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 有幸(1 / 1)

匠心 沙包 1400 字 18天前

古柏投下樹影,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木板上不斷移動著位置。

手掌不斷扶住木邊,離開,再扶住,再離開。

木板很薄,相比起來更像是張厚一點的木皮。它懸吊在樹枝上,被風吹得不停地搖晃,寫字的時候必須要用手穩住才行。

板上的字不斷在增加,從上到下,密密麻麻。

板上左邊是西漠隊,右邊是京營府。

左邊小組更多,一共拉了三列才能擺下,右邊就隻有一列,一組到六組,整整齊齊。

一開始,右邊小組雖少,但組後的數字卻更多,這表示他們完成的任務數是勝過另一邊的。

但是從下午開始,左邊的數字也開始持續增加,漸漸與右邊相持不下。

伴隨著這些新增數字的,是不斷回響在古柏下方的聲音。

“西二十六組,完成八十二號任務,請匠官驗收!”

“西二十六組領取一二三號任務,任務內容為……現立刻去完成!”

“西四十七組,完成二五二號任務,請匠官驗收!”

“西四十七線領取……”

人員來來去去,幾乎全部都是跑著的。

大部分都是年輕人,隻有少部分年紀比較大,但無論年齡如何,資曆如何,出身如何,所有人都昂著頭、挺著背,出聲中氣十足,跑起來精神勃發。

一次又一次成功完成任務讓他們充滿了自信,充滿了成就感。而當一個人的天賦得以發揮、工作馬上就能得到反饋的時候,很容易沉迷進去,對此投以更大的熱情。

秦連楹和閻箕是看著這一切變化的。

閻箕偶爾還會離開一下,去忙一些彆的事情,秦連楹則一直坐在這裡,看著他們來來去去,檢驗他們的工作,給出不同的分數。

他臉上始終帶著笑容,目光卻非常深邃,帶著明顯的深思。

最後,日光漸漸偏移,樹影幾乎橫斜時,他長長舒了一口氣,仿佛想通了什麼,眼神跟著明亮了起來。

“時間已至,到此為止,去把你的隊友叫回來吧。”

又一人回來交任務了,他們組再次拿了滿分,正要興致勃勃地繼續抽新任務的時候,秦連楹站起來,阻止了他。

“啊?這就完了啊?”這人也是西漠隊的,他一聽這話,頓時張大嘴巴,有點戀戀不舍。

“天還沒黑呢,我們還能再做兩個任務,讓我們做吧。“他央求起了秦連楹。

“你們明天還要上路,回去好好休息。隻要你們肯努力,等到了西漠,這樣的機會不會少。”秦連楹嘴角微挑,搖了搖頭。

肯努力……這人咀嚼著秦連楹的話,品出了其他的一些意思。

首先,西漠還有大事等著他們去做。

然後,這大事的難度肯定不低,以他們現在的實力可能沒辦法完成。

但現在的他們還不是完成體,他們離到達西漠還有二十天時間,還有一段時間進行學習。

十天時間讓他們變成這樣,等到了西漠呢?

他們是不是能夠完成更大的工作,獲得更好的機會?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天急行軍之後,疲累交加中的強迫學習,竟然變成了他們樂趣與未來的源泉。

他們竟然開始期待起它來了。

他立刻咧開了嘴,用力點頭:“行,我趕緊去通知大家!”

說完,他轉身就跑,速度很快,轉眼就消失在秦連楹麵前。

忙了一天,他還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似乎一點也不累。或者說,對這項工作的強烈興趣,足以抵消所有疲勞。

不僅是他,下午見到的西漠隊所有人幾乎都是這樣。

紀律嚴明,樂觀積極,對未來充滿希望……

這支隊伍的確是內物閣通過各種辦法挑選出來的沒錯,但短短十天時間,就讓變成了現在這樣,閻簸箕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而且聽他說,上路後不久,開始主導這件事的就已經變成了那個人。

想到這個,秦連楹有點無法判斷誰的運氣比較好。

不,這其實就是我大周之幸!

