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傳來,犯罪分子無心追殺康飛和馬國慶,頓時做鳥獸散,吳四爺也在嘍囉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奔向皇冠轎車,上了汽車迅速發動逃跑。
來的不是警察,而是近江海關緝私隊的執法人員,一艘白色緝私艇閃著警燈,在江麵犁出一道雪白的浪花,迅速靠岸,身穿藍色製服的緝私人員迅速跳下來,鳴槍示警,抓捕犯罪分子。
吳四爺沒開出多遠,又是一陣警笛聲傳來,遠處紅藍警燈閃耀,七八輛挎鬥摩托車衝過來將皇冠車團團圍住,後麵是四輛滿載警察的麵包車,公安乾警們全副武裝,紮著紅褐色人造革武裝帶,挎著黃牛皮手槍套,威風凜凜,如同神兵天降。
金龍幫主吳四爺明白大勢已去,下車高舉雙手投降,白藍相間的新型警用長江750摩托車從他麵前呼嘯而過,搜捕四散而逃的殘餘罪犯,根本沒人搭理他。
現場指揮是市局刑警大隊詹樹森,一小時前,他接到分局的電話,說是有個小孩報警稱五號碼頭有人進行文物交易,正對走私案一籌莫展的詹樹森頓時茅塞大開,當機立斷帶領部下趕往碼頭,將犯罪分子一網打儘。
吳四團夥全軍覆滅,一個個戴著手銬垂頭喪氣蹲在一邊,刑警大隊的乾警們和海關緝私隊的執法人員熱情握手,互相寒暄。
“詹大隊,這位是我們海關新來的偵察員康飛。”緝私處王處長介紹道,“一舉破獲走私團夥,全靠他的臥底偵察。”
一身流裡流氣打扮的康飛向詹樹森敬禮,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
詹樹森回禮,心裡開始嘀咕:“這幫海關的是要爭功啊。”這時他看到了馬國慶,這小子明顯不是刑警大隊的人,但卻是公安局的人。
“我們公安局也是派了人的。”詹樹森說,讚許的眼光看著渾身泥水的馬國慶。
“我是擅自行動,自己跟過來的。”不知好歹的馬國慶撓撓頭,很不好意思的回應。
詹樹森鼻子差點氣歪,心說這小子真不上道。
王處長哈哈大笑:“好了,人贓並獲,我們都帶走了。”
詹樹森說:“這樣不好吧,這些人明明是我們抓到的。”
王處長不願和市局起衝突,便道:“那好,誰抓的誰帶走,我們緝私隊用的手銬和你們不一樣,這個很好區分,不過文物是一定要交給我們的。”
詹樹森說:“文物不是被你們查扣了麼,怎麼管我要?”
王處長看詹樹森不像撒謊的樣子,轉向康飛:“小康,銅鼎呢?”
康飛一口咬定:“被市局的戰友拿走了。”
詹樹森看了看馬國慶。
馬國慶忙道:“不是我,是另一個人,我也不認識他。”
幾個人麵麵相覷,忽然都醒悟過來,那小子不是公安,就是個黑吃黑的江洋大盜!
雙方顧不上勾心鬥角了,趕緊交流情報,知無不言,原來海關發現有大批走私家用電器湧入近江,給國家關稅帶來極大損失,苦於查不到走私源頭,便反向追查,派遣偵察員康飛打入走私團夥內部,以求偵破家電走私案,也就是說,海關的重點放在家電上,而非文物。
刑警大隊卻是一直在追查文物走私案,他們根據廣東省公安廳發來的情報,抓捕了香港來的文物販子,打算派遣偵察員冒充香港人與地下走私團夥接頭,可是卻根本聯係不上對方,若非今天中午有個小孩去分局報案,把案情說的有鼻子有眼的,這案子就進行不下去了。
可是現在的情況卻讓海關緝私隊和刑警大隊都無地自容,除了抓了一幫壞蛋之外,青銅鼎不見了,錄像機也沒有蹤影,可謂竹籃打水一場空。
一番交流後,王處長和詹樹森又開始互相指責對方,說你們早點和我們通氣就好了,隻想著自己立功,不和兄弟單位配合,國寶流失你們要負主要責任。
康飛受不了他們的聒噪,走到神秘風衣客失蹤的地方,點了一支煙,仰麵朝天看去,天空中垂著敞口的空貨櫃,如果不是風衣客及時出手,自己和那個年輕的公安已經被吳四爺殘忍的殺害了,風衣客啊,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滿地狼藉,都是集裝箱裡的貨物,板條箱箱子包裝的很嚴密,但是從高處落下依然導致箱體裂開,康飛慢慢蹲下來,掰開一個外麵寫著機電配件的板條箱,裡麵是一層泡沫塑料,再度打開,終於露出裡麵暗藏的玄機。
是印刷著HITACHI字樣的日本原產錄像機。
康飛狂喜,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海關一直在追查的走私錄像機竟然就在眼皮底下,風衣客無心插柳,把走私大案順便幫他們給破了。
海關緝私隊總算沒白忙乎,繳獲了大批走私家電,順藤摸瓜還能把上家來源給掐死,他們收集了贓物,押著罪犯得勝回營,可是刑警大隊這邊就慘淡了點,除了抓住了走私團夥的首腦吳老四之外,沒有太大的收獲。
詹樹森很生氣,冷冷看了馬國慶一眼,帶領部下撤離,警車和摩托走的一乾二淨,隻剩下馬國慶一個人。
馬國慶沒得到領導的嘉許,心裡挺委屈,他想回去,可是卻找不到自己的摩托車了,幸福250居然丟了!
