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誌銘記載的是墓主人的生平,有些是墓主人生前自己寫好的,內容比較寫實,更像是回憶錄。但大部分還是墓主人逝世之後,後人請文人幫忙書寫的,這種類型的墓誌銘往往比較高大上,讚美的言詞用的比較多,更像是在唱讚歌.。
錢雲誌的墓誌銘就是第二種情況,是死後由他人書寫的,整個墓誌銘有五成以上的文字是在歌功頌德,沒什麼實際意義,餘下的那些記載的才是錢雲誌一生的經曆。
錢雲誌死的時候七十多歲了,七十多年的經曆由短短百餘字概括,可想而知何其簡略。
錢雲誌告老還鄉之前的那些事情也沒有深究的意義,如果真有線索,也一定會隱藏在此人告老還鄉之後所做的一些事情上,
與其他告老還鄉的官員一樣,錢雲誌退休以後也做了一些修橋鋪路,賑濟災民的善事,這個人雖然是個武將,信奉的卻是佛教,晚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吃齋念佛。
不過信佛和當和尚是兩回事,根據墓誌銘記載,錢雲誌有兩個兒子,一個嫡出,一個旁出,嫡出就是老婆生的孩子,這個孩子也是做官的。另外一個孩子乃是旁出,也就是侍妾生的孩子,關於這個孩子,墓誌銘上並無過多記載,隻說‘幼子病故,錢老悲哀傷懷,怏怏鬱鬱,短了天年。’
看罷墓誌銘,吳中元衝王欣然說道,“你去把他們的族譜拿過來。”
王欣然也沒問緣由,點頭過後起身走了。
吳中元留在原地皺眉思慮,“幼子”在古代通常用來形容八歲以下的孩童,由此可見,在錢雲誌退休之後,侍妾曾經給他生了一個孩子,因為幼子病故,錢雲誌很傷心,最終鬱鬱而終。
很快,王欣然拿來了族譜,族譜上有錢雲誌嫡子的記錄,卻沒有庶子的有關記錄。
王欣然自然知道吳中元在找什麼,眼見族譜上沒有庶子的名字,疑惑追問,“怎麼回事?”
“早夭的男孩兒是不被寫入族譜的。”吳中元隨口說道。古時候的人重男輕女,對於偏房所出的男孩也會記在族譜上,而女孩兒哪怕是正房生的,也不會往族譜上寫,故此,庶子之所以沒出現在族譜上,不是因為他地位不夠,而是因為他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不被寫入族譜,是不是就不能埋進祖墳?”王欣然問道。
吳中元點了點頭。
“嫡子的墳墓也在周圍。”王欣然說道。
吳中元知道王欣然什麼意思,“先等等,容我想想。”
王欣然也沒有堅持要挖開錢雲誌長子的墳墓,因為錢家後人就在不遠處看著,這些可是他們的祖墳,不能一個接一個的亂挖。
在推敲錢雲誌可能將靈石給了誰之前,吳中元又自心裡重新評估了一下吳陸將靈石送給錢雲誌的可能性,斟酌過後,還是感覺吳陸將靈石送給錢雲誌的可能性很大,吳陸的墳墓之前也被挖開了,裡麵隻有一些酒壇和兵器,並沒有陪葬的金銀,這就說明吳陸視金錢如糞土,沒什麼積蓄,而青金石很貴重,突然得了上司這麼貴重的紀念禮物,於情於理吳陸都得還點兒什麼,而他手裡的和田玉又名於闐玉,在古代就是很貴重的玉石,吳陸隻有拿它當回禮才送的出手。
確定了這一點,才開始推敲錢雲誌得了靈石之後會怎麼處理,錢雲誌是四品武官告老還鄉,相當於副省級或正廳級領導退休,肯定是不缺錢的,對於下屬送給自己的紀念品,肯定不會典當換錢,也不會隨便送給外人,不出意外的話會一直留著。
但在錢雲誌的墳墓裡,並沒有發現靈石,這就說明錢雲誌很可能將靈石給了自己的親人,他會把這塊靈石送給誰呢?是大兒子,還是早夭的小兒子?
見吳中元一直皺眉不語,王欣然喊來了考古隊,讓他們勘探這處墳塋右側的那處墳墓的情況,根據古代殯葬規製,兒子一般埋在父母的右邊。
洛陽鏟是個好東西,這玩意兒最早是盜墓賊發明的,後來被考古界借鑒采用,在周圍鑽了幾個孔洞之後,他們得出了結論,右側那處墳墓也是完整的,年代要略晚於錢雲誌的墳墓。
“再賭一把吧。”王欣然說道。
“拿人家的祖墳賭?”吳中元皺眉搖頭,“彆著急,讓我再想想。”
“彆想了,錢雲誌把玉石留給大兒子的可能性也很大。”王欣然說道。
“我不這樣認為。”吳中元搖頭。
“你怎麼認為?”王欣然問道。
吳中元不答反問,“總部的那些專家什麼意見?”
