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頭巨龍和魔雕的目力都遠超常人,哪怕遠隔十好幾裡,也能看到遠處山頂上燃起了一團火。如此肅殺黑暗的夜裡,連抖動的火焰都顯得如此孤獨。
應該是人為的吧?因為此前這裡雖然噴出不少熾熱的石頭,但沒有明火。而且這山上連跟草都沒有,也不至於發生明火。
但是剛才那幫禽獸一個個都跑了,怎麼還有留在那裡的?
秦堯等人相互對視了一下,心中無疑都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
但是這對火靈兒而言沒有太大意義,反倒是那些向東方逃竄的古獸太危險,它必須趕緊返回彙報軍情。另外,太子的死也是一件大事,哪怕死於古獸之手,但火靈兒本身也需要承擔一定的責任。
“我要先走了,後會有期。另外,謝謝你們剛才幫助我。”火靈兒第一次有了“朋友”的感覺。以前哪有什麼人跟它交往,而太子又是那樣一個無情無義之人,跟秦堯等人相比,馬上相形見絀。
秦堯輕輕拍了拍它的脖子:“那你要小心了,不要再遭遇剛才那幫家夥。”
火靈兒不怕。它一旦高飛天宇,其實少有什麼東西能夠企及。就算天犼能夠追上,但剛才吸食奇異金芒令火靈兒再度成長,實力也便再上層樓,打不贏還跑不掉嗎?
它最舍不得的還是青加黑,兩頭巨龍交頸摩挲,也不知做了什麼約定,火靈兒一轉身騰雲而去。黑夜之中騰起一片烏雲,快速向東方飛去。
秦堯等人則馬上奔向坍塌的天塔山之頂,那團火尚未熄滅,甚至還有些愈演愈烈之勢。直到秦堯他們接近過去幾裡地的時間,那團火才漸漸消失。但越是離近了之後,青加黑會發現火苗還是存在的,隻是變小了而已。
一行人越飛越高,直至飛到和頂部持平的高度。大老遠地,果然看到了一個人影。
是一個低頭直麵眾人的身影,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麵前擺放著一個類似於浴盆一樣的青銅物件,上麵架著黑乎乎的、豬一樣大小的一個東西,但是挺香。
這人左手抓住一把劍當烤肉的釺子,右手掌心噴吐著火焰——大家看到的火光竟是這麼來的。這人一邊用左手轉動獸肉,一邊用右手的火焰保持均勻的烤製。
炙烤出來的油脂滴滴答答,燃燒著火苗滴落在下麵那小浴盆一樣的容器裡。
還真懂得生活。
是個女人,長發隨意地束在腦後。黑夜裡臉龐被閃爍不定的火光照亮,越發顯得綺麗美豔。
隻見她微微抬起頭,收起了右手用咒法製造的火焰,於是現場的光亮頓時減弱,隻剩下了昏沉的月光。但是還好,大家都是耳聰目明之輩,看得清清楚楚。
這女人乍一看像是不到三十,但細看會發現還是有些歲月的痕跡爬上了額頭和眼角。非常漂亮,但這種漂亮源於強大自信的氣質。就這麼隨意、甚至可以說是大馬金刀地坐在石頭上,一般女子就不會這麼乾。
稍微瘦長的俊俏臉龐,薄薄的紅唇給人一種冷毅堅硬的感覺。但是,並未破壞整體的美感。
雖然未曾站起,但看身材應該有175公分的身高,在女子之中已經相當高挑。一身暗紅色的特殊獸皮戰甲,裡麵玄青色的褲子和袍子有些破爛,但是更破爛的是身後那條猩紅色的披風。
山風吹過,破爛的披風像是戰場上殘存的戰旗,獵獵作響。
“來啦?”聲音中和微冷,但是好聽。她隨意地撕下一條烤熟的獸腿,就這麼準準地扔到了秦堯的手裡。“吃點兒。來,到媽這裡坐。”
果然!
秦堯的老媽,大名鼎鼎的“血龍皇”唐劍心!
咳咳……秦堯有點頭大:“你……你認得出我?”
“廢話,眉宇一看就是……我的兒子,怎麼會錯。”
唐小虞大步上前撇嘴道:“嗬,說得好聽,是長得像他爹吧!”
秦堯:“……”
唐劍心也沒在意,自己又撕下來一條獸腿,而後將剩下的往那盆狀容器裡一丟:“誰餓了自己撕。對了,這裡麵有我的兒媳婦沒有?”
