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下子肅然起來，在人群注視下，魏老板默默站起來，沉吟道，“所有，我們不能再一盤散沙了，中間人這個圈子必須進行一個整合，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你爭我奪，我這番話相信大家都了解，在座的哪一位沒有搶過彼此的生意，又有哪一位沒有因為生意上的過節跟人結過梁子？如今這一行式微，如果大家還不能聯合一致對外，反倒繼續內耗下去，我敢斷言，再過幾十年，恐怕整個晉西不會再有中間人這個行業了。”
還是剛才發言的人站起來，嗓子粗豪道，“那魏老板的主意是什麼？”
魏老板接著說，“很簡單，老魏希望能在這裡牽個頭，讓大家摒棄前嫌擰成一股繩，為了達成這個美好的願望，我提議，大家不妨積極參與，成立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協會，以後同舟共濟，有錢一起賺，有困難大家合作解決，各位覺得這個提議怎麼樣？”
這提議固然不錯，可當魏老板話音落下，在場的卻沒一個願意吱聲。誰都不是蠢人，這話在魏老板嘴裡說出來已經完全變味了，這姓魏的什麼行事作風大夥都清楚，沒人相信他是出於好心。
魏老板端著紅酒杯笑道，“當然，我這裡隻是提出一個建議，協會能否成功創辦，還需要大家一致投票決定，現在就請大家表決，說出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此言一落，場中更加寂靜無聲了，見場子有些冷，剛喝過魏老板一杯敬酒的陳老板訕笑站起來，“我同意，魏老板提出這個建議也是為了大家好，為了整個中間人行業著想，成立協會沒有什麼不妥！”
有了第一個人站出來，立刻就有第二個，緊接著立刻有人舉手，“行，我老李是個粗人，聽不懂這麼多大道理，不過我感覺魏老板說的有理有據令人信服，成立協會的事我舉雙手讚成！”
“還有我！”
“我也同意！”
伴隨著稀稀拉拉的表決聲，一大半人已經把手高舉起來，張強把手藏在桌子底下，輕輕拉了我一把，我環顧四周，見絕大多數人都舉手表示了讚同，隻好也把手舉起來。
民主討論，一向是少數服從多數，當超過一半的人舉手之後，那些舉棋不定的人也動搖了，我看得出，率先舉手的那些人應該早就被魏老板爭取到手了，想來在舉辦這場壽宴之前，魏老板早就在暗地裡下了許多功夫。
好戲還未登場，我並不急於出頭，決定繼續陪魏老板把這場戲演下去，第一輪投票告一段落，魏老板樂嗬嗬地端起了酒杯說，“好，全票通過，那就住大家合作愉快，我在這裡先敬大家一杯。”
“好，乾杯！”一行人熱熱鬨鬨地端起了手中的酒杯，表麵上自然是一團和氣，但幾家歡喜幾家愁，內種滋味隻有他們自己才清楚。
喝完這杯酒，魏老板還沒落座，而是順理成章地拋出了第二件事，“各位，協會一旦成立，自然需要一個主事的人在場，這接下來，我們要商議的第二件事，就是趁熱打鐵，儘快將這個協會會長選出，大家覺得怎麼樣。”
果然……
聽到這話，我和張強心中都是一緊，原來重頭戲在這裡，在家夥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說到底還是想將整個晉西的業務都攥在自己手中啊。
一旦成為整個協會的會長，他就能以監管名義掌握整個市場動向，甚至將各大中間人牢牢攥在手心，這其中必然會產生極為龐大的利益，一聲不吭就把整個晉西的義務抓在手上，這家夥的心機不是一般的深。
不得不說他的辦法很高明，至少沒有像十幾年前的老饕一樣亂來，大家舉手表決，既不動刀槍也不見血，算是比較文明的收編了，但本質卻是一樣的，不得不引人懷疑。
剛表過態的陳老板馬上又站起來了，“既然這個提議是魏老板提出的，也是他帶領大家舉手表決的，我看這會長的位置自然該魏老板來坐！”
魏老板勝券在握，但他並不急著表態，反而虛與委蛇做足了表麵功夫，“陳老弟這話就不對了，晉西中間人行業這麼大，其中資曆比我老，威望比我更高的大有人在，這件事呢，還得由大家舉手表決，共同推舉出一個能夠服眾的人選，至於我……”
他話隻說了一半，樓下卻傳來一陣吹鎖啦的聲音，將這驚近乎凝固的氛圍衝淡了不少，在座的皆是一愣，紛紛環顧左右，魏老板則一臉不爽地坐回座椅上，沉下臉說，“魏平，快下去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在樓下奏樂！”
“是！”魏平一通小跑衝出了宴會大廳，不到兩分鐘就慘著臉退回來了，臉色異常難看，走到跟前遲疑著沒有說話。
“你倒是說話啊，到底誰在搗亂！”魏老板臉色一沉，一拍會議桌，將酒杯都震得跳起來，魏平卻是一臉吞了蒼蠅的表情，良久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難堪的話，“是……何振華，他穿著壽衣進場了。”
什麼！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何振華雖然不是牌商，卻是整個晉西中間人市場的老牌麵，在座的幾乎都是他的晚輩，魏老板聞言更是一愣，臉色突然低沉下來，目光似有似無地掃向我跟張強，淡淡地說道，“既然何老到場，為什麼不把人請上來？”
“不必，我已經來了！”宴會廳外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眾人將目光齊刷刷轉向大廳門口，卻見何振華身穿壽衣，正昂首闊步走進會場，懷中居然抱著一個骨灰盒子，身邊還跟著幾個助手正在撒紙錢，滿地黃紙亂飛，將現場氣氛徹底打斷。
這一舉動頓時讓魏老板臉色煞白，這裡可是他給自己祝壽的場子啊！
“何老，你這是……”魏老板臉色難看至極，他深吸了幾口氣，強行壓製住了破口罵娘的衝動。
“我兒子死了！你們知道不知道？”何振華目懾當場，平靜的語氣中卻醞釀這極大地悲憤，“死在你這個狼心狗肺，卑鄙無恥的家夥手中，像你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成立中間人協會，並擔當這個會長？”
何振華的話擲地有聲，無疑在場中投入一顆炸雷，震得眾人目瞪口呆，不少人都離席站起來，驚呼道，“何老，你說得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