豆漿,風卷殘雲吃完了飯,上官處長那邊才剛動了一點,斯斯文文吃完了飯,劉子光又拿起桌上切成短截的衛生紙撕了一段遞過去,上官謹連忙擺手:“真惡心,用那麼臟的紙擦嘴,我有紙巾。”
吃了早飯,天陰沉沉的開始飄雨,城鄉結合部根本沒有出租車,隻有長途車從旁邊慢慢駛過,售票員從車門處探出身子說:“市區,市區,五塊錢一個人,有座位了,上車就走。”
兩人叫停了汽車,上去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劉子光也上來在她身旁落座,拿出十元錢買了車票,車輛繼續在郊區沙石路上顛簸起來。
“我們去哪兒?”劉子光問。
“去該去的地方。”上官謹望著車窗上雨點打出的花瓣說。
……
江北市公安局,韓局長拿起電話,說道:“給我接謝華東。”
謝支隊長正在指揮中心穩坐中軍帳,接受著各處反饋來的情報,忽然接到韓局長的電話,趕忙彙報道:“暫時還沒有上官處長的下落,萬處已經蘇醒,沒有生命危險。”
“加強布控,嚴防死守,一定要在最快時間內救出上官處長。”韓局長的語氣很嚴厲,謝支隊長很堅決的答了一聲“是!”
放下電話,韓局長又向胡市長進行了詳細的彙報,聽取了指示,這才拿起衣服出門,對秘書說:“去醫院。”
省廳的萬處長脖子上中了一枚淬毒的木刺,昏迷了整整六個小時才蘇醒過來,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問罪犯抓住了沒有,當大家告訴他不但沒有抓住,特警隊反而被人家折騰了一夜,連上官處長都被綁走後,萬處長氣的青筋乍起,也不管身處醫院了,問手下要了一支煙,連打了幾次火都沒點燃。
護士進來換藥,看到他抽煙,不滿的說道:“病房裡不能抽煙!”
“沒關係的,你先出去吧。”一個秘書模樣的眼鏡男子上前將護士連勸帶哄推了出去,然後上前打開了窗戶,拉了一張椅子,對身後的白淨儒雅中年男子道:“韓局,您坐。”
韓寺清坐了下來,往前拉了拉椅子,距離萬處長更近了些:“老萬,好點沒有,法醫檢測過了,麻醉劑沒有危險的。”
萬處長狠狠吸了幾口煙,說道:“玩了一輩子鷹,結果讓小家巧啄了眼,我這一世英名算是毀了。”
韓局長勸道:“老萬,你不能這麼想,雖然你玩了一輩子鷹,可對方也不是什麼小家巧啊,咱們特警隊忙乎了一夜都沒抓到他,他竟然能獨闖龍潭,把上官處長都綁了去,就算是當年的白寶山也沒有這麼強的心理素質啊,其實你應該慶幸,萬一木刺帶的是劇毒,老萬這回你可就捐軀了,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嫂子和孩子想想啊。”
萬處長卻掀開被子到處找鞋:“我不能躺在醫院,這次行動是部裡和省廳聯合組織的,沒抓到人自己反倒趴下了,這個臉我丟不起。”
韓局長很理解萬處長的想法,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在省領導麵前露臉,結果人沒抓到,自己還負了傷,忠心雖然可嘉,但是領導也要看你的業務能力的。
萬處長急的團團轉,韓寺清何嘗不是如此呢,陳汝寧被殺一案歸上級部門辦理了,緩解了他的壓力,但是紅旗鋼鐵廠群體事件和李治安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案件都讓他很是頭疼,紀委和檢察院反貪局已經介入了,,這幾件事加起來,足以讓正在省城述職秦書記焦頭爛額,搞不好省裡會地震的。
……
省城,省委辦公大樓會議室。
省委書記鄭傑夫手裡搖晃著幾張寫滿字的紙,聲色俱厲的說:“這是李治安寫的一份材料,列舉了一些所謂的成績,為他自己求情的,這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讓我覺得刺眼的是什麼你們知道麼!”
常委班子領導們都緘口不言。
“死亡指標!紅旗鋼鐵廠拆遷竟然有三個死亡指標,然後這位主任辯解說並沒有超標,而且,你們注意聽啊,這上麵寫著,紅旗鋼鐵廠副總衛淑敏,經查實生前已確診胃癌晚期,跳鋼水自殺純屬通過不正常手段惡意給領導施加壓力的行為,這是什麼邏輯?”
