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帶著骨牌坐車前往老趙家,上了車我就開始咂摸這事,所有事都太巧合了,仿佛冥冥中有隻看不見的手在控製著一切,難道真有氣運這一說?
當太多巧同時出現的時候,就不再是個巧合了。
老趙家在城鄉結合部,位置很偏。一棟低矮的平房,樓頂又矮又破,院壩前麵有個中年婦女抱著尚在繈褓中的嬰兒唱民謠,我假裝迷路,上去跟大嬸打聽怎麼回市區。
大嬸是個熱心腸,主動端水給我喝,我借故和她攀談,聊了不少家長裡短。談起家裡最近發生的事,她免不了唉聲歎氣,話匣子一收,大嬸開始抹眼淚,說小孫女剛出生我家老頭子就沒了,年輕人,你說我這孫女是不是上門來討債的?
我偷偷取了骨牌抓在手上,頷笑道,“怎麼會呢大嬸?巧合罷了,看你孫女生得多乖巧啊。”
我過去逗她懷裡的女嬰,嬰兒馬上睜大烏溜溜的小眼珠子,好奇打量這個世界,臉色紅潤粉嫩,很可愛。
我對著嬰兒嘟嘟嘴,說她好可愛,能不能給我抱抱?
大嬸看我不像壞人,遲疑了一下,把女嬰遞給我,我的手腕剛剛穿過女嬰後背,耳邊傳來“嗚嗚”的哭聲,骨牌好像要握不住了,在手心裡蹦來蹦去。
女嬰似乎受驚了,睜大眼哭鬨,小腿亂蹬。剛出生的嬰兒陰陽混沌,可以看見大人看不見的東西,顯然她感受到了我手裡那股流竄的陰氣。
大嬸見我的手在發抖,害怕我把嬰兒摔在地上,趕緊搶過去哄。
其實抖的並不是我的手,而是我手心裡的骨牌,女嬰剛被搶走我的手就不抖了,大嬸搶過女嬰哄了幾句,女嬰平靜下來,我對大神道聲謝,轉身離開她家。
走到拐角處,我把骨牌取出來捧在手心裡,對著骨牌念經咒,一股灰蒙蒙的霧氣鑽出骨牌,一個臉色森白的中年小老頭出現在我麵前。
陰靈沒有實體不會流淚,老趙的陰靈就蹲在路邊眼巴巴地望著我,嘴裡發出“嗚嗚”抽泣聲,也沒個停歇的時候,把我都哭煩了,問他到底要鬨哪樣?
他問我能不能想辦法帶他回去,親手抱一抱孫女?
我說不能。
陰陽有彆,剛出生的嬰兒陰陽混沌,體質比較容易招陰,女嬰可以看到鬼,剛才已經受驚了,老趙現在回去隻會衝撞到她,對小孩子不好。
陰靈跪在地上哭了,哭得很心酸,想流淚卻流不出來,憋得眼眶泛紅,血絲爬滿整個眼仁。
我見狀忙要念經咒,他止住哭聲,說大師你彆念,我不會害人的,我隻是傷心,為什麼自己不能抱一抱孫女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很難相信一頭陰靈能夠傷心成這樣。其實做長輩的誰不希望能夠陪在親人身邊,親眼見證子孫後輩的成長?可對老趙而言,他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等他哭夠了,戾氣也漸漸散去,我能看見一縷縷灰蒙蒙的氣霧正沿著陰靈天靈蓋躥出來,化作塵埃隨風而散。
完成了心願的陰靈不再那麼陰厲,執念散去,老趙看起來也不過是個正常的小老頭,頭發稀鬆,胡子拉渣的很普通,混在人堆裡我都認不出來。
他對我鞠躬,磕頭,感謝我完成了他最後的心願。我感觸頗深,陰靈了無牽掛,很快就會消失去他該去的地方。
我說道,“放心上路吧,你孫女有你老伴照料,她肯定能平平安安長大。”
我的話讓陰靈很心安,他的身體慢慢變淡,像一層人形的毛玻璃,越來越朦朧,我仿佛看見他笑了,十分滿足和喜悅。
收好骨牌我坐上回城的班車,剛打算眯一會,手機鈴聲適時響起,屏幕上的名字讓我很詫異,居然是劉媚!
兩天前我從劉媚家回來的時候心情很堵,因為從張強口中得知了劉媚母親那些話,讓我覺得這家人有點恩將仇報,不過猶豫再三我還是接了。
不知為何我很想再聽到她的聲音。
半小時後我來到約好見麵的咖啡館,劉媚精神很疲憊,點了杯咖啡擱在桌上,手拿調羹一直在攪拌,半天沒有喝一口。
我問她怎麼了?她才回過神,好像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突然長舒一口大氣,對我說,“我老爸去自首了!”
我“哦”了一聲,這個結果蠻好。
兩人都不知道說啥了,氣氛有點尷尬。
我說道,“你約我來就是專門為了告訴我這個,電話裡說不就好了嗎?”劉媚笑容甜甜的,說不管怎麼樣我也要感謝你啊,再說我們是老同學,請你吃頓飯沒問題吧?
我笑笑,“當然沒問題,不過這頓飯應該我請。”她忙說彆,其實……其實我還有話想問你。
她吞吞吐吐,讓我莫名有點期待。
劉媚說道,“你能不能幫人改運?”
我一臉納悶,沒想到她居然跟我說這個,“氣運這種東西得靠平時的積累,多行善事,自然會有福報,一時半會哪裡能改善?國內倒是號稱有一些風水大師,專門借助風水法陣幫人改變氣運,可我學的是黎巫,不會那個。”
劉媚有點失望,低頭淡淡地“哦”了一聲。
我不解道,“為什麼你會問我這個,難道你想改運?”
劉媚搖頭,“不是我,是我一個朋友,她想替自己改改運勢。”
劉媚說,“我上午剛從派出所出來(陪劉叔去自首),接到好閨蜜芳芳的電話,她知道我家出了事,想安慰安慰我,誰知聊著聊著就扯到她自己身上了,說想找風水大師改運,我告訴她一些關於你的情況,她對你很感興趣。”
我頗感意外,對我能有什麼興趣?
“說不準人家聽完你的事跡,對你心存仰慕呢?”劉媚俏皮一笑,吐了吐舌頭。
我陷在她亮晶晶的睥子裡久久沒回神,她在我眼前揮揮手,說你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我突然腦子抽風,說我在看你。
話剛說完我就後悔了,劉媚把腦袋埋到胸口,嗔怪道,“跟你說正事呢,不正經!”
我忙用笑容掩飾尷尬,主動岔開話題,“你還沒告訴我你朋友要改什麼運,她為什麼改運?”
劉媚說,“我閨蜜想改桃花運,行嗎?”
我沒有立刻答應,沉吟片刻才說道,“我隻能先幫你打聽打聽,要不你先把閨蜜約出來,讓她提一下具體要求?不過話說在前頭,對你閨蜜我不能白幫忙,要收費的。”
背了那麼多外債,我也得考慮現實問題,劉媚忙點頭說,“沒問題,芳芳家裡條件不錯,價錢她付得起,你快幫我打聽吧,她挺著急的。”
我納悶改個桃花運有必要這麼著急嗎,她這閨蜜究竟是有多恨嫁?直到我跟這個傳說中的“好閨蜜”見了麵,才讓我深深明白一個道理:
這世界上的奇葩,比張麻子臉上的芝麻粒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