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薩滿手中的肉不是一般的肉,而是一枚連著神經血管的眼珠子,偌大的眼球若是尋常鷹隼的喙根本吞不下,但這種海東青體格龐大,巨喙一張便將眼球囫圇吞下。
遠處躺著一具屍體,是剛殺的漢人百姓,臉上兩個血窟窿,眼睛不知去向。
“近江城的布防圖……”多鐸道。
“本座累了,有空再畫給你。”大薩滿隨口道,上了滑竿,那隻海東青也上了另一架滑竿,有四個包衣專門抬它。
“嗻~”豫親王麵對輕慢,不但絲毫不怒,反而一副低三下氣的神情,眾將也都恭敬有加,不敢有絲毫怠慢。
薩滿有很多,但大薩滿極少,能指揮海東青偵察敵軍動向的大薩滿千年也隻能出一個,每次出現這樣的奇人,就是女真族該統治世界的時候,上一代的海東青大薩滿是跟隨在兀術王子身邊的,而今天這位尊貴的阿布凱大薩滿早先是努爾哈赤的戰友,現在是皇父攝政王多爾袞供奉的神人,以多鐸的身份當然無法與之相比。
能請到大薩滿阿布凱出山,多鐸也沒想到自己能有這麼好的運氣,清軍入關以來,以摧枯拉朽之勢攻城略地,也不大需要大薩滿親臨戰場,隻是在近江城下遇到了所謂的仙人,才使得阿布凱有了些許興趣,帶著海東青駕臨,當然主要目的是會一會仙人,而不是打仗這種小事。
……
近江城內,客棧院子裡,黨愛國挑燈夜戰,用激光器將龍珠割開,取出裡麵的蛋白質記憶體,再將龍珠的外壁切下一大塊,割成若乾個小塊,用激光熔了修補穿越艙。
茲事體大,容不得外人插手,劉彥直讓方承龍派了二百名軍士在四周警戒,嚴禁閒雜人等靠近,穿越小組的成員們自己動手修理,當然主要是黨愛國修,其他人看。
“黨教授,這玩意不是你造的麼,怎麼還不麻溜的修,愣著乾什麼。”劉彥直見黨愛國動作遲疑,麵露難色,不免納悶,他第一次穿越的時候可沒有穿越艙,而是直接躺在坑裡,後來才有了穿越艙,這樣推理,穿越艙應該是黨愛國設計製造的,作為設計者,不該這麼犯難啊。
黨愛國道:“我隻是改進,改進者,就像中國買來瓦良格航母改造成遼寧號一樣,我懂原理,會使用,但不是每個細枝末節都掌握。”
“我懂了,這東西是未來的人穿回來時的工具。”姬宇乾道。
“那就奇怪了。”關璐也跟著說,“為什麼未來的人類不再繼續穿回來了。”
劉彥直道:“很簡單,因為已經沒有未來了。”
一陣沉默。
忽然劉彥直覺得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猛然抬頭,是漆黑的夜空。
“看啥呢?”黨愛國也抬頭看,“放心,美帝的衛星這年頭還沒上天呢,監視不到你。”
“是鳥。”劉彥直道,“白天那隻海東青,我總覺得不簡單,被它盯著,我心不安,剛才又有那種感覺。”
“那你上去看看不就得了。”姬宇乾揶揄道,“反正你會飛。”
劉彥直心裡不踏實,當真一躍而起,上天查看,他浮在百米空中四下張望,夜色很深,但還是被他看到兩個快速移動的影子,是一隻鷹在追逐一隻燕子,兩隻鳥的飛行速度都極快,以劉彥直的飛行能力難以跟上,但那隻燕子直奔著他飛來,絲毫沒有怕人的意思。
這是要尋求保護啊,劉彥直掏出了火銃,衝著那隻鷹放了一銃,距離太遠,火銃準頭不足沒打中,那鷹,準確的說是一隻碩大的白頭白尾大雕,絲毫不懼,呼嘯而來。
劉彥直有點慌神,他從未怕過對手,隻有兩次心有忌憚,第一次是在鹽湖裡對付小周,第二次就是麵對這隻海東青,這麼凶猛的雕,定然是滿清朝廷豢養的神物。
正如水下是蛟龍的主場,空中是海東青的地盤,即便猛如劉彥直,也隻能甘拜下風,況且劉彥直沒帶其他兵器,麵對以利爪尖喙發動攻擊的大雕連躲閃之力都沒有,隻能迅速下降高度逃命。
海東青主要攻擊劉彥直的雙眼和咽喉,它的喙又大又尖,翅膀展開足有兩米,在空中靈活自如,雙爪更是如鐵鉤一般銳利,劉彥直被它抓的衣服撕裂,皮開肉綻,幸虧客棧周圍站崗的軍士發現及時,一起用弓弩攢射,趁著海東青用翅膀拍落箭矢的空當,劉彥直落地,抓了一把刀準備再去和海東青決一死戰,那大雕卻展翅飛走了。
“你受傷了。”關璐驚呼。
劉彥直怒罵一聲我操,能傷到他的人基本沒有,今天卻被一隻扁毛畜生傷了,這口氣實在咽不下,方承龍聞訊趕來,見到劉彥直渾身上下鮮血直流,驚得冷汗都下來了,仙人居然也會受傷,那近江城豈不是保不住了。
“無妨,都是皮外傷。”劉彥直道,脫下上衣讓關璐用烈酒給他消毒,關博士雖然不是學醫的,但在穿越小組中擔任著隊醫的職責,小傷小病她都能料理。
劉彥直覺得褲管裡暖暖的,伸手一摸,竟然摸出一隻燕子來。
“這燕子夠聰明。”關璐道。
燕子並不飛走,趴在劉彥直手掌中和他對視,劉彥直覺得蠻有趣,這鳥很有靈性,不如養著呢。
忽然他感覺有人在和自己說話,聲音來自腦內,這是意念的對話。
“彆多想,貧道就在你麵前。”似乎是陳摶老祖的聲音。
劉彥直也用意念和他對話:“你是燕子?”