……
人民公園北門,細雨霏霏,路雯依約來到這裡等候,姑娘的心如小鹿亂撞,收到信之後她就心神不寧,電子廠的技術員關天來是大學畢業生,技術尖子,組織上打算好好培養他哩,將來前途不可限量,當然這些對路雯來說並不重要。
路雯家教很嚴,從沒談過戀愛,上高中的時候,有個男同學到家來找她玩,被爸爸惡狠狠地罵了一頓,現在她正在讀電大,班長有個男生想追求她,也寫過情書,但是文筆和書法都很爛,路雯根本不屑搭理他,情竇初開的姑娘幻想著自己的白馬王子應該是能寫出和汪國真一樣詩句的男青年,他不需要多英俊,也不用一米八的身高,但是一定要有一顆積極進取,勇敢浪漫的心。
此前,路雯對關天來也有些印象,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喜歡穿白襯衫,褲線筆直,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沉悶,但是沒想到他竟然敢寫情書寄給自己,要知道此前兩個人幾乎沒有任何交流啊。
今天路雯刻意打扮過了,穿上新的塑料涼鞋,精心梳了雙馬尾的辮子,手拿著汪國真的詩集,口袋裡揣著小關寫的信,撐著一把印花折疊傘,忐忑不安的站在了公園門口。
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可是人還沒到,路雯有些心急,看了看腕子上的瓊花牌手表,心說或許是工作上的事情耽誤了吧。
她卻不知道,此刻關天來正手拿一束丁香花,站在人民公園的西門外。
兩人跑岔了,卻互相不知道,他們不知道,暗中觀察的關璐卻知道,急的嗷嗷的,卻不知道怎麼提醒他們,想來想去,想到一個不用出麵也能解決的好辦法。
關天來正在等待,忽然有個小男孩拿著奶油冰棍跑過來:“叔叔叔叔,北門,阿姨在北門。”說完就一溜煙跑了。
小關恍然大悟,趕緊跑向售票處,西門和北門之間有段距離,從公園裡穿過去是捷徑,他花五分錢買了張票,穿過這座民國時期建立的公園,奔向本門,隔得老遠就看到了路雯姑娘,但卻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不是真正的路雯,至少不是那個和他約會,陪他看電影的姑娘,兩人氣質上的差彆很明顯,就像是一對孿生姐妹,相貌酷似但性格截然不同。
正在遲疑間,路雯看到了關天來,羞澀的低下了頭,這個動作更讓小關認定自己的判斷,這不是路雯。
既然已經來了,關天來也隻能硬著頭皮過去,顧左右而言他:“就你自己啊?”
“嗯,就我自己。”路雯低著頭,羞紅了臉,腳在地上劃著圈,她說的是近江方言,而非普通話,這也是明顯差異。
關天來很沮喪,他覺得自己被人耍了,手中的丁香花也不獻上,猶豫了半分鐘終於開口:“廠裡還有事,我得先走。”
“你去吧,我等你。”路雯鼓起勇氣答道,小關以事業為重的做法更加讓她欽佩,這樣的男人才值得信賴。
關天來扭頭就走,就差罵娘了,這事兒怎麼鬨得,和自己約會的人到底是誰!
因為他剛從公園裡出來,門衛也沒攔他,關天來一溜小跑急著逃離,直到有人叫住他。
“哎,你跑什麼跑!”
關天來驚喜萬分:“你來了!”
來的是另一個路雯,同樣的鵝黃色上衣黑褲子,同樣的塑料涼鞋,同樣的雙馬尾辮子,但是門口那個帶著淡淡的羞澀和愁緒,眼前這個卻充滿俏皮和活力。
“你跑什麼?”關璐喝問道,“那是你的女朋友好不好,將來你會和她結婚,生一個很可愛的女兒,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可是……”關天來張口結舌。
”沒什麼可是,這是你的宿命,趕快回去給人家賠禮道歉。”關璐豎起眉毛說道,難怪她急眼,如果父親母親沒有走到一起,那就是自己製造了這場蝴蝶翅膀效應,搞不好自己這個人都會變得不複存在,情急之下她隻好跳出來橫加乾涉,強行撮合。
“你究竟是誰?”關天來問道,眼中帶著困惑。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好好對她,不要辜負我給你創造的機會。”關璐說完這些,嫣然一笑,關天來差點迷醉過去。
“你這話什麼意思?”關天來一頭霧水,被這個神秘的女子搞糊塗了。
“好好對人家,再過四年,我們可能會再見。”關璐說完,再不回頭,她和劉彥直約好今天離開近江,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你叫什麼名字?”關天來在身後追問。
“我叫路。”風帶來女孩的回答。
關天來遲疑了幾秒鐘,下定了決心,快步跟過去,他不能讓即將到手的愛情就這樣飛走。
北門外的路雯姑娘百無聊賴,也買了張票進了公園,遠遠看到小關快步疾走,心中狐疑,不由得也加快步伐跟了過去。
人民公園西門,路姑娘神情焦灼,不時看表,似乎在等什麼人,關天來正要追上去挽留,一輛幸福250摩托車風馳電掣趕到,在路姑娘麵前急刹車停下,騎士風衣飄飄,笑容邪魅,路姑娘跨上摩托,兩人絕塵而去。
關天來傻眼了,嗓子眼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他呆呆站著,任由雨水打濕衣服。
不知什麼時候,一把秀氣的折疊雨傘遮住了他頭頂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