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兩人繼續討論懷恩渠的事情,這項工作確實非常複雜。
討論到中午休息的時候,許問吃著飯,腦中突然掠過一個念頭。
水災可以用這種方式來解決,那火災劫呢?
現在看起來,七劫塔像是一個預言,下麵幾層是已經發生過了的事情,上麵幾層預示著將要發生的事情。
那火災劫必然也是將要發生的——不,其實已經發生了一半了。
逢春城的自焚事件、綠林鎮的暴亂事件,這是不是代表,火災劫裡的火山,也必然要爆發?
如果是真的,要怎麼辦呢?
怎樣找到將要爆發的火山,避免將要到來的災難?
還有,這隻是七劫中的五災,還有六層與七層,已經消失了的畫麵,畫的會是什麼?
那幾乎是許問完全不敢去想的領域,隻要稍一觸及,心情就會格外沉重。
好在下午的時候穆北堂電話就來了,他們討論了一上午,現在要求跟許問進行一次電話會議。
許問跟秦天連商量了一下,同意了。
值得一提的是,秦天連在休息時間一直在玩萬物歸宗,還挺上癮。
不過他從來都不問許問相關的問題,也不查攻略,全部都靠遊戲內的內容與自己的頭腦完成任務。
許問留意到,他很喜歡看彆人完成任務。
有時候一些挑戰關卡,遊客可以主動選擇觀看挑戰過程。
秦天連幾乎凡是遇到這樣的時候都會點進去看,他不一定會去教人,很多時候就隻是看看。
久而久之,許問知道他在看什麼了。
他在觀察其他人的思路。
遊戲裡不可避免地會出現一些怪人,他們可能會鑽進牛角尖,反複嘗試錯誤的東西。
這種重複嘗試經常會看上去很可笑,不少人進行圍觀幾乎就是為了取笑彆人。
但秦天連從來都不會笑,每每遇到這種時候,他都反而會更加沉思,好像這種錯誤更能給他帶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許問一直在觀察秦天連,經常會想如果是連天青的話,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做。
他想不出來。
老實說連天青也是一個怪人,他沒法預測這樣一個人的行動方式。
電話會議開始,視頻裡穆北堂的身邊有幾個陌生人,他一一向許問介紹,這是他們從附近名牌大學請過來的專家,專門研究運河的,古代的現代的都有。
昨晚到今天,穆北堂他們就著許問提供的方案進行了討論,覺得這個提案非常有趣,可行性也很高。
所以他們決定立案,今天就要就著細節方麵進一步展開了。
萬物歸宗雖然隻是一款遊戲,但向來都有很高的專業性,裡麵的技藝技巧,以及很多相關的工匠傳說和故事都是曆史上曾經存在過的,有據可依,甚至不少技術直接拿出來都能用。
據說,已經有不少手工藝製作者加入了遊戲,開始從裡麵學技術了。
甚至網上也有很多視頻,直接就是遊戲和手工的“雙廚”把遊戲裡的技術在現實裡實裝,做出種種成品。
這種視頻在網站相當受歡迎,熱度非常高,它反過來又給萬物歸宗增加了不少熱度。
現在,“真實性”已經成為了這款遊戲最大的賣點之一。
新出來的資料片與新事件當然也要延續遊戲的優勢,事件與地圖可以虛擬,但相關的參數、過程都必須要真實可信,就好像真的有這樣一片區域,正在遭遇這樣的事件,必須要用這樣的方式來進行拯救一樣。
穆北堂就是這樣對專家和許問說的,毫無疑問,這跟許問不謀而合,他也最需要這個。
他完全同意穆北堂的要求,隻提出了一點,這條河,或者說這幾條河的流域,包括雨水等相關數據,全部都要他來提供。
他可以儘量滿足項目組的全部要求,如果有不足的地方,他們隨時可以提出來,由他進行補充。
穆北堂馬上就同意了許問的要求,但專家們還有疑惑。
完全虛擬一個不存在的東西,其實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因為自然界也是有邏輯的。
