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江州。
已是傷病痊愈的秦禹,收拾著自己簡單的行李,輕聲衝老貓囑咐道:“我先回去探探風,你在這邊跟齊麟看看於家的生產線,順便讓他們介紹介紹路麵上需要打通的關係,然後等我電話。”
“不是說要八個月嗎,你這麼著急回去乾啥?”老貓坐在沙發上問道:“是老李吩咐的?”
“嗯。”秦禹點頭:“袁克辭職了,警司內部會有一些變化,李叔可能有其他安排,所以讓我先回去。更何況,我家裡還有個小崽子呢,這三個多月沒人管,也不是回事兒啊,我得回去把他安排了。”
“那行吧。”老貓點頭應道:“這段時間,我正好和齊麟跑跑路麵上的關係,不然每次送貨都得選路線,也挺麻煩的。”
“對,你要能一心乾點正事兒,為父也就欣慰了。”秦禹笑著應道:“彆老研究娘們了,你也不小了。”
“滾TM遠點。”
“嗬嗬,我收拾收拾東西,回頭跟可可打個招呼就走了。”
“她說了,你走之前她請你吃飯。”
“是個上道的女人。”秦禹齜牙一笑:“一會我給她打個電話,晚上聚一聚吧。”
……
奉北特一監。
馬叔坐在大通鋪上,正紅光滿麵的看著一本小說。
“馬哥,晚上想吃點啥啊?我讓人給你買。”一個壯漢坐在厚厚的被褥上,摳著腳問了一句。
“嗬嗬,你老請我吃飯,我也沒啥能報答你的啊。”馬叔一笑:“算了吧,省著點吧,你興許還有緩兒呢。”
“錢掙來乾啥的,那不就是花的嗎?”壯漢歪著身子評價道:“彆人讓我請,我還不請呢,咱爺們就服你。”
“那你安排把,”馬叔也沒矯情:“整啥我吃啥。”
“妥了,我眯一會,晚上讓人往裡送幾個硬菜。”壯漢說完躺在鋪板上,就蓋上了被子。
過了一小會,監室外的廊道內走進來一個包監警員,背手衝著鐵欄杆內喊了一聲:“老馬啊!”
“哎,王警員,”馬叔放下小說,邁步迎了過去:“有啥指示啊?”
“鬆江來人了,你洗把臉,一會來我辦公室刮刮胡子,我帶你見見。”中年警員輕聲說道。
老馬一愣:“好,好,我去洗洗臉。”
……
大約半小時後。
馬叔被提出監室,進了包監警員的房間,用人家的刮胡刀,刮了刮胡子。
“來,把我這衣服穿上。”警員從櫃子內拿出一套不算新,但卻很乾淨的襯衫,順手遞給了馬叔。
馬叔一愣:“嗬嗬,還給我打扮打扮啊?”
“見家鄉父老,咋地也得體麵點啊。”警員輕聲應道:“衣服有點大,你湊合穿吧。”
“謝了。”馬叔點頭。
“沒事兒。”警員拿起電子煙,坐在一旁抽了起來。
馬叔在監獄待了三個月,鬆江的親戚朋友,都在外麵找了不少關係要看他,可由於他殺的是邢子豪,龍興那邊也有人過了話,說要讓馬叔在裡麵遭點罪,所以鬆江來的人,不但都沒有見到馬叔,並且連點監幣都存不進來。
可即使這樣,馬叔在監獄內依舊喝的好,睡的好,並且自己還處下了不少朋友。
監室內,那些或是窮凶極惡的匪徒,或是一念之差犯了重罪的囚犯,無一例外,都對老馬非常尊敬。包括幾個包監的警員,也從來沒有惡意收拾過這個老頭,反而能照顧的還會多照顧一些。
為什麼會這樣呢?是因為他敢殺邢子豪,所以彆人都怕他嗎?
肯定不是。
用剛剛那個要請老馬吃飯的壯漢的話說就是:“我在特一監待了八個月了,死刑犯見了沒有五十也有三十了。但臨判之前,依舊能做到該吃吃該喝喝,還能看進去書的,也就你馬哥獨一份。就憑這魄力,你判之前的夥食我包了。”
其他犯人,包監警員,也都曾經跟老馬說過:“爺們,你販藥不牛B,那玩應是個人就能乾。但你販藥的價格,敢比龍興和袁氏少一倍,我們就服你。”
當草根對抗上權貴,並且還輸的一敗塗地時,那往往會引起同樣是草根人群的悲慟情緒。更何況,老馬在鬆江販藥的價格,確實足以讓很多人尊重。因為他在賺錢的同時,也給了這個混亂的時代帶來一絲溫暖……
老馬換上了襯衫後,才被警員領著離開了辦公室。
狹長的走廊內,警員背著手,輕聲問道:“老馬,前天下的判罰?”
“下了,嗬嗬,那天你沒上班。”老馬點頭。
“……嗯。”警員點頭:“等我忙完,晚上找你出來喝點。”
“哎,好勒。”老馬笑嗬嗬的回應。
十幾分鐘後。
警員打開接見室鐵門,輕聲說道:“進去聊吧。”
老馬彎腰鑽進鐵門,一抬頭就看見了七八個人。他們是從鬆江來的,是假藥案中那兩個慘死病患的家屬。當初也正是他們一怒之下,叫了不少其他病患,砸了馬家的倉庫。
這些人呆愣愣的看著老馬,看著他雙腳上的鐵鏈子,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
“嗬嗬。”老馬見到眾人一笑:“好幾個月,沒看見熟人了哈。”
眾人沒有吭聲。
老馬站在鋼化玻璃後側,探頭問道:“二李,黑街警司找你們過去開結案會了嗎?”
“找……找了。”叫二李的中年,木然點了點頭。
“案子說清楚了?”老馬又問。
“清楚了。”二李聲音顫抖,低著頭,眼圈通紅的回道:“老馬,我們坑了你啊……冤枉你了。”
“不冤枉。”老馬搖頭:“我在監獄待的這三個月,心裡沒啥彆的惦記,就隻想見見你們。如果不把這事兒說清楚,我就是到了陰曹地府,這腰杆也站不直。”
眾人沉默。
老馬低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突然往後退了幾步:“假藥雖然不是我賣的,但你們也沒冤枉我。為啥這麼說呢?因為不管咋地,這藥都是從我老馬手裡流出去的,而且還害死了你們的親屬。彆人可能不在意這個,但我在意……因為沒有土渣街這幫老少爺們捧我,我們這幫人可能早都沒了。”
“老馬,你彆這麼說。”
“是啊,沒有你的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病死。老馬,俺們該謝謝你。”
“……!”
老馬擺手,聲音顫抖的看著眾人說道:“腳上有鐐子,我蹲不下來,那我給你們鞠個躬吧。對不起了,老少爺們,錢我掙了,可家裡的人沒管好,讓你們沒了親人……。”
說完,老馬深深鞠了一躬。
眾人看著他,莫名留下了眼淚。
“行了,我老馬活在信字上,死在信字上,這也算是人生有頭有尾了,沒留啥遺憾。”老馬起身,表情剛硬的說道:“回去告訴土渣街的老少爺們,我一定會死,可藥不會斷,就這樣。”
說完,老馬轉身離去。
……
江州。
秦禹剛要去見可可時,低頭看了一眼剛接到的簡訊。
“他……馬上會被執行。”
秦禹一愣,眉頭緊皺的走到窗口,低頭掏出了煙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