“正是,貧道的軀殼衰老了,又不想奪舍,隻能用飛鳥來看遍名山大川了。”
“那你不找個威猛點的鳥,找不到老鷹什麼的,大烏鴉也行啊,你弄個燕子不是找死麼?”
“寄身鳥獸並非易事,要看緣分。”
“你來有啥事?”
“貧道特來提醒,那隻海東青絕非凡物,靖康之亂時貧道就曾見過。”
“靖康之亂?你是說北宋末期的女真人就玩鷹,合著這隻老雕的歲數和你差不多啊。”
“非也,此海東青非彼海東青,還記得貧道說的那艘船麼?”
“忒休斯之船,記得,我懂你的意思,不一定是同一隻海東青,但一脈相承。”
“明天你務必將此物殺死,不然會有**煩。”
“可是我打不過它。”
“貧道有辦法……”
劉彥直入定一般呆呆坐了一刻鐘,那隻燕子一直蜷縮在他掌中,他終於緩緩醒來,那燕子也頭一歪,死了。
“怎麼回事?你忽然丟了魂一樣。”大家都極其關切的詢問,劉彥直是安全的保障,沒了他,近江保不住,大家也回不去基準時空了,所以他絕對不能出事。
“我剛才和老祖交流了一番。”劉彥直將手中的死燕子放到了桌上,“這就是老祖借用的軀殼,精神力透支過度,燕子的神經係統撐不住,死了。”
“那老祖呢,不會也死了吧?”
“沒有,老祖在我們周圍,隻是我們看不到他而已。”劉彥直道。
“這……”關璐欲言又止。
“老祖不會偷看你洗澡的。”劉彥直鄙夷道,“八百歲的人,什麼沒見過。”
“切”
……
夜幕下的翠微山下,海東青回到了清軍大營,悄無聲息的落在大薩滿帳篷前的木架子上,將腦袋埋在翅膀下不動了,與此同時,坐在帳篷裡的阿布凱緩緩醒轉,臉色陰鬱,他的精魄剛才寄身於海東青前往近江城夜探,因為他按不住好奇心。
那枚奇怪的大鐵球來曆非凡,曆代薩滿口口相傳的故事裡那是來自天神的恩賜,據說得到鐵球的人可以具備神一般的能力,阿布凱沒見過大鐵球,但他聽自己的祖輩說過,沒想到竟然在中原見到神物,加之多鐸言之鑿鑿說近江城內有仙人助陣,所以他才會如此好奇。
阿布凱寄身於海東青,視力大增,鷹眼和人眼不同,視覺錐細胞的數量比人眼高無數倍,而且可以看到人類看不到的東西,白天阿布凱就看到船上有一團不散的精氣,尋常人死了之後精氣神就散了,隻有修道之人能夠凝神出竅還能持續不散,所以阿布凱知道確有仙人存在。
今夜一戰,讓阿布凱信心大增,那漢狗果然有幾分本領,能夠騰雲駕霧,但卻不是真仙人,最多算是妖人,但是那個能和自己一樣寄身於燕子的家夥才是真仙人,才是真正需要對付的目標。
阿布凱心中有了底氣,盤腿打坐凝神練氣,他每次寄身都要耗費大量心神,必須打坐良久才能恢複,所以除了極其緊要的戰事,一般他不會出戰,上一次如此耗費心神,還是天聰五年的大淩河之戰。
……
天亮了,近江城頭上戰鼓擂擂,今天明軍要出城與清軍野戰,有了上回大敗吳三桂的底子,全軍上下士氣十足,五千人馬出城列陣,戰旗飄飄,戰馬嘶鳴,放眼望去,除了前排的軍士頭頂鐵盔,身披罩甲,後麵的士兵隻戴包頭,穿布衣,手持木杆長槍,相對占據了河北山東地方的清軍,近江明軍的裝備還是太弱了。
一隻海東青在空中翱翔,明軍所有的虛實它都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