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嫂臉上無光，訕訕地溜出去，找了她屋裡的沈二姐，小聲道：“了不得，你三妹是回來給我們下臉子的呢，報仇來了。趁著她還沒看見你，你快走吧。”

沈二姐其實原本也看不慣沈二嫂那勢利眼，可這會兒她也有點亂方寸，以為沈雁秋是真的回來報複的。原本她也是個好強的性子，潑辣得很，但是嫁人以後硬生生被惡婆婆和男人磨得怯弱了不少。

她剛要鬼鬼祟祟地離開，卻被外麵的沈雁軍看到。

沈雁軍喊道：“二姐你乾嘛呢？我三姐找你呢。”

沈二姐立刻臉色白了一分，了不得了，這是要拿自己開刀了啊。

沈二嫂還想鼓搗她趕緊逃，這樣沈雁秋的注意力就在沈二姐身上，會氣她逃走，不會再留意自己了。

誰知道沈二姐卻不肯逃走了，她把腰杆子一挺，板著臉，氣呼呼地道：“我怕什麼？我也沒做虧心事？我說的哪一樣不對？她以前不就是她婆婆的哈巴狗？有點好東西就給她大姑姐家孩子，不舍的給自己孩子，孩子們那棉衣都短一截，我說錯了嗎？”

“你說的沒錯，可人家不管啊。人家現在得了勢，和以前不一樣了。”沈二嫂勸她。

沈二姐納悶，“不對啊，她男人以前也是乾部，怎麼現在就得了勢了？”

沈二嫂也為止一窒，有點不知道要怎麼說。隻得道：“以前妹夫出門在外，是乾部也不是咱們眼皮子底下的，不好使，這會兒不是好使了嗎？”

沈二姐：“好使不是更好？以後咱們也有靠山了，那可是咱們親戚呢。”

沈二姐不走了，推開二嫂就往屋裡去，還笑著：“我剛才去了個茅房的功夫，三妹妹就來了。”

沈雁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然後問沈老太，“娘，我二嫂的房間，怎麼改成咱家茅房了？你們也太欺負人了。”

沈老太焉能不知道，她笑罵道：“渾說，肯定是她去你二嫂屋裡拿手紙了。”

沈二姐立刻就借坡下驢，說自己是去拿手紙的，又熱絡地跟沈雁秋說話。

沈雁秋笑著打趣沈二姐，“二姐，咱們有日子不見了。你以前見了我要麼不說話，說話就刺撓人，今兒說話可真好聽。”

沈二姐一怔，這是諷刺我勢利呢？好你個三妮兒！她待要刺撓沈雁秋兩句，卻聽見外麵說老三回來了。緊接著，就傳來常桂娟的哭叫聲，“我怎麼就不能回娘家？人家都能回，我怎麼就不能回？”

沈雁明：“沒人不讓你回，前幾天大嫂二嫂回的時候，不是也讓你回，是你自己不回的。”

常桂娟：“我讓你陪我一起回，你乾嘛去了？不行，你今兒必須也陪我回，要不我得問問你三妹妹，怎麼她那男人能陪她回娘家，我男人就不能陪我回？”

沈雁明黑了臉，“胡攪蠻纏。”他甩開常桂娟，大步進了屋裡。之前還是一身寒氣，冷著臉的，這會兒笑得很是溫和，“雁秋，你回來啦？”

他從小待三妹妹好，帶著她掏雀蛋、抓田鼠、扣知了龜的，沒少弄東西給她吃。

沈雁秋笑道：“三哥，你下班啦？上班怎麼樣，累不累？”

沈雁明順手就把小北城抱過去，“有什麼累的，一點都不累。”

外麵常桂娟跑過來，一把將自己的小兒子往炕上一推，罵道：“自己孩子從來不抱，倒是樂意抱人家的。”

滿屋子女人都不說話了，緊張地看著她，又看看沈雁秋。

沈雁明氣得要把她丟出去，卻被沈雁秋按住了。

沈老太臉上無關，斥罵道：“老三家的，今兒大過年的，家裡還來了客人，你彆蹬鼻子上臉的，趕緊準備包餃子去。”

誰知道卻不知哪裡刺激了常桂娟，她立刻摔摔打打地哭鬨起來。

她跺腳哭道：“怎麼你們的女兒是女兒，我這個女兒就不是爹娘的女兒了嗎？怎麼你們家的嬌慣著，我就要被嫌棄嗎？”

