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雲山回來,許問又收到了連林林的信。
以古代的信息傳送速度來說,她的信確實寫得很勤,嶽雲羅也確實履行了承諾,調動力量以最快的速度為他們傳遞信息。
雖然確定了關係,但連林林並沒怎麼在信裡對他訴說衷情,隻在最開頭的地方用最直白的方式說了想他,接下來主要還是對他分享自己一路行來的所見所聞。
這很連林林,雖然看上去很平淡,但給人的感覺就是她把自己一顆滾燙火熱的心捧到了許問麵前,毫無保留地展露給他看。
許問微笑了,輕輕撫摸了一下信紙的表麵,就像在撫摸連林林的頭發一樣。
這一次,連林林去了更偏遠的地方。她騎在駱駝上,走過荒漠,走過草原,仰望天空之寬廣,俯視河穀之乾涸。
她長久地坐在一棵枯樹下麵,想象它的一生;也專門在草原某處紮起帳篷睡了一夜,想要看一窩兔子產崽。
她寫得很隨意,想到哪裡就寫到哪裡,偶爾進行這件事的時候,想起以前的事,也會順便寫一筆。
其實她平時說話也是這樣的,思路極其靈活,無拘無束,天真自在。
有趣,在連林林遠離他的現在,看著她寫過來的信,許問的心卻離得她更近,更了解她了一樣。
他滿足地看著,看完之後,立刻提筆給她寫信。
他同樣很坦然地表示,最近他聽說大周之前,曾經有一個名叫唐的時代,非常奇妙,難以理解。
他對這個現在俗稱的舊唐非常好奇,心裡產生了很多疑惑,傳說天工無惑,所以他想成為一個天工。
據傳唐時天工無數,並無一代隻有一個天工的限製,他與連天青一起成為天工還是很有可能的事。
他不知道該怎麼成為一個天工,但不管怎麼想,必然是要學習更多的東西。於是他拜了朱甘棠為老師,向他學習書畫。
然後他不可避免地寫到了月下的那棵樹,隻限定於那一夜。
可想而知,就算第二天晚上再去看,月亮換了角度,也不一定能看到那麼完美的情景。
但那又如何,那棵樹確實曾經存在過,現在也將在他的心中永遠地存在下去。
心與現實,刹那與永恒,在那一刻完美地交織在了一起。
寫到這裡的時候,許問的心裡微微一動,仿佛又領悟了什麼。
他磨了墨,提起筆,又在紙上畫了一幅新畫。
這幅畫的構圖和畫法跟他那天晚上畫出來的都不一樣,跟朱甘棠畫的也不一樣,是一幅新畫,是依循著他心裡的那棵樹生長出來的。
畫完之後,他有些滿意,又有些遺憾。
很明顯,這幅畫比起上一幅又有了明顯的進步,不再那麼僵硬,有了一些揮灑自如的感覺。但總地來說,差得還遠。
許問撓了撓頭,吹乾畫上的墨,把它也塞進了信裡。
他確實很想在連林林麵前表現得更完美一點,但仔細想想,也不必那麼拘泥。
寄出信後,他又陷入了忙碌。
他把連林林的信帶回現代,先給連天青看過了,然後稍微修改了一下,發在了微博上。
幾天沒來,這個新微博有了十幾個粉絲,一半僵屍粉,一半活粉。
僅有的那條微博有一個轉發兩個評論,轉發隻有四個字——“轉發微博”,兩條評論一個在問博主是不是妹子,另一個在做廣告,並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發言。
許問也不急,隻看了一眼就關掉了微博。
慢慢來,不用急。
他給連天青也講了一下在班門世界發生的事情,如實以告他拜了新師父的事情。
連天青果然沒表示任何異議,反而讚賞地點了點頭:“朱甘棠看著和氣,其實心氣很高。很多人想拜他為師,但他從來沒有收過徒弟。他願意教你書畫,確實是很欣賞你了。他在書畫上頗有獨到之處,我與吳可銘都有不及之處,你好好學,是個好機會。”
“嗯!”許問笑了起來,道,“還有一件事……”
他把炸藥的事情也跟連天青講了,著重強調了黃火藥與黑/火藥的區彆。
連天青近來看了很多視頻,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現代戰爭。
現代戰爭的規模與烈度都是古人難以想象的,尤其是各種威力巨大的熱武器,使得人們的抵抗化為虛無,使得城牆與防禦形同虛設。
其實這也是他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疑惑的事情之一。
從萬園到清遇,高鐵暢通無阻,兩者之間除了村莊與農田,仿佛並沒有界限。這種情況,遇到敵人怎麼辦?被敵軍攻打怎麼辦?
難道這個世界已經不再存在戰爭,進入徹底的和平了嗎?
後來看了很多視頻,他知道事情並非如此。
沒有城牆不代表沒有戰爭,隻不過是因為城牆防不住了而已。
這個世界的戰爭,比另一個世界的更可怕。
而它們之所以會變成這樣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炸藥的發明。
現在聽說許問要把炸藥,也就是黃火藥帶去另一個世界,連天青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覺得可以?”
“我不確定,也許是我做錯了。但世界不是一個世界,人總是那樣的人。”許問說。
聽完之後,連天青沉默了,一夜沒出來見許問。
許問沒有催促,去找了黃火藥相關的資料來看。
要在一個零基礎的世界合成這種黃色晶體,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晨光初熹時,連天青踏著許宅的露水走到許問身邊,問道:“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許問抬頭看他。
其實連天青完全可以不用插手的。
他這樣問的意思,其實是在表示,無論許問給班門世界帶來的是福還是禍,他都會與他一起承擔,絕不會讓他獨自麵對。
許問當然能明白他的意思,他笑了,指著麵前紙上的一處內容道:“這個地方,我沒想到應該用什麼東西來替代。”
他給連天青講原理,連天青跟他討論在那邊應該用什麼方式來實現。
兩人一問一答,氛圍凝重而和諧。
這是一個很長的過程,他們除了要在有限的條件下合成黃火藥,還要有效控製它的穩定性與用量,達到完全可控的地步。
連天青年輕時行走天下,對班門世界的當前情況非常熟悉,許問則在基礎化學上有更好一點的造詣。兩人各有所長,合作得非常愉快。
最後,他們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