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了信,給他發過去了,正在等著回複。”
許問選擇要點,先隻講了秦天連的事,七劫塔的異樣之處準備放到後麵再去說。
“大概什麼時候會回?”連林林問完才發現自己問了句廢話。
但許問還是回答得很認真,對她,他總是認真的:“不知道,首先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看見,然後也不知道他看見了,會不會感興趣然後回複。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說到這裡,他多少還是覺得有點麻煩,要是有手機的話,他就能馬上聯係到秦天連,直接跟他交流了。
不過想一想,這多半也是秦天連拒絕它的主要原因。
強迫性太強,來了電不聽還有負罪感,不像郵件,所有的自主權都掌握在自己手裡。
連林林倒沒什麼感覺,她沒在那個世界生活過,也就是聽許問講了些事情,不覺得郵件這種慢聯有什麼不對的。
“那隻好等一等了。”她吐了口氣說。
“我離開了多久?”許問問道。
“一刻鐘。”連林林回答得很快,顯然是一直留意著的。
“這麼久!”許問心一沉,脫口而出。
這次回去,他滿打滿算也隻用了一天時間。上次回去三天折了這邊的十分鐘,這次呢,一天就用了一刻!
時間越來越快了,這代表他會越來越難以在兩個世界裡周轉。
選擇的時刻日漸接近,但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手心一暖,連林林握了上來,有點擔憂地看著他。
許問慢慢定下神來,緩緩說道:“無論如何,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都是摸清楚這其中的規律,知道兩邊來回究竟需要多少時間,會以一種什麼樣的形式不斷進展。”
“嗯嗯!”連林林用力點頭,表示讚同。
“然後,我要重新規劃一下來回於兩邊的時間。如果兩邊來回不可避免,那就儘量做好規劃,不要出亂子。”許問一邊思考一邊說。
“嗯嗯!”連林林非常讚同,“確實是這樣。”
“回頭判斷時間這件事就要你來幫忙了。我去那邊,你在這邊幫我看著我過去了多久。”許問說。
“沒問題!我一定幫你盯著好好的!”連林林保證。
許問向她笑笑。
其實要計時間還有許多彆的手段,他一個人也能做到。
但他還是想要連林林在他身邊陪著,他相信林林也想這樣做。
兩人又小聲商量了一會兒,確定了這件事必須越快越好。
畢竟,許問還是要過去等秦天連的回信,還要處理黃楊巧這件事情的。
另外,他還想試著在班門找找看,能不能得到更多關於七劫塔的信息。
而這次已知的信息,他還要想辦法處理一下……
事情太多了,簡直分身乏術。
許問下意識地這麼想著。
其實嚴格來說,現在同時發生的事情不會比同時修許宅和逢春城的時候多,但那時候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就算有突發事件也在控製範圍內。
不像現在,有些事情他隻要想一想就覺得心亂了。
還好有連林林在身邊,他緊緊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隻是有些遺憾,出了這樣的意外,他倆成親的事情又要往外拖延了……
這時,嶽雲羅走了出來,看見他倆親密地依偎在一起,張嘴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閉上嘴,走到一邊去了。
這一晚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比許問想象中的還要多,規模也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全城都被動員了起來,搜查連天青的下落。
許問原以為這個世界不可能做到現代世界那樣的細致和麵麵俱到,但現在他發現,那是因為他小瞧了皇權的力量。
皇命之下,一切無所遁形。
士兵們挨家挨戶,一個人一個人地詢問調查,凡有表情閃爍神色不對的,全部都抓起來帶到一邊,嚴格詢問,動點刑都不是沒有可能。
同時,他們還以抄家一樣的氣勢在各戶進行搜查,所有看上去類似大小的東西都會翻出來細看一下,是不是連天青的身體。
有些人家裡有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想要偷偷使錢賄賂一下士兵們。
但他們不僅不拿家裡的東西,遇到這種情況還會把這些人直接捆起來,一樣按有嫌疑處理。
沒過多久,這樣的行為就徹底消失了。
連許問都沒想到,皇帝會給這件事以這麼大的重視,這麼雷厲風行地處理。
全城整整搜查了一天,倒是查了不少小偷小摸、殺妻殺夫的案件出來,但連天青還是下落不明,甚至一點訊息也沒有。
…………
“朕要回去了。”
皇帝立於許問麵前,表情微微沉鬱,對他說道。
這是他第一次在他麵前使用“朕”這個詞,但此時,許問覺得這個自稱與他這個人融合得天衣無縫,再相襯不過。
“是。”許問回答。
他的行程原本預定就是一個月,現在已經超出。
他的轄下可不止西漠一地,京城還有更多的事情要處理,確實不可能再呆下去。
“關於你師父的事情,你是什麼想法?”皇帝也不跟許問迂回,直截了當地問。
許問沉思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看向對方,說道:“我想要修改懷恩渠的方案!”
