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彥直和關璐爭論誰睡床誰睡沙發的時候,年輕的派出所民警馬國慶還在汽車修理廠附近的水溝裡蹲守,他就不信犯罪分子能耐得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馬國慶抬手看看表,夜光表的指針已經指向十一點,今晚怕是要苦熬了,摸摸口袋,香煙還在,不過隻剩下五根了,要省著點抽,長夜漫漫,唯有香煙作伴,這就是刑警的生活啊。
又過了半個小時,馬國慶有些困倦了,他活動一下麻木的雙腿,正打算抽一支煙提神,忽然一陣引擎聲傳來,然後是雪亮的光柱,那輛銀灰色皇冠轎車開出來了!
轎車速度很快,從麵前一閃而過,馬國慶急忙抬出自行車,猛衝幾步跳上車子狂蹬,無奈人力比不上發動機,隻能眼睜睜看著轎車尾燈消失在夜幕中,望洋興歎。
不過也算有收獲,自己的判斷是準確的,犯罪分子利用這輛趴窩的轎車作為交通工具,順藤摸瓜,就能抓住罪犯,想到這裡他就釋然了,騎著自行車慢慢向前,走了一公裡左右,忽然發現路邊停了輛車,正是那輛皇冠,他急忙下車,隱蔽觀察。
皇冠車熄火熄燈,車裡似乎有人,車體劇烈晃動。
莫非是在進行殊死搏鬥?馬國慶警惕起來,摸摸身上,他是見習期,沒資格配槍,包裡隻有一個能裝五節一號電池的大號手電筒,鐵皮的外殼很是結實,能當鐵棍使用,而且亮度極強,暗夜裡能把人的眼照花。
馬國慶當機立斷,將自行車一丟,箭步上前,打開手電筒,開啟眩光模式,強光手電照的車後座上兩個人眼花繚亂,同時馬國慶也看清楚了車裡的情況,不是什麼搏鬥,而是一男一女在搞流氓活動,花白的軀體讓他麵紅耳赤,同時又怒火中燒,去年嚴打槍斃了那麼多流氓犯,怎麼還有人以身試法!
車裡兩人忙不迭的穿衣服,馬國慶怒吼一聲:“彆動,派出所的!”
兩人就真的不敢動了,隻用衣服遮住關鍵部位,拿手擋著眼,躲避著強光。
“叫什麼名字,哪個單位的?”馬國慶厲聲喝道,“車是哪來的,你倆是夫妻麼,亂搞男女關係你們單位領導知道麼!”
他還不忘虛張聲勢,對著空氣喊道:“小王,你跟小李到那邊看看,有什麼其他情況。”以圖製造出一種多人巡邏的假象。
車裡兩個人早已嚇破了膽,流氓罪很嚴重,搞不好要判死刑的,即便不死,以後在單位也抬不起頭來。
男的好歹有點膽量,戰戰兢兢道:“求求你,千萬彆抓我們,我給你錢,給你外彙券,你要多少都行。”
“證件拿出來,駕駛證,行駛證,工作證,這車是你偷的吧?”馬國慶聲色俱厲,他在派出所彆的沒學到,跟師傅學會嚇唬人了。
男的從衣服兜裡掏出證件,辯解道:“車真不是偷得,是單位的車。”
這是一本紅皮工作證,單位是省旅遊總公司,持證人叫陳曉飛,崗位是出租車服務部。
“車的證呢?”馬國慶將證件揣進警服口袋。
陳曉飛爬到車前座,從手套箱裡拿出行駛證和駕駛證,馬國慶看了看,車輛登記單位和駕駛員的所屬單位都是省旅遊總公司,說明這個人沒撒謊。
馬國慶用手電照證件的時候,那女人快速穿著衣服,陳曉飛偷眼觀察,看到馬國慶的警服和頭頂的國徽,暗暗叫苦,這回是真栽了。
八十年代初期,大量知青返城,經濟發展緩慢,社會上積累了大批滿腹戾氣和怨氣的無業青年,治安狀況相當惡劣,公檢法剛從十年動亂中恢複過來,對此亂局有心無力,所以中央發動了大逮捕行動,嚴厲鎮壓各種犯罪分子,甚至達到矯枉過正的程度,但是效果也是相當明顯的,以前社會上的流氓混混根本不把公安放在眼裡,現在隻要一個穿警服的公安出現,就能威懾一群流氓。
馬國慶將這兩本證件也裝在身上,繼續拿手電筒照著陳曉飛的臉:“好吧,車不是你偷的,你半夜把單位的車開出來搞流氓活動,這是什麼性質你明白吧?”
陳曉飛遮擋著眼睛,求饒道:“大哥,饒了我這一次吧,你要什麼都行。”
馬國慶說:“這輛車曾經在犯罪現場出現過,是不是你開的?”
陳曉飛說:“不是不是,我借給哥們開過。”
“哪個哥們,什麼名字,什麼單位?”馬國慶乘勝追擊,感覺距離破案越來越近了。
“他叫康飛,是我在海員俱樂部認識的,挺講義氣的一個人,朋友也多,聽說家裡還有海外關係,我們玩的不錯,他經常送我一些外煙洋酒,我就把車借給他開。”陳曉飛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馬國慶繼續逼問:“還有什麼隱瞞的?這可是你戴罪立功的最後機會。”
陳曉飛想了想說:“他認識的人很複雜,我真的搞不清楚。”
馬國慶冷哼一聲,掏出鋼筆寫了一個紙條丟過去:“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下回他再用車,你提前告訴我,這回先不抓你,看你的表現了。”
陳曉飛囁嚅道:“那我的工作證?”
