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麼……”劉彥直在思索,他記得剛才的情形,一門等離子炮向自己開火,巨大的電漿團將自己的肉身氣化,連帶著旁邊的白飯也被消滅。
白飯呢?劉彥直左右四顧,真的看到一團直徑二十厘米的氤氳,聚不成形狀,散也散不開,他憑直覺判斷這是白飯的靈魂。
原來每個人死了之後都會有靈魂,隻是能量強弱不同而已,劉彥直迫切的想保留住白飯的魂魄不讓其消散,但他自身也是無形的,不能接觸任何實體,但卻可以控製自己,無拘無束的飄蕩在宇宙間。
劉彥直試著前行,白飯的靈魂竟然亦步亦趨跟著他前進,這讓他欣喜若狂,看來白飯也是有些意識的,雖然尚且無法交流。
與上次不同的是,徹底脫離了肉體凡胎束縛的劉彥直具備了超越人類視覺的能力,這個世界原本五彩繽紛,但是人類,哪怕是超級人類的視網膜能夠辨彆的光譜也是有限的,而此時的劉彥直所看到的世界綺麗無比,他甚至能識彆出能量的存在與規模。
江堤上生活著無數的生物,大到田鼠、蛇,小到螞蟻、白蟻,各種昆蟲,還有江裡的魚蝦們,每一個生命個體都是一個能量團,按照他們生命活力程度,發散的光波也不相同,隨時會被大魚吃掉的小蝦米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點,而江底蟄伏的百年老黿雖然能量團較大,但光芒黯淡,江麵上行駛的機器船雖然不是生命體,但同樣是具備能量的物體,柴油機的功率大小和新舊狀態同樣能識彆出來。
同理,汽車飛機電動機,隻要是在啟動狀態,就有能量顯現,而數十公裡外的熱電廠,就是如同小太陽般的巨大能量存在,至於那些和白飯一樣的孤魂野鬼,更是鋪天蓋地都有,但這些魂魄的能量是負值,是冷冰冰沒有外放,隨時會消散的微弱意識氣團。
劉彥直同樣是魂魄,可是強大到能聚成人形,可以隨意行動,他先前往江底基地查看,白飯的那團魂魄如影隨形,不需要他刻意引帶,他瞬間明白過來,兩人是同時被打死的,自己的能量強大,就像龐大的行星用自身引力捕捉其他小星球作為自己的衛星一樣。
江底基地,姬宇乾正在這裡視察,他趾高氣揚,頤指氣使,殊不知劉彥直的魂魄正在上空注視著他。
穿越艙不見了,不知道黨愛國和甄悅他們去了哪個年代,李駒的屍體倒在電腦前,但他的魂魄卻不在這裡,劉彥直心念一動,化作一縷電波進入了電腦,順著網線進入腦聯網,在這兒他可以更加隨心所欲的行動,甚至乾涉腦聯網的活動。
腦聯網中活躍的靈魂體高達數十萬,其中就有李駒,在腦聯網中尋人和在現實世界中尋人不同,這裡的一切都是數字化的,想找什麼人隻要一瞬間。
劉彥直找到了李駒迷失的靈魂,他的腦電波回不到肉身,無助的在茫茫腦聯網中遊蕩,不知所措,不知所以。
“你已經死了,基地覆滅了,你要努力活在這裡,爭取報仇雪恨。”劉彥直試著將這些信息發送給李駒,但對方無法收取,最終他不得不放棄了努力,先從腦聯網中退出,此時姬宇乾已經走了,基地被灌入了大量的混凝土,從此封閉起來。
從江底浮出水麵,劉彥直看了看身畔的小氣團,那是白飯無意識的魂魄。
“就剩咱倆了,去哪兒好呢,要不你跟我去找我大兒子吧。”劉彥直道,現在第四維空間對他來說已經不是障礙,穿越時空不再需要穿越艙,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終於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見自己想見的人了。
劉彥直躍出地球,反時針運轉,就像當初他做的那樣,這次的時間錨點依然是舊金山大地震時的1906年,他順利抵達這個年代的美國,在淩晨的舊金山上空俯瞰大地。
