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我心裡就壓抑得不行了,在那中年男人持續的挑撥下,我終於無法忍受,轉身一把擰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按在了牆壁上,紅著眼睛瞪著他。
緊攥的拳頭頓時揚了起來,就在我的拳頭快要砸在他臉上時,我媽忽然叫住了我:“阿東!彆衝動,快放下手,彆打人……”
我媽及時製止我的衝動,若不然我可能又回去了。
但我的拳頭並沒有放下,也沒有鬆開他的衣領,中年男人已經被我的氣勢嚇得直哆嗦了。
“你……你打一個試試!你這個勞改犯,你敢打我一下,我、我就報警,再把你抓進去……”
剛才我承認是自己衝動了,但我媽叫醒了我,同時又想起了獄中師父的教誨,我漸漸平靜下來,也放下了手鬆開了他的衣領,還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著說道:“彆害怕!我不會打你的。”
“哼!”中年男人冷哼了一聲,更加霸道起來,“你不就是個勞改犯嗎?現在法製社會了,可由不得你這種人猖獗了!”
我沒再跟他說話,對他冷冷的笑了笑回到我媽的身邊,問道:“媽,你沒事吧?”
我媽搖了搖頭,又急忙問我有沒有事?
我搖頭表示沒事後,又說道:“媽,咱們走吧,離開這裡。”
我媽像是很為難的樣子,我大概猜到她在擔心什麼,於是又對她說道:“放心,我回來了不會再讓你和爸受苦了,我們搬出去,重新找房子。”
我媽好像特彆信任我,她也沒再多問什麼了,就去撿外麵那一堆狼藉,我趕忙去幫忙,讓我媽旁邊站著就行。
等我把外麵那一堆狼藉收拾好抬起頭來卻發現我媽正看著我流著淚,她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掛滿了淚水。
可是她又不想讓我看見她流淚的樣子,急忙轉過頭用手背擦掉了。
那一刻我就控製不住了,直接衝我媽撲了上去,將我媽緊緊地抱在了懷中,這是我成年以來第一次和母親擁抱。
我感受著媽媽溫暖的懷抱,感受著媽媽的心跳……
我也哭了……
“哭啥哭,趕緊搬,彆在這裡礙我的眼!”旁邊再次傳來那個房東不合時宜的聲音。
我再次轉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又縮了回去,估計還是被我嚇到了,怕我打他。
但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不會動不動就打人了,拳頭並不是解決辦法的唯一方法。
跟我媽一起收拾好了行李,幾個大箱子,鍋碗瓢盆都在裡麵,我們一起離開了這個地方。
路上,我向我媽問道:“媽,我爸呢?”
我媽支吾著回道:“他……他在以前的廠子裡。”
我眉頭一皺,疑惑道:“廠子不是早就垮掉了嗎?”
“是,不過現在又被開起來了,現在不是做床單了,聽你爸說是做什麼汽車零件的。”
我稍稍安心下來,接著又問道:“他以前都是辦公室的主任,現在怎麼說也是車間主任級彆了吧?”
其實我知道不是,如果真的是我說的那樣,那麼他們不會過這麼糟糕的生活。
我媽也沒有和我說實話,她隻一笑而過,估計就是怕我知道後擔心吧,畢竟我爸五十多了。
我也沒再問了,隻是問了房子的事情,我想知道他們怎麼把房子賣了?那可是當年廠子給員工分的房,大半一輩子都住在那裡,怎麼說賣就賣了?
我媽依然支吾著說這兩年房價漲的厲害,他們就把房子賣了出來租房住,反正他們兩個人住不了多大地方。
我媽這話很大的矛盾,首先房子增值了賣掉很正常,但是真的賣了肯定有錢,而不會選擇住在這裡,就算他們為了節約,可剛才我媽又說沒錢給房租,這不是互相矛盾。
我媽這人從來就不會撒謊,我們一家人都是比較老實的人,有沒有說謊一聽就知道了。
當然我也沒有再多問,因為有些事情不要知道可能是對我好,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還是會知道的。
離開了廬山新村後我們就不知道該去哪裡了,我隻好在附近暫時找了一個廉價的賓館,給開了一間房。
賓館老板知道我要住一個月,原本60元一天的房間,他給我算40元,一個月一千二百塊。
我當然不會住在這裡,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媽一開始是不願意的,畢竟一千二百塊,他說在廬山新村住民房一個月才五百塊。
我讓她放心說也隻是暫時的,好說歹說才勸說下來,然後讓她給我爸打電話告訴我爸下班後來這裡。
因為我沒有身份證,還是用我媽的身份證開的房間。
我爸得知我回來了,他下午提前就回來了,看到我爸那一刻我又有點控製不住了。
以前我爸是多麼有氣質的一個人,我爸是那個年代的高中生,他是很有文化的一個人,可是現在看上去就和一個農民工沒什麼區彆。
這話並不是歧視農民工,而是一種比喻。
我爸跟我一樣不是一個愛哭的人,我長這麼多反正很少見到我爸哭,上一次還是在法庭上我被判刑的時候。
但是此刻,我爸看見我的時候就紅了眼睛。
那也是我成年以後第一次跟我爸擁抱,那是父親的懷抱,還是像大山一樣寬闊。
我父母都不善言辭,特彆是對我,哪怕三年沒見了,也許他們心裡有很多話想和我說,可是這一刻都沉默了。
我在賓館附近找了個餐館,點了些菜,要了瓶白酒,我跟我爸喝了一杯又一杯。
嗓子打開了爺倆話就多了,他向我問道:“你提前出來了,怎麼沒跟我和你媽說一聲呢?”
我笑道:“爸,我這也是才接到的消息,本來還有兩個月的,可上麵介於我的表現優秀,就讓我提前出來了。”
我爸還特懷疑的說道:“你該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
我爸話音剛落,我媽就輕輕打了他一下,說道:“你這老頭胡說什麼呢!”
“哎呀,我開玩笑的嘛,來……兒子,我們再喝一個。”
我爸端起酒杯又跟我碰了一下,我爸很少和我說笑,他就是那種很老古板的人,但這一刻我曉得他是真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