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彥直讀的書不多,但是對於清末這段屈辱的曆史還是了如指掌的,再過兩個月,八國聯軍將攻陷這座垂暮帝國的首都,殺的人頭滾滾,十室九空,連皇太後和皇帝都倉皇出逃,用曆史書上的語言來描述,庚子國變後,中國徹底淪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
他是來自一百年後的穿越者,但是卻無法改變這段曆史,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國家一步步走向衰弱,劉彥直心情很差,一步步回外城的宅子,剛走到胡同口就察覺氣氛不對,進了宅子才發現,冤家上門了。
章大器找上門來了,同時到場的還有一大票人,為首的是位老者,黑色拷綢的袍服,頭發全白了,雪白一條發辮拖在腦後,頜下三綹白須,一雙眼睛眯縫著,精光四射。
老頭坐在太師椅上,身後站著三個後生,看長相就知道是一母同胞三兄弟,個頭都不矮,起碼一米七五朝上,在清末算是彪形大漢了,三兄弟身上都帶著家夥,彈弓、**,腰刀,靴子筒裡都插著匕首,一個個抱著膀子,橫眉冷目,其餘之人成色就差多了,隻是些小嘍囉而已。
章大器站在一旁,拄著他的小花槍,怒氣衝衝看著對麵。
和他們對峙的自然是雷猛和夏飛雄等人了,雙方雖然沒有劍拔弩張,但是**味也很濃了。
劉彥直進來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沒在意,隻有那老頭用眼角餘光瞄了一下他,旋即就將注意力放在麵前的一對男女身上。
從他們的對話中可以得知,老頭是燕勝男的父親,那三個壯漢是女俠的大哥二哥三哥,而章大器這個倒黴蛋,則是燕勝男的未婚夫。
一切都是狗血大戲的標準戲碼,窮小子出身的夏飛雄和武林世家的小女兒自由戀愛,違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然私奔,不但給章大器戴了頂綠油油的帽子,更讓父兄在家鄉抬不起頭來,好在老天有家,冤家路窄,居然在北京城遇上了。
老頭是被章大器帶來的,至於後者用了什麼辦法找到這裡就不得而知了,現在燕家人的訴求很簡單,一是將私奔的女兒抓回,二是弄死拐帶人口的采花賊。
這兩項訴求自然是無法得到對方配合的,至於為什麼還沒開打,那是因為武林人士的習慣,總要把場麵話說到位,盤清楚對方的路數之後才動手。
劉彥直在一旁靜靜聽他們說了半天,插言道:“老爺子,在下有句話說。”
老頭兒斜眼瞧瞧他:“你是何人?”
劉彥直笑笑:“我是夏飛雄的徒弟,我叫劉彥直,古人雲,君子成人之美,令愛和我師父是兩情相悅,真心相愛,雖然結伴闖蕩江湖,但是一直以禮相待,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您老不用動氣,咱們江湖兒女,講究快意恩仇,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縟節,您老就一個女兒,想必疼愛的緊吧……”
沒等他說完,老爺子就不耐煩了:“住嘴,哪裡來的黃口小兒,在這裡信口雌黃!燕家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插手。”
劉彥直還自鳴得意呢,被人家一嗓子叫停,臉上掛不住了,但是他也不想對師父的父親動手,腦子一動,又道:“稍等片刻。”
他一溜煙跑回屋裡,拿出昨天在紫禁城裡偷來的禦賜黃馬褂罩在身上,又拿了腰牌出來,板起臉來大模大樣出來,對燕家老頭說:“老爺子,您不給我麵子,不能不給皇上麵子吧,在下乃宮中一等侍衛,奉旨辦差,正值用人之際……”
老頭冷笑起來:“怪不得膽氣這麼壯,原來是找了大靠山,彆人怕官府,怕朝廷,我燕君實可不吃這一套,彆說你一等侍衛了,就是皇上來了也不能管彆人家的家事。”
老頭兒挺倔,拿大帽子唬不住他,隻好江湖事江湖了了。
“晚輩有個建議,誰打贏了誰就……”劉彥直話沒說完,再次被老頭打斷,這老頭脾氣相當暴躁,在家裡肯定也是個不講理的主兒,他蠻橫道:“沒你的事兒,滾一邊去,勝男,你今天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劉彥直訕訕地不說話了,他輩分低,被人罵了都沒法還嘴。
燕勝男的脾氣隨她爹,脖子一擰道:“說不走就不走。”
燕君實怒極反笑:“好啊,養你十八年,就養了這樣一個吃裡扒外的東西!老大,去把你妹妹拿下,老二老三,誰敢阻攔,格殺勿論!”
又對章大器說:“大器,今天我們燕家清理門戶,你不用插手。”
章大器一抱拳:“遵命!”
