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瘦漢子一群人看見馬車的時候,驚了一下。
車程怎麼都比人快,要是這群人上了車,他們可就追不上了。
還好那車是拉貨的,一群人隻是跟在車邊走,加上一個車夫一個向導一共隻有二十人,總算是讓他們放了點心。
不過話雖如此,一路上他們也沒找到下手的機會。
許問他們自己不覺得,勁瘦漢子他們時刻巡邏卻很清楚,往這個方向前後交錯的一共有三隊人馬,一不小心,打了這隊引起另兩隊的注意,那就麻煩了。
所以他們隻能跟著走,儘力找到一個更合適的機會。
走了一段,有一隊朝向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又走了一段,另一隊腳程比較慢,跟他們拉開了距離。
“前麵是采雲坳,他們肯定是要經過那裡的,咱們繞過去打個埋伏,等他們過去的時候動手!”勁瘦漢子對這附近地形非常熟,判斷他們方向之後做出決定。
“我看行。”駱駝第一個響應,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就此決定了下來。
然而他們轉到采雲坳另一頭,等了半天,來路上卻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簡直像是在來的路上消失了一樣。
“怎麼回事?”吳老鼠本來就很不安,這一下更有點焦躁。
“再等等。”勁瘦漢子說。
結果他們又等了半天,按理說那些人爬都應該爬過來了,那邊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們到底怎麼了?難不成發現我們了,夥同了彆人一起在埋伏我們?”人不安的時候就格外容易往不好的方向想,吳老鼠越發焦躁起來。
“我知道一條路,進去采雲坳不容易被發現。我過去看看。”勁瘦漢子說。
結果說到最後,所有人決定一起去。勁瘦漢子嫌棄他們有點太慫,但也沒辦法。
繞到采雲坳上方,他們躲在土坡上麵居高臨下往下看,當看清楚下方發生的事情時,所有人瞬間全部安靜了。
“他們在做什麼?”吳老鼠輕聲問道。
“在掘墓。”勁瘦漢子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回答。
其實吳老鼠怎麼會看不出來,隻是想再問一下確認一下而已。
“真是講究,死都死了,還要什麼葬身之地。”過了一會兒,勁瘦漢子挑起嘴角,嘲諷一樣地說。
“要埋的是誰看得出來嗎?”駱駝問。
“是誰有什麼關係,不都一個樣?”勁瘦漢子冷漠地說,“我看現在是個好機會,走吧。”
駱駝他們都有點發愣,遲疑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比平時慢了一步地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許問剛剛把最後一具屍體抱進了墓坑裡。
那是一個三四歲的孩子,被母親緊緊地摟著,但即使這樣也沒有延緩死亡的到來。
“好小啊……希望你下輩子投胎在咱們江南,不然就南粵。那邊冷起來也冷,但總不會像這樣隨隨便便被凍死……”江望楓蹲在地上,撚了一捧土,灑在那孩子的身上,嘴裡念念有詞。
許問直起身子,一口氣迂回在心中,難以排遣,最後隻能輕而綿長地吐了出去,但內心的情緒,依然無從排解。
“能有個墓,有塊碑,已經挺好的了!”向導倒是很習以為常一樣安慰起了他們。
“咱們西漠每年冬天都要凍死些人的,更彆提今年格外冷,這樣的路倒屍,我都看見不少了。嘿,至少在墓裡不會覺得冷,有塊碑有人念著,下輩子也能投個好胎……”
他絮絮叨叨,話說到一半,突然覺得不對。
與此同時,許問也感覺到了什麼,同時回頭。
接著他瞳孔緊縮,厲聲叫道:“快起來,拿上家夥,敵襲!”
江望楓跟著回頭,有點懵地看著一群穿得破破爛爛的漢子從後麵土坡頂端冒出來,亂七八糟地衝向他們。
那些人跑得越近,越能看清他們臉上的戾氣、貪婪與饑渴。
他們每一個人都瘦得不行,但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讓他們跑得極快。
他們手上緊握著刀斧、棍棒等各種凶器,每一件都鏽跡斑斑、殘缺不全,但上麵暗紅暗褐的顏色卻充分說明,它們是見過血的!
強盜!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盯上他們了!
江望楓從沒碰見過這種情況,盯著這些人還沒反應過來。這時他突然被人用力拉起,許問把一把鋤頭塞進他手裡,沉聲道:“彆發呆,注意自保!”
說完,他又從地上揀起另一把剛才放下的鋤頭,緊握在了手裡。
許問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跟上來的。這群人看著狀態不算太好,但凶性十足,明顯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他們人數跟這邊差不多,真打起來勝負難料,但這邊隻要死傷一個人,都是很大的損失!
嚴冬之際,外出做工,距離目的地明顯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許問臉上看著不顯,心裡卻真的是有點緊張,一時間也顧不上注意周圍的情況,因此也沒看見徐西懷目光一凝,盯著那些人中打頭的一個,表情十分異樣。
那些人還在往這邊衝,眼看著馬上要到他們麵前。
其中一個尖臉似乎有些猶豫,一邊跑一邊還在往四周看。
他的目光落在剛剛挖好的墓坑裡,隨意掃了一下,突然看見了什麼一樣,怔了一下,接著又看了一眼。
片刻後,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其中一個是尖臉的,他盯著墓坑裡一個人,大聲叫道:“劉四嬸!”
而另一個,是徐西懷的,他看著打頭那個勁瘦漢子,叫道:“二叔!”
兩個聲音重疊在一起,叫人有點聽不太清楚。
但馬上,周圍的人就全部都反應了過來,紛紛吃了一驚。
認識的?
徐西懷跟這群強盜認識,強盜也跟這堆屍體認識?
聯想到剛才向導的話,大家迅速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他們都是那個傳說中的逢春城的?
“西懷?你怎麼在這裡?”勁瘦漢子看見徐西懷,比對方看見他還要吃驚,“你不是跟你改嫁的娘一起去江南了嗎?”
“嗯……我出師了,要服役,正好又被分來了這裡。”徐西懷緩慢地說著,看看他周圍的人,又看看墓坑裡的屍體,他緩緩問道,“咱們逢春已經變成這樣了嗎?不是凍死在外麵,就是出來打劫?”
勁瘦漢子——徐家二叔被他看得轉過了頭,不知道該說什麼,目光下意識落在墓坑裡。等到看清裡麵的麵孔,他才意識到徐西懷和吳老鼠剛才說的話,快步走了過去。
“劉四嬸,曹老六,吳奇……”他一個個看過去,一個個把名字念過去,眼睛越睜越大,表情越來越震驚。
剛才他在山坡上麵就看見了他們挖墓埋人,但完全沒想到他們埋的全是他們逢春城的人,甚至全是他認識的熟麵孔!
他的手開始抖了,手裡的家夥撲通一聲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把砍刀,鏽跡與血跡混合,刀口殘缺,看上去已經用了很久。
“二叔,你殺了人了?”徐西懷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