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頭兒：“小莉姓沈，是老沈家的孫女，你要是放不下，兩家這麼近接回去看看住幾天，老沈家也不會不同意的。”他對沈老太道：“是吧？”

沈老太點點頭，“當然，當娘的沒有不對孩子好的，要看孩子那自然沒問題的。”

常麗娟卻不肯，“不行，把孩子留給你們，你們弄個後娘，那不是要毀了我閨女嗎？我要帶小莉走！”

她根本不想離婚，小莉也不過是她的擋箭牌而已，她知道沈雁明疼孩子，舍不得閨女。她也知道男人們好麵子，孩子都是婆家的，公婆也不允許讓女方把孩子帶走，所以她要憑這個留下來。

她就是不想離婚。

大隊乾部道：“把閨女叫來問問，看看她想跟著爹還是娘，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

小莉原本一直躲在幾個哥哥姐姐身後，她害怕常麗娟，從小到大常麗娟經常對著她露出很猙獰恐怖的表情，甚至會因為和爹鬨脾氣就打她。可打了以後，她又後悔，摟著女兒各種哭各種心疼。

那種矛盾的、扭曲的感情，把小莉嚇得也有些不大正常，性子沉默不敢大聲說話。

現在大人們叫她過去說話，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未來，她茫然無措，嚇得小臉煞白。

常桂娟死死地盯著她，用隻有母女倆自己才能體會的眼神直直地看著小莉，那眼神複雜、威脅、疼愛、祈求……包含了很多感情，這種感情是她和小莉母女獨處才有的。

小莉看懂了，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就要躲，不敢說話。

沈老太：“你這個孩子，你躲什麼。小莉你自己說，以後跟著爹還是跟著娘。跟著娘就去你姥娘家，跟著爹就還在爺爺奶奶這裡。”

常桂娟：“小莉！”她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帶著一種森冷的調子。

小莉嚇得一哆嗦，忍不住哭起來。

沈雁秋道：“行了，你不用嚇唬孩子了。她對你的畏懼，已經說明了她的選擇。”

常桂娟眼神陰冷地瞪著沈雁秋，看著橘黃色的燈光裡沈雁秋明豔的臉蛋，她嫉妒得很，咬牙道：“我家的事兒，你少插手。”

她伸手就要去拖自己閨女，“這是我的閨女，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我要帶走她！”

隻要她帶走閨女，沈雁明就彆想好過，彆想好好和她離婚，更彆想娶彆的女人！

沈雁秋卻看穿了她的伎倆，這個女人實在是扭曲，也許本來本性不壞，可太過偏執就讓人走上了極端。她淡淡道：“小莉如果跟著你，那一輩子才毀了。在這裡，她至少有很多人關心，就算以後有後娘，也還有爺爺奶奶一大家子看著。”

常桂娟一聽沈雁秋說就算以後有後娘，立刻眼珠子就紅了，她聽不得後娘這樣的字樣，聽不得沈雁明喜歡彆的女人，娶彆的女人。

她當場就要發瘋，卻被常老頭兒喝住了。

常老頭兒：“行啦，就這麼說定了。”

他其實也鬆了口氣，原本還尋思小莉是孫女不是孫子，老沈家可能不愛要。如果老沈家不要，那讓閨女帶回去，帶著個孩子以後改嫁也不好找人家。

現在皆大歡喜。

他也不想久留，就讓兒子媳婦去幫閨女收拾東西，今天一並帶回去，免得以後再生事端。如果是以前依著他的性子，自然是要好好敲詐老沈家一筆的，可現在老沈家有大隊乾部幫襯，最主要是有陸元武這個有身份和能力的閨女女婿撐腰，他就不敢做什麼了。

看著他們去幫她收拾東西，常桂娟也走過去摸索什麼東西揣進了袖子裡。

她嫂子看見，問她，“桂娟，你拿了什麼？”

常桂娟冷冷道：“能有什麼？這是我的屋子，我拿的都是我自己的。”

他們老沈家沒分家，幾個兒子都住一起，錢財糧食都是沈老太把持著，各房的東西就是他們自己的，可以自由支配。

當然，也就是過日子的一些零碎罷了。

常桂娟拿起一把梳子仔細地梳了梳頭發，她又找了一個發夾彆再耳後，再拿胭脂摸摸臉，讓自己看起來臉色好看點。

看她還知道打扮，她嫂子心裡忍不住吐槽，真是個拎不清的，早乾嘛去了。

常桂娟打扮好了，就出了東廂去正屋。

這時候天都黑透了，因為是過年，各家都圖喜慶亮堂，所以舍得點煤油，院子裡掛著馬燈，也不至於像往常那樣黑漆漆的。

沈二姐和沈雁軍幾個站在堂屋呢，看她過來立刻就攔著她，生怕她找沈雁明的麻煩。

常桂娟握緊了拳頭，恨恨道：“怎麼，我還沒離開老沈家的門呢，你們就開始翻臉不認人？”

還說以前不欺負她！

沈二姐道：“你要說話，就好好說。”她讓常桂娟在堂屋說話，不要進東間，免得又有什麼衝突。

常桂娟走到東間門口，往裡看了看，見沈雁明坐在炕上靠著棉被，他臉色潮紅，一副很疲憊的樣子，可他那雙跟沈雁秋一樣好看的眼睛卻亮得驚人，顯得他越發英俊出挑。

沈雁秋坐在炕沿上，正和他說話呢。

兄妹倆一個英俊，一個明豔，在常桂娟看來都不得不佩服他們的好相貌。

她突然覺得非常難過，痛苦得讓她都承受不住，今天走出這個門，她和沈雁明就再也沒有關係了。

再也沒有關係了？？？

真的再也沒有關係了嗎？

她突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她哆嗦著嘴唇，“雁明？”

正在和沈雁秋說話的沈雁明抬眼，看向她，淡淡道：“你還有事？”

常桂娟哀求地看著他：“你真的這麼狠心嗎？”

沈雁明移開視線，不想看她，也不想再和她說話了。到現在她還在怪他狠心，她根本就沒有真心悔過，在她看來以死相逼、他以命相救都是應該的，都是很輕鬆的，不會有什麼麻煩一樣。

她的心裡隻有她自以為的感情，從來就沒有尊重過彆人。

常桂娟從他眼中看到了絕然，心下一片荒涼，隨即生出一種魚死網破的絕望憤怒來。

與其讓他離婚忘了自己，再也沒有丁點關係，不如讓他恨自己，這樣一輩子都忘不了她！

“是你逼我的！”她低聲切齒說著，然後從袖中掏出一把細長的剔骨刀，猛地就衝著炕沿坐著的沈雁秋捅去。

“你去死——”

炕上的沈雁明悚然已經，下意識地就把沈雁秋一拉，可常桂娟瘋了一樣，動作卻非常敏捷，她幾乎是跳起來將尖銳鋒利的剔骨刀朝著沈雁秋的脖子紮上去。

這時候原本一直在炕前坐著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陸元武突然暴起，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衝上前，一把抓住了即將紮在沈雁秋身上的刀鋒。

刀尖抵著他的手掌，瞬間流下鮮紅的血液。

陸元武目光冰寒瘮人，一腳踹上常桂娟的胸口，冷冷道：“你不用回娘家了，去監獄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