舊金山的地殼下麵已經積蓄了巨大的能量,這些能量堪比上百顆萬噸級當量***,沒有實體的劉彥直無法阻止大地震的發生和林素的慘死,但此時他已經不再糾結痛苦,林素之死是宿命,是必須接受的事實。
大地震發生,舊金山發生火災,整座城市被摧毀,死亡無數,林素就在這場天災中不幸去世,而她和劉彥直的孩子則被送去了一所孤兒院撫養。
孤兒院是修道院的產業,有嬤嬤們照看這些孩子的生活起居,孤兒院沒有傳說中的那麼黑暗邪惡,但是也不是夢想中的天堂,由於孤兒太多,食物不充足,每個月都有孩子餓死,劉彥直的兒子是華人血統,飽受欺淩,年幼的他性格倔強,生的又不像其他華人那樣瘦小,打起架來不吃虧,可憐五六歲的孩子,硬是靠自己在孤兒院掙紮著活了下來。
劉彥直靜靜的看著兒子長大,雖然心疼但也無能為力,他隻能安慰自己,這孩子從小受苦受難,將來必定有大出息。
終於有一天,一位老朋友來到了孤兒院,劉彥直記得這個人,他叫陳永仁,當初和自己一道乘船前往美國,不過目的地是檀香山而不是舊金山,當初自己還讚助了他一筆錢,並且留下了地址,相約書信來往。
陳永仁剪了辮子,穿著洋裝,夾著一柄油紙傘,風塵仆仆的趕到孤兒院,要求領養劉彥直和林素的孩子,孤兒院的嬤嬤們樂得減輕壓力,辦了手續之後,孤兒院的大鐵門在兩人身後關閉。
“你是誰?”孩子問道。
“我是你叔叔,以後你姓陳,大名叫陳子錕。”
“我姓劉。”
“不,以後你姓陳,這是為國家為民族隱姓埋名。”
陳永仁拉著孩子的手走遠了,隻留下嗔目結舌的劉彥直。
原來自己和林素的兒子就是赫赫有名的陳子錕!這是冥冥中天意的注定,不,沒什麼天意,陳子錕之所以在曆史上留下名字,靠的是之後數十年的戎馬倥傯,愛國愛民,此時的陳子錕還隻是個孩子,隨時會死於各種意外。
劉彥直尾隨陳永仁而去,看他在旅館住下,看他發電報給遠在日本的陶成章,看他與其他剪了辮子的愛國誌士密談,終於知道了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這是光複會搞得“青銅計劃”,從全世界征募五個孤兒,大力培養,將來作為起義的中堅力量,反清是一項艱巨而長遠的任務,陶成章們認為這一代人不足以推翻滿清,所以提前布局,培育新人,不但是為了造反,也是為了與孫文的同盟會競爭。
而陳永仁就是光複會的骨乾分子之一,也是美國分會的負責人,他本來前往舊金山是想拜訪當年在郵輪上邂逅的故人劉彥直,打打秋風,爭取拉他入會,沒想到斯人已逝,多方打聽得知劉彥直留下一名遺孤,就在舊金山孤兒院,於是前往收養,順便補了青銅計劃的一個缺額。
“媽的,拉我兒子當炮灰!”劉彥直忽然有些憤怒,光複會都是些不成器的憤青,他們的老大陶成章也混得不咋地,三十出頭就被陳其美和蔣介石暗殺在上海的一所醫院裡,跟著這樣的老大混,怎麼可能有出息。
陳永仁買了五等艙的船票,千裡迢迢帶著幼小的陳子錕返回大清國,一路海浪顛簸,小孩子沒事,大人吐的稀裡嘩啦,陳永仁早年在檀香山乾苦力落下來隱疾,舊病複發,倒下就起不來了。
五等艙是最低級的船艙,空氣汙濁,大通鋪上睡滿人,陳永仁咳嗽個不停,痰中帶血,好在陳子錕年紀雖小,已經頗為懂事,打水打飯,照顧叔叔不在話下。
但是劉彥直可以觀測到,陳永仁的生命已經接近了終點,他的能量極為不足,而且沒有可逆轉的跡象。
如果陳永仁死了,兒子的前途就沒著落了,劉彥直心急如焚,忽然靈光乍現,一頭撲進了陳永仁的軀殼。
六歲的陳子錕看到病臥的陳叔臉上泛起了古怪的紅暈,好奇的問他:“叔,你熱麼?”
病入膏肓的陳永仁一骨碌爬起來,撫摸著陳子錕的小腦袋:“叔沒事,叔好了,乖兒子。”
“叔,你怎麼哭了?”小孩子眨著眼睛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