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問的疑惑隻是一閃而逝,他來不及多想,下一刻注意力就被拉回到了電話對麵,繼續聽宋繼開說話。
宋繼開查得很快,兩天時間就來給許問回話了,但其實費了不少工夫,輾轉了很多程序。
這位秦天連,雖然在畫麵裡戴著安全帽,穿著工裝,好像是當地的工程師一樣,但其實並不是。
他是被臨時借調過去的專家,是為了彆的事情去的。
鑽山開掘隧道這種工程,不可避免地會遇到一件事情——你一不小心,就挖到了什麼古人的遺跡或者墓葬之類。
三十五工程隊遇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況,他們在西北比較偏遠的地方施工,挖到了一個古代墓葬,挖出了不少瓶瓶罐罐之類的東西,隻能暫時停工。
這墓葬的來頭是什麼,這附近會不會有同樣的東西,會影響他們的下一步施工規劃。
你總不能規劃了新的路線重新挖,又挖到了新的古墓,再停工再重新規劃吧?
這種規模的工程,凡停工就是大損失,所以必須要儘快找靠譜的專家過來,早點把這事情搞定,好重新開工。
秦天連就是為這個事情來的。
他其實沒有官方的身份,隻在幾所大學兼了客座教授的身份,偶爾開場講座,沒有正式課程。
他的大部分活動區域都在民間,為官方的考古調查進行一些支援,為有錢有品味的人做鑒定與修複方麵的工作。
他名聲不算太顯,但實力非常強,官方修複師提起他來都讚不絕口,遇到難題的時候,第一個想的就是征求他的意見。
近幾年來,秦天連更少出現了,一直在西北與西南方向轉悠,不知道在考察什麼。
這次三十五工程隊能找到他幫忙,運氣真的不錯。
宋繼開不知道許問看到的“照片”是什麼時候的,他打電話過去問那會兒,秦天連已經不在那裡了。據說他很快確認了墓葬的範圍,協助工程隊規劃了新的挖掘路線,現在他們施工非常順利,再沒遇到類似的情況。
而挖出來的那個古代墓葬,早已由官方考古隊接手,開始了正式挖掘。
當時秦天連在那裡停留了一段時間,幫了些忙,也修複了一些物品,不久就離開了。現在下落依舊不明。
“就是說,找不到他人?”許問腦子裡有點亂,他的手下意識把玩著那個黃楊巧,嘴裡問道。
“對,這個人怪得很,他很不喜歡用手機,說是帶著手機就像係了根狗繩一樣,隨時得被牽著,煩得很。而且他工作的時候不喜歡打擾,更不喜歡手機鈴在那時候響。”宋繼開有點驚訝,這個時代了,還有這樣的人存在。
“那彆人怎麼聯係他?”許問也有點驚訝了。
“說到這個也很有意思,據說一早是用信件的。他有一個公開的信箱,要找他的可以寫信寄到那裡去。有疑問的可以在信裡寫,如果有東西想讓他修複,就把東西的照片和詳細描述寫成檔案附上。他會定期查看信箱,回複其中一些,有感興趣的案例的話,他會突然出現,說不定你想都想不到。”宋繼開興致勃勃地說。
可能是因為近幾年他涉外工作比較多,跟秦天連活動的區域範圍不一樣,他以前是真沒聽說過這個人,聽到有這樣的怪人,非常驚訝,追問了好多細節,現在全部講給了許問聽。
“不過就算這個人,也還是要受到時代的影響。五年前開始,他就把信箱改成了電子郵箱,寄郵件也可以,不過還是有個要求,郵件不能打字,隻能自己手寫。怪吧?”宋繼開說。
“也有道理,字如其人,看字能觀人。”許問道。
“咦,你怎麼知道,他就是這樣說的!不過也還行,這一行嘛,古雅一點有點怪癖都挺正常。不過他們也猜,可能是因為最近幾年他的活動範圍變化了,不方便回去查信,才改了一種方式。”宋繼開說。
西北西南……許問還在揣摩這個,就聽見宋繼開那邊傳來了一些嘈雜的聲音,好像有些事情。
宋繼開也沒再多說,匆匆對許問說回頭把郵箱地址用微信發給他,就掛上了電話。
宋繼開這個電話不長,但信息量非常大,也給許問帶來了強烈的衝擊。
秦天連,真的就是連天青嗎?
如果真的是,他為什麼不來找他?
如果不是,為什麼又會這麼湊巧?
叮的一聲,微信來了,宋繼開作風很乾脆,隻發了郵箱的地址,一句多餘的廢話也沒有。
許問盯著那串字母看了好一會兒,就是秦天連名字的拚音,再加四個數字,應該是開通郵箱的年份,看不出什麼彆的東西。
許問的心還是跳得很快,幾乎有一些近鄉情怯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上麵傳來腳步聲,蕭西山和胡本自下來了,看見許問就問:“電話打完了?”
許問點了點頭,突然問道:“蕭教授,您聽說過秦天連這個人嗎?”
蕭西山眼睛一亮,反問道:“你認識他?”
“不認識,剛聽說,教授您的意思是……”許問的眼睛也亮了。
“算不上認識,托他幫過一個忙。當時我們有個古陶片,上麵有些很關鍵的甲骨文,很有研究價值的。但很麻煩,當時挖掘的時候出了事故,它一大半被嵌在了水泥裡,隻露出了兩個半截字。當時我們都要放棄了,有個同事推薦了這位。”
蕭西山一邊說,一邊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天,一天他就搞定了。陶片上一點水泥渣子也不帶,字跡清晰,釉色完整,簡直神仙手法!”
“怎麼聯係到他的?”許問問道。
“寫信啊,他不帶手機,隻能寫信聯係。不過當時他回得很快,估計也是覺得咱們這案子很有意思。”蕭西山說,“後麵我們有彆的東西要修,也寫過信列了檔案過去。可惜沒回,隻好找彆人來修了,就見過這一次。”
“這時代還有人不帶手機啊,那不是很不方便?”胡本自做基站的,為自己的行業打抱不平。
“以前沒手機的時候,也沒見日子就不過了啊。也就是現在大家習慣了,被它綁架了,才覺得沒它不行。”蕭西山一生之中大部分時候都沒手機可用,覺得這事挺正常的。
“也不能說綁架吧,還是個挺方便的工具的。”胡本自有點軟了,弱弱地申冤。
“你要找這個人?”蕭西山不理胡本自了,轉過來問許問。
“對,剛拿到地址,準備寫封信過去。”許問點了點頭,又把手上那個黃楊巧遞給他,問道,“蕭教授,您能看出這個木雕的成作年份嗎?”
“這不是剛才那個十八巧?”蕭西山推了推眼鏡,仔細觀察,沒一會兒就做出了判斷,“如果不是放在恒溫無菌的環境裡保存,它的製作年份不會超過十年。”
話說得很保守,蕭西山的語氣卻很篤定。大家都知道這東西放在哪裡,是一個什麼樣的保存環境。
這個判斷跟許問的是一致的,他沉吟著點了點頭,從箱子裡翻出一塊棉布,把這個樣品包了起來,握在手上。
他準備去問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