這個回答可以說是風馬牛不相及,皇帝完全沒有想到,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什麼?”
“明弗如此人,陛下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知道。”
“他曾經為了向雲羅夫人證明自己的身份,說出了未來的一些事情。其中就包括這次地震,以及地震之後的暴雨。雖然他死得突然,但這些事情都一一映證。而且當時他也曾對雲羅夫人說過,他還有事情要對進去天工洞的人說。隻是未能說明就已經暴斃。”
“你的意思是……”
“在我師父消失之後,我去後麵小竹林裡找尋他的下落,站在黑暗之中,突然看見了一座古塔,莫明知道了它的名字——七劫塔。”
“慢著,你是憑空看見這座塔的?”
“是,我不僅看見,還走進去了,看見了塔裡的情況。”
皇帝揚了揚眉,也不知道信還是不信,但不管怎麼說,他的注意力都比之前更加集中了。
“塔裡有些什麼?”他問道。
“這塔非常古老,不知道建於什麼時候,曾經被大火燒過,後來又重建,但原有的信息儘可能地保留了下來。它名叫七劫塔,從塔的一層到七層,每層畫了一個劫數。”
接下來,許問一層層地把自己看到的信息與內容告訴給了皇帝。
一層是刀兵饑饉,它既是這個時代解決不了的問題,也在逢春災變之後長期存在,被許問親眼目睹了無數次。
二層是大雪埋屍,潔白的大雪之下,陰影似能遁形,但這冰冷殘暴等到雪化之時,就會赤裸裸地暴露在天光之下。
三層是大地震動,赤地千裡。
四層是暴雨傾盆,洪水滔天。
五層是烈火焚身,火山暴發。
六層七層受到火災的影響,畫麵都消失看不見了,也不知道剩下兩個劫數究竟是什麼。
聽到一層二層的畫麵時,皇帝皺起了眉,表情很不好看。
這個時代手段有限,物質非常不發達,抵抗災害的能力非常弱。
但對於皇帝這個帝國實際的管理者來說,這些事情跟指責他的無能沒什麼區彆了。
許問說出第三層的劫數的時候,他的表情就微微發生了變化。
前兩劫隻存在於報告之中,第三劫可是他不久前才親身經曆的,當時的情景現在還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裡。
聽到第四層的水災劫,他下意識抬了抬頭,看了眼天空。
剛才他們從竹林小屋回到天啟行宮的時候,半路又開始下雨了,雨勢還不小,馬車稍微有點滲水,沾濕了皇帝的袍角。
劉總管回來之後發現了,臉色一變,立刻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陪罪。
皇帝知道這是因為自己最近出行比較多,這裡的雨太多太大的緣故,沒有怪他,還安慰了幾句。
但現在……
下雨淋濕一點是小事,引發雨災就是大事了。
到時候它影響的範圍,說不定比這次地震還要大!
許問講完,室內安靜了下來。
煤油燈發出白亮的光芒,但仿佛並掃不去房間裡的陰影,有某些又暗、又大的東西正在不斷擴散,沉沉壓在兩個人的心頭。
“你的意思是……暴雨成災,將會傾瀉成山洪?”片刻後,皇帝緩緩問道。
“是,現在已經有這樣的苗頭了。”許問道。
“所以你要重擬懷恩渠方案,力挽狂瀾,逆天改命?”
許問低著頭,聽著皇帝沉沉的聲音,在室內不斷回蕩,像山一樣壓下來。
“是。”許問回答,聲音非常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