“沒回音,”王欣然搖頭“曆史學家的年紀通常都很大,不可能整夜不休息。”
吳中元說道,“錢雲誌告老還鄉的時候他的大兒子已經三十多了,早就離家做官去了,古時候可不像現在,飛機汽車隨便坐,他大兒子在南方任職,不可能經常回來看他。”
王欣然點了點頭,“你說的也對,但這並不能證明錢雲誌沒把玉石留給大兒子。”
“靈石的玉質非常好,古人認為玉有靈性,是比金銀更好的陪葬品,如果他真的把靈石留給了大兒子,大兒子也不會自己留下,肯定會放進棺材給他陪葬。”吳中元說道。
王欣然沒有反駁,因為細想之下,吳中元說的確有道理。
“你認為那塊靈石在他小兒子的墳墓裡?”王欣然問道。
“可能性很大。”吳中元點頭。
“理由?”王欣然追問。
“中國人有賞玉玩玉的習俗,靈石的玉質雖然很好,但個頭不大,不能做擺件或手鐲發簪,圓鼓溜丟的原石最適合做手把件,”吳中元說道,“如果靈石真的被錢雲誌拿在手裡把玩,他就極有可能將靈石放進小兒子的棺材。”
不等王欣然插言,吳中元又繼續說道,“親人也好,愛人也罷,如果陰陽相隔,總會把自己心愛的東西留給對方,讓它代替自己陪伴亡者。也會留下亡者生前經常使用的東西,睹物思人,以慰相思。”
見王欣然皺眉,吳中元又說道,“這不是我說的,這是大學教授說的。”
王欣然點頭過後,開口說道,“你剛才說早夭的小孩兒不能埋進祖墳,如果靈石真在他的墳墓裡,那找到的可能性就很渺茫了。”
吳中元搖了搖頭,“也不一定,錢雲誌很疼愛這個孩子,興許會破例,你讓他們從錢雲誌墳墓前方的位置找找看,看看有沒有墳墓。”
王欣然照做,請考古隊再做勘察。
在考古隊勘察的同時,王欣然在與總部聯絡,而吳中元則繼續皺眉沉思。
這次要勘察的範圍很廣,耗費了一個多小時考古隊才將錢雲誌墳前攬抱的那片區域找遍,沒有發現墳墓。
“總部有消息沒有?”吳中元看向正在伸懶腰的王欣然。
王欣然說道,“他們也不認為靈石會在錢雲誌長子的墳墓裡,不建議我們挖掘,很容易激化矛盾。”
眼瞅著太陽就要照到這片區域了,錢書記過來了,一是索要族譜,二是希望二人能把錢雲誌的墳墓恢複原狀。
確定靈石不在錢雲誌的墳墓裡,二人便命考古隊將墓誌銘抬回墓室,封閉了墓穴,之前的灰磚還沒有損壞,還用,但白灰現在很少使用了,隻能用水泥塗抹。
將墳墓恢複原狀之後,錢書記借口今天要出去辦事兒,帶著那幾個老頭兒走了,他們也知道沒有他們的許可,二人是不可能擅自開挖的,躲開,就是不想讓二人再挖。
考古隊也很疲憊了,見吳中元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所以然,王欣然也讓他們回去了。
很快,人都走光了,最後隻剩下二人沮喪的自山腳下的石頭上坐著。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總部也沒有新的線索傳來,尋找陷入了僵局。
良久過後,王欣然掐滅煙頭兒,“那些早夭的孩子通常會埋在什麼地方?”
“這個沒有固定規矩,總之不能埋進祖墳。”吳中元搖頭。
“會不會埋在錢雲誌墳墓的北麵?”王欣然問道。
吳中元連連擺手,“不可能的,北為大,兒子埋在父親的北麵就是騎在老子頭上。”
“東西呢?”王欣然左右指點。
“西麵是先人,東麵是後人。”吳中元說道。
“這個早夭的孩子的媽媽,是不是墳墓裡那三具女人屍骨之一?”王欣然問道。
“應該是,”吳中元說道,“夫妻合葬墓很少出現三女一男的情況,通常是兩女一男。”
“嗯?”王欣然不解。
吳中元解釋道,“古人有兩個合法的妻子,一個是正妻,一個是平妻,隻有她們有資格與丈夫合葬,小妾是沒資格與丈夫合葬的,錢雲誌讓小妾也與自己同穴,屬於破例,其實是不符合規製的。”
“既然他這麼寵愛這個小妾,他應該不會把二人的孩子埋在很遠的地方。”王欣然說道。
“有道理。”吳中元點頭。
“會埋在哪兒呢?”王欣然環顧左右。
吳中元沒有立刻回答,沉吟良久方才說道,“孩子很小就夭折了,他們很可能會把他埋在他們能夠看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