他突然豁然開朗,覺得天地都寬廣了起來。

通知下發得很快,陸續的,一組組的人都完成手上的任務回來了。

又等了一會兒,匠官們看看時間,又招呼了人去通知還沒有完成手上任務的幾組,讓他們回來交接。

酉正左右,兩邊所有人全部回來,聚到了龍神廟前方。

此時天色有些昏暗,隻餘一抹薄薄的紫光充縈在天地間,隨時都會逝去。汾水嘩啦啦的聲音遠遠傳來,仿佛比白日裡更加響亮一些。

木板上的字有點看不太清楚了,但兩盞煤油燈已經擱在了桌子上,燈芯燃起了光亮,照得四周亮瑩瑩一片橙黃。

許問也回來了,正站在人群裡,悄悄地打了個嗬欠。

他這一下午可真是沒有閒著。

上午他通看了龍神廟前三進所有的部分,對本次安排的所有任務、以及己方同伴所能達到的能力極限有了一個通盤的了解。

下午,他就應用這些了解,開始全麵指導所有組的工作。

所有任務在接過來之後,都會先到他這裡來彙個總。

許問根據匠官們的總體需求,提出任務的完成方向以及要點,由各組分彆去實踐。

完成之後,成品同樣會彙總到他這裡來,由他指出其中錯誤或不妥的地方,讓各組進行修正與補充。

這時候,西漠隊每個組都是一個零件,他就是控製這些零件的總控開關。

牽一發而動全身,再由全身進行反饋,讓他對龍神廟的整體把握得更加準確。

以前,他的大部分工作都是自己一個人完成的,無論古代的徒工試還是現代的家具修複都是。

唯一跟同伴組隊完成的,恐怕隻有當初縣試的那張架子床。

當時,他還由此總結出了整分法,由朱甘棠呈了上去,好像還在彆的地方起到了一些作用。

這是他第二次進行團隊工作,更加明確了由他主導,其他各組分組完成的模式。

這讓他想起了不久前出現的一個想法。

偌大許宅,他是不可能一個人完成它的全部修複工作的。

彆的不說,屋頂的大梁是要一根根架起來的,枋木也是要一根根排起來的。

他又不是超人,怎麼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把它們架起來、排起來?

現代有現代的工作方法,現代的那些工具、那些機械他可以用,現代的那些人他也可以用。

之前他把陸遠帶進許宅,證明那座神秘的宅子其實是可以為人所知的。

那麼這是不是也說明,宅子默許了更多人的加入?

隻要弄清楚了它“神秘”的邊界,就可以把不可能化成可能了……

這也算是為了修複許宅鍛煉能力的一次練兵吧。

下午坐在古柏下方,被秋風輕輕吹過的時候,許問突然這麼想著。

測量繪圖打樣相對來說是比較單一的工作,將來到了西漠,肯定還有更複雜的工作在等待著他們。

這樣一想,還挺讓人期待的。

許問又打了個嗬欠,笑了一笑。

“咦?那燈外麵透明的是什麼東西?你以前說過的玻璃嗎?”

許三盯著桌上那兩盞煤油燈看了一會兒,突然側過頭,悄悄地問許問。

許問沒太留意,聽見這話才注意去看,這一看他立刻發現了不對,驚訝地直起了身子。

擺在那裡的,是最標準的那種煤油燈,燈罩是透明玻璃的,外麵攔著銅製的欄杆,下麵是鼓起的油壺,上麵有個提手,方便提著它到處走。

這燈銅麵潔淨,沒有油汙;玻璃透亮,裡麵的光芒無遮無擋地散發了出來,明顯是一盞很新的燈,沒怎麼用過。

這種燈在許問小時候經常見到,他家裡就有一盞,燒的是柴油,通常在停電的時候拿出來用,比手電筒方便。

正因為太常見了所以他完全沒當回事,現在許三一提醒他才意識到,這煤油燈的玻璃也太透亮了,這樣被光直照,竟然仍然看不出什麼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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