說完這句話,一貫溫文爾雅的鄭傑夫竟然拍了桌子。
領導們暗暗對視,心中自然有數,李治安現在雖然暫時還沒雙規,但是紀委和反貪局已經介入了,這幾天李治安的秘書上竄下跳,送禮說情,想讓大領導們為李治安背書,可是這個節骨眼上,誰都知道鄭傑夫要拿他開刀,又有那個不長眼的會插手呢。
鄭傑夫繼續痛心疾首:“這已經不是沒有黨性的問題了,就連起碼的人性都喪失了!拆遷改建,重組改製,最終目的是什麼?不是為了國民生產總值,也不是為了某人的官帽子,而是為了老百姓的福祉,廠子拆了,房地產賺錢了,領導出政績了,可老百姓呢?沒了工作,沒了房子,犧牲了一切最終換來的隻有眼淚,同誌們啊,該反思了,我看江北市的領導班子的思想覺悟還有很大提升的空間,秦鬆不是在省城麼,不要回去了,直接去省委黨校學習,什麼時候認識到錯誤,什麼時候畢業。”
大家麵麵相覷,鄭書記這一手玩的漂亮,一舉就把李治安和秦鬆這兩個人的帽子給摘了,但又讓人抓不到把柄,不出意料的話,用不了多久,胡躍進就會接江北市委書記的位子,國資委那邊也會由鄭係或者其他中立派係的人掌權。
對於秦鬆的安排,常委們沒有其他意見,這件事就這麼定了,繼續討論李治安的問題。
宣傳部白部長說道:“關於死亡指標這件事,我想鄭書記有誤解,這個是曆史遺留問題,九十年代我省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的時候,有過幾次大規模的群體事件,對於多少人以上的企業改製,或者多大規模的征地拆遷,一般都是有死亡指標的,當然這個指標絕對不說明我們對此的態度,隻是一種預防機製而已,出了人命,誰該負責的,決不姑息!”
鄭傑夫接著說:“原來還有這麼回事,我知道了,既然這樣,我建議對李治安實行雙規,如果查明確實違法亂紀,那就移交司法部門嚴肅處理。”
這種問題根本不牽扯舉手表決的問題,其實從紅旗廠出事之後,大家就做好有人當替罪羊的準備了,隻不過李治安更倒黴一些,當天夜裡就鬨出一個巨額財產來源不明來,不讓他頂缸都對不起他。
“我認為對這種害群之馬應該堅決打擊,決不姑息。”麥省長也表了態。
“我同意麥省長的意見。”副書記兼組織部長老韓也發表了看法。
重量級的人物都發了話,李治安的命運就算蓋棺定論了。
而此時李治安的秘書趙慶楠還在省國資委的辦公室裡焦急的等待著審判的結果。
……
常委會還在繼續,正在討論的是關於紅旗鋼鐵廠事件的善後處理問題。
鄭傑夫說:“躍進同誌當機立斷,叫停重組,避免了矛盾的進一步激化,是值得肯定的,我建議善後問題也一並交給他來處理。”
韓副書記說:“我同意,躍進同誌一定能處理好各方麵的矛盾,這次紅旗事件是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紅旗廠的職工要安撫,但是玄武集團方麵的損失也很大,不論國企民企,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覺得冷卻一下後,重組還是要繼續下去的,產業結構調整的步伐不能停啊。”
鄭傑夫低頭喝茶,並不說話。
白部長冷笑道:“恐怕重組必須要叫停了,新華社大內參已經把事情捅到中央去了,連總書記都知道江東有個工廠幾千人合唱國際歌的事情了,我建議還是等總書記的批示下來,我們再討論是繼續還是終止的問題。”
韓副書記嚴肅的點點頭:“應該這麼做,對群眾,對企業都要負責嘛。”
鄭傑夫抬頭道:“鋼鐵廠的事情,就交給胡躍進他們去做,玄武集團這次重組工作造成的影響極其惡劣,我是建議該企業永遠退出紅旗鋼鐵廠。”
紀委書記跟著說:“最近有群眾舉報玄武集團旗下製藥廠有行賄問題,我建議徹查玄武集團,或許能揪出一部分隱藏很深的腐敗分子來。”
政法委書記當即回應道:“徹查是一定要進行的,不過我們是法治社會,不能因為一匹害群之馬,就把整個馬群否定,玄武集團是我省排名前列的民營企業,利稅大戶,政法機關隨意查處企業,影響了經濟發展,誰來負這個責任。”
鬥爭有些白熱化了,麥省長麵色如常,雲淡風輕,似乎討論的不是自己剛死掉的姐夫的企業。
鄭傑夫說話了:“有確鑿證據的就要查,捕風捉影的事情就算了,玄武集團上萬員工,都是要養家糊口的,他們在進行的南泰縣工業園項目,是省政府一貫支持的,再加上他們的當家人剛去世,我看調查工作放在製藥廠上,就不要展開了。”
一份交鋒之後,常委會結束,大家各自收拾東西離去,會議室恢複了往日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