“暫扣了,等你有了立功表現再來取,我會考慮不告訴你們單位領導的。”馬國慶關了手電,揚長而去。
陳曉飛虛脫一般躺在車後座上,那女的穿上了衣服,惶恐的看著他,也不敢說話。
……
當夜,劉彥直和關璐都沒睡床,而是分彆睡在床兩側的地上,兩人都睡不著開始討論任務,最後達成一致意見,快刀斬亂麻把當前的事情解決,經香港前往美國,乾掉目標再回來,返回基準時空,好好享受人生。
“黨愛國說過了,會給我很多錢,除了穿越補助的三十萬,還有一筆安家費,買車買房娶媳婦,你說買哪兒的房子好啊?”劉彥直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
關璐嗤之以鼻:“小農意識,有了錢要周遊世界,買一艘遊艇,從上海出發,先去濟州島,然後九州,然後東南亞,走馬六甲海峽去印度洋,沿著紅海北上,過蘇伊士運河抵達地中海,暢遊歐洲,然後穿越大西洋去美洲,體驗加勒比風情……哎,你怎麼睡著了?”
劉彥直聽不得關璐小資情調的暢想,呼呼大睡了,他睡眠質量極好,基本不做夢,一覺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劉彥直被電話鈴吵醒,拿起床頭櫃上的紅色撥盤電話機的聽筒說一聲喂,那邊傳來康飛的聲音:“何先生,貨什麼時候能到?”
劉彥直毫不猶豫道:“正好有一批貨中午抵達近江,我從裡麵分出五十台給你們,怎麼樣?”
康飛很驚喜:“這麼快,太好了,具體什麼時間,什麼地點?”
劉彥直道:“規矩你懂得,這些不好說,到時候你們帶著東西過來就行,人不要太多。”
“明白了,十二點鐘我來賓館接你,不見不散。”康飛掛了電話。
劉彥直放下電話,看到大床一側正睡的香的關博士,流著口水,夾著被,還咂嘴呢,大概夢到吃什麼美食了。
見她睡的香,劉彥直不想打擾,躡手躡腳走向洗手間,剛摸到門把手,就聽一聲斷喝:“彆動!”回頭看去,關璐已經爬起來了,穿著睡衣竄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了洗手間,還把門反鎖上了。
劉彥直足足等了半個鐘頭,關璐依然在裡麵洗澡,愉快的歌聲飄出,他等不及隻好下樓去公共廁所解決,出來就遇到了小鬼。
“師父,我等你很久了,沒敢上去打擾你和關博士休息。”
……
與此同時,在派出所上班的馬國慶也接到了陳曉飛打來的告密電話,說康飛有所舉動,中午要借車,去白雲大廈接人。
“很好,如果這條情報有用,算你將功補過了。”馬國慶撂了電話,心思就不在工作上了,一直等到十一點,他從櫃子裡取了一部對講機,一根電棍,看到天陰沉沉的,又從門後麵拿了雨披,對副所長說自己要早點下班去辦點事,想借所裡的摩托車用一下。
“去吧,開慢點彆出事。”副所長也是他的師傅,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公安,十年動亂時期蹲過牛棚挨過批鬥,也破獲過重大殺人案,立過功受過獎,是小馬的崇拜對象。
馬國慶拿了車鑰匙,來到車棚下發動了這輛草綠色的幸福250摩托車,排氣管噗噗噗,馬力強勁無比,隻有走在時代最前列的弄潮兒才開這種一腳踹,小馬做夢都想有輛摩托車,可惜太貴買不起。
十分鐘後,他冒雨抵達了白雲大廈,將摩托車停在旁邊郵局的門口,花了兩毛錢存車,然後蹲在角落裡觀察。
秋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半小時後,那輛銀色的皇冠轎車果然駛入了白雲大廈停車場,車上下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陳曉飛,另一個人大概就是康飛了。
康飛甩給陳曉飛一盒煙,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然後點起一支煙,大搖大擺進了酒店大堂,他穿喇叭褲,燈芯絨西裝外套,流裡流氣的就不像好人。
馬國慶跟了過去,站在酒店門口向裡麵看,康飛倚在前台,和女服務員開著什麼玩笑,把人家逗得嗬嗬笑,然後拿起電話,撥通了房間號碼。
劉彥直在房間裡等候多時了,接到電話立刻拿了風衣下樓,臨出門時,關璐關切交代了一句:“保護好自己。”
“妥妥的。”劉彥直笑道,他的風衣裡藏了一百支暗器,信心十足。
乘電梯來到一樓大堂,康飛迎上來,來了句英語:“米斯特何,我們待會去哪裡?”
劉彥直多了個心眼,說道:“上車再說。”
康飛道:“好嘞,我們先去接四爺,然後一塊兒過去。”兩人出了賓館大門,他殷勤拉開車門請劉彥直上車,駕車離開了白雲大廈。
早已等候多時的馬國慶發動了幸福250摩托車,遠遠的跟蹤者皇冠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