沈老太氣得兩眼發昏，好不容易女婿女兒回來，怎麼這不開眼的就鬨上來，果然是上趕著沒好事，當初就不該同意這門親事。

常桂娟還在外麵哭哭啼啼罵罵咧咧，“你們也不過是仗著有個當官的女婿，就不把兒媳婦當人了。”

沈雁明臉色已經黑得不行，他跟沈雁秋道了聲歉，起身出去，一把拉住了常桂娟的胳膊，將她拖去自家東廂。他把常桂娟甩到炕上，關上門，冷冷道：“你要怎麼的？非要今兒鬨騰？”

常桂娟滿臉錯亂的淚痕，她尖聲道：“你三妹妹不回來，你還不碰我呢，我倒是得感激她！”

沈雁明濃眉緊鎖，俊容冰寒，“你顛三倒四，到底要說什麼？”

常桂娟諷刺道：“說什麼你知道，你自己那點醃臢心思，你以為我不知道？”

沈雁明目光沉沉，“你倒是說說看，我哪裡齷齪了。”

常桂娟卻又不說了，隻是說些有的沒的，冷嘲熱諷的。

沈雁明便不睬她，轉身要走，常桂娟卻又撲上去要抱住他的腰。沈雁明聽得風聲，果斷躲開了，不想讓她碰自己。

常桂娟就開始趴在地上嗚嗚地哭。

等沈雁明進了屋裡，那邊東間沈老漢兒臉上無光，喊道：“老三，你過來。”

東間男人們正在說話，也都聽見常桂娟鬨騰，隻是都不好說話而已，故作不知。

沈大哥給他一個眼神，讓他不要跟爹頂嘴，沈二哥卻頗為同情，老三家的也太過分了。

陸元武沒上炕，而是坐在炕前的凳子上，身形筆直挺拔，他看了沈雁明一眼。

沈雁明招呼了一聲妹夫，“抱歉，讓你們看笑話。”

陸元武淡淡道：“多慮，並沒有。”

他扭頭往西間看了看，又垂眼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時候不早，他想帶著沈雁秋告辭。

沈雁明看他不耐的樣子，心下黯淡，知道是自己的事兒惹笑柄，引得陸元武不快，他有些擔心會影響陸元武對三妹的看法，覺得她娘家亂糟糟的。

這時候沈雁秋也看了看表，下地對沈老太等人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回去，過了年正月初三再來。”

他們家約好了初三閨女回門，到時候沈大姐二姐都帶著男人孩子過來。

沈老太還想挽留吃飯，不過看看老三兩口子的糟心事，她也張不開口，“行吧。”她想著沈雁秋給了那麼多東西，就讓沈大嫂把家裡攢的棉花拿來，交給沈雁秋，“你孩子多，東川西樓個子躥得快，棉花拿回去給他們絮被褥。”

沈雁秋笑了笑，她自然是不要的，以往原主不往娘家拿好東西，沈老太也不會給，今兒她回門拿的東西多，沈老太也就有表示。

這就是人和人的交往，哪怕是親母女，家裡子女多，那也是要有來有往的。

沈雁秋自然不會計較這個，畢竟這是人之常情，她笑道：“我前陣子從黑市上買了一些。”說完她還悄悄扭頭看看東間，免得陸元武聽見，恰好他扭頭看她，她就朝他笑了一下。

他的視線就黏在她身上拿不開了。

沈雁秋跟娘家人告辭，又對沈二姐道：“二姐，你走不，走我就捎你一段。”

這要擱過去，沈二姐肯定覺得是沈雁秋跟她顯擺，現在麼卻不會了。

主要是這會兒的沈雁秋氣質和從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原本那種小媳婦的小勢力小心思，這會兒都不見了，整個人端莊大氣，通透知性，讓沈二姐等鄉下婦女有一種可望不可即的感覺。

就好似沈雁秋已經成了城裡職工，她們卻隻是鄉下種地的婦女，差彆巨大，攀比不著了。

而且沈雁秋這趟回來，沒有半點炫耀自己歧視姐妹嫂子們的意思，她也沒顯擺城裡的工作，反而和大家聊一下家長裡短的事兒。

這讓娘家人心裡也踏實一些，覺得她比從前心思沉穩了許多呢。

沈老太猶豫了一下，對沈雁秋道：“雁秋，你看看……你小弟整天在家裡，種地也不是那塊料……”

這是想讓陸元武給找工作了。

沈雁秋還沒說話呢，沈雁軍先嚇得一咯噔，臉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