物理,就是它的邏輯。
憑空猜想,很容易出現漏洞。
他們更建議選擇現實存在的一片區域,在它的基礎上進行少量虛構,用來設計這片架空的地圖。
但許問非常堅持,穆北堂也同意了他的堅持。
他跟許問合作了這麼長時間,知道他從來都是一個有的放矢的人,值得信任。
專家們還是不能確定,但甲方已經決定的事情,他們也無法改變。
現在許問是已經提供了一份方案的,裡麵有很多參數與地形的測繪圖紙等等。
接下來的會議上,他們對著這份方案百般研究,發現它雖然缺失不少內容,但確實是合乎邏輯、可以存在的。
所以他們放心了一些,但還是向許問提出了很多疑問,要求他補充一些東西。
許問讓他們放心,表示會以最快的速度填補這些空白。
會議結束,雙方達成初步的一致,最後,穆北堂在視頻那頭笑著對許問說:“看你這樣子,我還以為那地方真的存在呢。”
“不這樣,怎麼能讓玩家產生代入感?”許問笑著,回應了一句穆北堂本人最常說的話。
“確實確實。”穆北堂非常同意,結束了通話。
民宿的會議室內安靜下來,隻留下了許問和秦天連兩個人。
“多謝您,幫了我很大的忙。”許問向秦天連道謝。
剛才在整個過程裡,他都是站在許問這邊的。而且他在古代運河與水渠修築方麵確實具有極高的專業性,剛才與最懷疑許問的那位專家你來我往地交談了很長時間,直接打消了對方的疑惑,確認了他們這邊的實力。
“話已經放下了,這些數據,你就要儘力完成了。”秦天連道。
“嗯,馬上!”許問堅定地道。
…………
許問把自己關進了屋子裡。
看似是在閉門造車,但他其實已經在另一個世界睜開了眼睛。
他在這邊過了兩天,在另一個世界不到半個時辰。
山洞裡篝火明亮,溫暖而乾燥,四麵八方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所有人都已經睡著了,就是氣味有點不太好聞。
十幾個大老爺兒們,淋著雨、踩著泥在山林裡行走,根本沒有洗澡的機會,也顧不了形象。
許問已經完全睡足了,隻覺得精神奕奕,一點睡意也沒有。
不過他沒有起身,而是繼續躺在草鋪上,閉目養神,腦子裡也在思考著不久前另一個世界的會議。
專家們給他提了一堆要求,都是他接下來需要提供的地形細節與數據,項目非常多,也確實是實際需要的。
在這個時代,確實有一套自己的勘測手法,但要獲得這些數據並不是件容易事,尤其現在還下著大雨,日常走路都很不容易,更何況去那些危險的地方。
許問在腦子裡想著要怎麼做,想著想著又站起來,用刀削了木板,開始在上麵刻字。
這種天氣,這種行程,紙筆都沒法帶,這些最簡便的記錄方式。
木材有限,還要用來燒火,很快就不夠了。
許問想了想,走到山洞的牆邊,把靠著牆睡的那位往旁邊推了推,開始在牆上寫寫畫畫。
這種行程,人實在太累,大家都睡得跟死豬一樣,許問把人推開,對方隻不滿地哼了兩聲,姿勢一變又開始打呼了,一點醒過來的意思也沒有。
許問就在這震天的呼嚕聲中,寫寫畫畫,寫完了一麵牆,接著又是一麵。
第二天清晨,李晟第一個醒過來,他坐起身,搬開橫在自己肚皮上的一條毛腿,撓了撓頭,突然感覺有點不對。
他轉過身,看見坐在一邊,正盯著牆壁看的許問,又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一整堵牆。
“這是什麼?”他迷茫地問道。
“是我們接下來的行程。”許問道。
他轉過頭來,眼睛明亮,笑容輕快。他篤定地道,“我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我已經規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