這真是自己的老媽嗎?分彆這麼多年,連一點兒女情長、離愁彆緒都沒有,難道我當年是充話費送的嗎……秦堯有點懵逼。
關鍵是兒子你都不樂意管了,還問什麼兒媳婦,簡直沒道理。
唐小虞指了指林雪寧,於是林雪寧有點小局促般點了點頭:“阿姨好。”
“阿什麼姨,喊媽。”唐劍心似乎說話就是這麼直接這麼彪,這讓秦堯想起了東北那些滿嘴大碴子味的小姐姐,哪怕再美再優雅,也永遠擋不住那股子彪悍氣。“不過容貌條段兒是不錯的,配得上我兒。”
林雪寧有點忍不住笑了。事先她考慮過一百種遭遇婆母的尷尬局麵,萬萬沒想到會遇到這樣一個有點不著調的婆婆。不過按理說這種長輩雖然大大咧咧,但隻要不得罪她們,一般很容易相處。
緊接著唐劍心將自己手頭的獸腿又給了林雪寧,可見兒媳婦的待遇還是比彆人強的。
“媽,我的呢?”白加黑沒羞沒躁地躥到了盆狀容器上,小鼻子拚命吸熟肉香氣。而後乾脆一下子跳進去,撕開之後,叼起半爿獸肉扭頭就跑。先下手為強,不然三兒那小子太能吃。
事實上其餘幾頭猛獸都吃生食就行,誰像它這樣一身毛病,全都是慣出來的。
唐劍心伸出一根手指,對著秦堯和林雪寧勾了勾:“來啊,坐。”
兩人不尷不尬地坐下,唐劍心側臉兒仔細看秦堯,來來回回。最後竟笑了起來:“恨我嗎?”
廢話……但你問的這麼直接,反倒有點不好說出口了。“有點兒。”
“太失望了,應該苦大仇深才對啊,過了叛逆期的孩子就是沒血性。”
秦堯又無語了,心道隻有像債主登門要賬那樣,你才滿意?這是個什麼破媽啊,腦回路完全不正常的。
不過說話的同時,唐劍心還是將秦堯的手輕輕握住,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動作雖小,但已經是這個意誌如鐵般的女子最難得的溫柔示意。
秦堯感覺的出,那隻手掌心裡傳來的溫暖愛意。其實她心裡有愛,而且可能很多,隻是不善表達,又或者壓根兒不願你儂我儂的表達出來。
隨後唐劍心才算是稍微正常了一點,輕輕拍著秦堯的手說:“其實呢,我也有自己苦衷,你看這些年忙的腳不沾地。攤上個懶得要死不肯分擔的妹子,這肩上的擔子就顯得更重了。”
唐小虞眼皮都懶得抬:“好意思說?”
“不過呢,現在已經沒什麼了,最難的事情已經辦妥了!”唐劍心爽朗的一笑,“禁製我們真龍遺族的詛咒已經被打碎,我們娘倆都已進階為血宗。以後,再沒人能夠左右我們。”
果然是她乾出的大事兒。
秦堯正滿肚子話要問,但老媽卻讓他先把自己的情況簡要說說,哪怕是一些不重要的事情都聽得津津有味。
一直說了半個小時才大體說清楚,秦堯本以為她會向電視上那些離散老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住自己的兒子,喊幾聲“我苦命的兒”。但最後等來的,卻是唐劍心的搖頭歎息:“太順利了,哎,磨礪不足。”
秦堯:“……”
我沒被生活給難死,沒在遺族世界的刀光劍影裡被人砍死,您老人家是不是挺失望啊?秦堯覺得跟這樣的老媽說話,很容易把天給聊死。
唐劍心而後丟了骨頭拍了拍手,甚至從背後破爛披風上又撕下一塊破布擦了擦手,將這可憐的“餐巾”塞給了秦堯。
長身而起,高挑的身材再站得筆挺,一股英氣勃發。
“古獸!”唐劍心傲然負手說道,“本以為那道打破詛咒的能量能滅儘它們,看來還是晚了不少。這個責任在我,有負於天下人。”
唐小虞一怔:“咋,你還想去滅了這群畜生?這些畜生首先要去禍禍魔朝,又不會到咱們莽荒雪域的族地裡去。魔朝是我們的死敵,難道不好嗎。”
唐劍心:“我的責任我擔,否則心境便不明澈通達。心不明,則劍不利。”
秦堯發現了,老媽並不是個不負責的人。相反,她對自己應負的大責任非常在意。平時所不在意的,無非是那些丁丁卯卯的小事。
秦堯:“但現在還不能馬上動身,我要去巫族和綠洲王族一趟。”
於是秦堯又將巫族兌換咒文、綠洲王族兌換鳳血花的事情說了說,同時又擔心老媽不舍得將人王鼎和玲瓏光年還回去。
“人王鼎?要就拿去啊。”唐劍心在剛才那烤肉的盆狀容器上踢了一腳,於是叮叮當當滾落了好幾丈遠,“巫族也是小家子氣,不就是拿來用兩天。”
這黑乎乎的烤肉盆子,就是大名鼎鼎的人王鼎?秦堯目瞪口呆。
“那玲瓏光年呢?”秦堯沒想到老媽這麼容易說話。
唐劍心對著滾開的人王鼎努了努嘴:“那不在上麵裝著的嗎,人王鼎下麵兩側。巫族和綠洲王族這對二貨冤家也真是的,明明是一件上好的寶貝,非要拆開了一家一半。”
原來人王鼎和玲瓏光年竟是同一件物件的兩個構件,秦堯還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