終於開打了,早就按捺不住的雙方戰到一處,燕勝男腿上有傷不能參戰,這邊的主力是夏飛雄、劉彥直和雷猛,三對三,倒也勢均力敵,在燕家老爺子麵前誰也不敢先動暗器,使的隻是拳腳功夫。
十幾個回合下來,差距漸漸顯現,夏飛雄和燕家老大拳來腳往,不分勝負,雷猛對陣燕家老二,雖然他練的是拳擊散打,靈活性不強,但是身高力大,皮糙肉厚,兩下倒也勢均力敵,隻有劉彥直壓著燕老三在打,明顯占據上風。
燕家老爺子臉色有些難看,章大器見狀,也不提什麼插手不插手了,一挺小花槍就殺了過來,嘴裡喊道:“看槍!”朝劉彥直後背猛刺。
劉彥直背後仿佛長了眼睛一般,臉都不轉,身子一擰躲過槍尖,抓住槍杆大喝一聲,小花槍就易主了,章大器被帶了個踉蹌,就看到巴掌撲麵而來,劉彥直給燕老三留了麵子,卻對章大器毫不客氣,打人專打臉,啪啪兩聲,章大器的麵頰就腫了。
那邊燕老二見勢不妙,胳膊一抬,藏在袖子裡機簧控製的袖箭飛出,正中雷猛胸膛,雷猛低頭看看自己的前胸,滿臉的不可思議,後退了幾步,掏出****,燕老二暗叫一聲不好,一個旱地拔蔥,可是他速度再快也快不過子彈,挨了一槍摔在地上。
“二弟!”燕老大見弟弟中槍,頓時急眼,一招快似一招,招招都往要害招呼,但都如泥牛入海一般被夏飛雄化解。
燕君實坐不住了,老爺子怒喝一聲:“懷德,閃開!”
老大聞言,疾步閃避,白光一道飛過,夏飛雄躲得也快,但一枚金錢鏢還是深深嵌進了他的肩胛骨,老爺子緊跟著又是一鏢,打在夏飛雄肚子上,要發第三鏢的時候,燕勝男撲了過來,用自己的身軀遮擋住了夏飛雄。
燕君實猶豫了一瞬間,還是惡狠狠揚起了飛鏢,這是一枚沉甸甸的鋼鏢,個頭碩大,被打中了是會要命的,這一次他瞄準的是女兒的後心窩。
“砰”槍聲響起,暗器應聲落地,劉彥直剛料理完章大器,見燕君實痛下殺手,急忙拔槍相向,將老頭出的暗器擊落。
燕君實迅速轉移目標,渾身上下的暗器不要錢一般發射著,袖箭、飛鏢、飛針、飛蝗石全都朝劉彥直身上招呼,兩臂擺動不停,就像是九十年代香港賭片裡發牌的高手一般。
劉彥直也不客氣,性命攸關,他才不顧老頭是誰的爹呢,一槍打過去,老爺子的胳膊就抬不起來了。
見血了,戰鬥迅速升級,原本觀戰的燕家章家莊丁嘍囉們一擁而上,刀槍並舉,都打到這份上了誰還客氣,張文博和郭宇航彈無虛發,放倒幾個人身後,嘍囉們膽戰心驚,全都趴在地上不敢再動了。
燕君實依然大馬金刀地坐在太師椅上,但是右胳膊已經不能動了,胸前一抹血跡,麵色慘白,那是他發出的暗器反彈回來傷到的,看著嚇人其實不嚴重。
燕老大爬到父親身邊,大放悲聲:“爹~~”
“彆嚎,你爹還沒死。”燕君實道,他胸中氣血翻湧,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不是因為受傷,而是因為憤怒,玩了一輩子鷹,臨了被小家巧啄了眼,這口氣實在咽不下。
仇家們從容地給洋槍換著子彈,槍口青煙嫋嫋,不得不說,洋槍的威力比暗器大多了,那小子是留了手,真想要他老頭子的命,這顆腦袋早就爆了。
燕勝男依然護著夏飛雄,警惕的看著父親,這更讓老頭子傷心欲絕,最疼愛的小閨女向著外人,連親爹都不要了。
章大器一張臉被劉彥直打成了豬頭,眼睛都腫了,透過腫脹的縫隙看到未婚妻和彆人卿卿我我,生死相依,心中羞怒交加,連帶著連燕家人也恨上了,衝老爺子道:“世叔,你養的好女兒!”
燕君實無言以對,老臉都沒地方擱了,今天燕家最強陣容全部出動,竟然折戟沉沙,一點便宜沒占到,再打下去,恐怕要多留幾條性命在這兒了。
章大器帶著他的莊丁們抬著傷員先撤了,燕家人也沒臉繼續待下去,檢視一番,個個帶傷,還有個同村的後生被子彈打死了。
“從今後,我沒你這個女兒!”燕君實斬釘截鐵道,“你這個賤人,你是燕家門的死敵!老大老二老三,你們聽見了麼?”
“是。”三兄弟異口同聲回應道,看著妹妹的目光隻有憤怒,沒有憐憫。
“咱們走。”燕君實道,又衝劉彥直一抱拳:“劉彥直是吧,老夫記著你了,後會有期。”
一幫人抬著屍體,扶著傷員,悲壯地铩羽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