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問他們來石壁居是有任務的,討論了一會兒其他的問題,各人拿出工具,開始做正事。
吳可銘在這裡也隻是寄居,對石壁居並沒有所有權,但他們還是象征性地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見。
吳可銘當然不會反對,等到他們離開之後,他對著幾案上許問留下來的那張圖,進入了深深的思考。
接下來月齡一隊的人在工作的時候,也並不像平時那樣嘻嘻哈哈,邊互相開玩笑邊乾活。
他們都在思考著開工之前,許問對他們提出的最後一個問題。
“雖然木材和石料的性質有著很大的差彆,但力的作用始終是一致的。那麼,這兩者有什麼共通之處,在結構上有什麼可以互相借鑒的地方?”
這就是留給他們的作業了,需要他們接下來一邊工作、一邊觀察、一邊思考。
這十八個人能夠在西漠隊三百人裡脫穎而出,肯定是有原因的。
除了極佳的天賦以外,他們每個人都非常認真——無論工作還是學習都是。
他們先調查了石壁居的基本情況,進行了分組。
石壁居三間二廊,三幢樓皆為重簷半窯洞建築,重簷主做裝飾,內部其實為穹頂結構。
上次在龍神廟的時候,他們算是進行了一次測繪方麵的實踐。當時的分組任務,其實是很好的工作分配的演示。
現在他們也基本上是在這個基礎上進行的分配與改進。
人員方麵,他們還是按照之前的分組進行的安排。
各隊每六名隊友都配合了一個月,性格能力都摸熟了,搭配起來更有默契。
同時也正是因為他們不同的能力傾向,分配了不同的工作內容。
他們把石壁居分成了主體部分、裝飾部分、附加部分等幾個方麵,分頭工作,最後/進行整合。
這項工作許問沒有插手,是由許三主導完成的。
他分配得有條有理,非常清晰,其他人很快就同意了,幾個很小的疑問也得到了回答,整個過程順利得不可思議。
工作分配完畢,實操開始。
他們都是有經驗的,應該先乾什麼、後乾什麼他們都很清楚。
原先的三隊現在相當於是三組,一組組長變成了許三,二組方覺明,三組於驚雷,他們各自帶著自己的隊伍開始工作。
許問在行軍後期一直有點編外人員的意思,遊移於各組之外進行協助。
這時他的任務基本上也是這樣,不固定,但各組有問題都可以去找他,當然最後的整合工作都是默認由他來主導的。
工作分配到後半程的時候,吳可銘從屋子裡出來,旁聽了這一部分。
他的表情從驚訝漸漸發生了變化,到最後可以說是有些麻木了。
對他來說,這群年輕人簡直像是生活在另一個世界裡的,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要知道,他們全是工匠出身,不管有沒有錢,都是沒有“聆聽過聖人之訓”社會底層!
吳可銘跟彆人不太一樣,他從不認為這些人是無可救藥的無知愚民,但他們的思維方式以及訓練有素的程度,也真的是非常超乎他的想象了……
看著看著,吳可銘轉身回去了屋子裡,拿出一小壇酒來,坐下來邊看邊喝。
相比起前麵許問授課與分配任務的環節,後麵這些年輕人的表現雖然也很驚豔,但他表現得還算淡定。
當然,這也是很了不起的了,他們每個人對線條與數字都極為敏感,算力驚人。
而且顯然他們已經非常熟悉這方麵的工作了,推進起來速度極快,效率極高。
眼看著,他熟悉的這座石壁居在他們的手下化成了數字和圖形,逐步體現在了紙麵上。
他微微挑起一點笑意,舉起酒壺,又喝了一口。
天雲山晝夜溫差非常大。
準確來說,是它白天冷,晚上更冷。
尤其是他們白天爬上跑下地乾活,身體一直處於活動狀態,還稍微會覺得暖和點兒。
到了晚上,整個世界仿佛都被風與寒冷充斥,呆在天雲山上,就像呆在某個怪獸的肚子裡,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懼。
還好石壁居什麼都沒有,就是有房子。而且它大半是窯洞,一大優勢就是冬暖夏涼。
晚上,他們十八個人一起住在中間那間屋子裡,揀了些灌木類乾柴,點了堆火,圍坐在火邊,聽著外麵鬼哭一樣的風聲,依然心有餘悸:“不來西漠,真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麼大的風!”
“江南溫軟水鄉是出了名的,你們習慣了那種地方,肯定很難習慣這種的。”徐西懷說。
“那也不會,我覺得挺好。是有點嚇人,但也是有不一樣的感覺嘛。”江望楓倒挺想得開。
過了一會兒,風比之前小了一點,但寒氣更甚。
江望楓往火堆靠了靠,突然有點擔心,看向許問征求他的意見:“吳先生一個人住,應該也很冷吧,要不要叫他過來擠一擠?”
“嗯,過去問問吧。”許問也沒有意見,兩人一起站起來,走到吳可銘的書房所在。
白天他們就發現,石壁居有門的痕跡,但是沒有門,據判斷是曾經裝了木門,時間太久腐朽了。
現在這座書房依舊沒有門,隻是掛著一席厚棉簾,透過縫隙去看,裡麵沒有光,也沒有聲音,仿佛已經休息了。
“這麼早嗎?十四哥怎麼辦,還要叫嗎?”江望楓有點躊躇,小聲問道。
“休息了那就算了。他這裡好像今天也沒有送補給的上來,明天早上你過來問下,看他要不要一起用餐。”許問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
“嗯!”江望楓鬆了口氣,連忙答應。
兩人出了門,一起往回走,走出一段距離之後,江望楓說:“說起來,一天都沒有動靜,除了咱們連隻兔子都沒見,真有人會送補給上來嗎?”
“肯定是有的,不然今天咱們也看了一圈了,這裡什麼儲備都沒有。沒人補給,吳先生怎麼活下來的?”許問說。
“也有一種可能……”江望楓突然一臉神秘,湊到許問耳朵旁邊,聲音壓得極低,“他自稱吳可銘,其實不是本人,甚至不是人,是什麼山精鬼怪!不是人,當然不需要吃喝了。”
許問一開始看他那樣子,還真以為他發現了什麼自己沒看出來的東西。然後一聽,立刻沒好氣地把他推開:“行了,你想太多,他就是吳可銘本人!”
“你咋知道,你又沒見過?”江望楓不服地說。
“之前用他桌子的時候,我看見了一方銘印。無名居士,就是他最常用的那塊。”許問說。
“哦……沒勁。”江望楓一點也不奇怪許問為什麼能認出吳可銘的銘印,他切了一聲,無趣地說。
第二天一早,他果然去叫吳可銘了,結果剛出門沒多久,他就跑了回來,震驚地說:“吳先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