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7 新窯(1 / 1)

匠心 沙包 1655 字 18天前

許問直接去了棲鳳的陶窯,有些意外地發現她不在這裡。

這是手工窯,會有一段溫度比較穩定的空閒時間,但這個時候……她不要在這裡看著火候的嗎?

許問打量了一下四周,走到陶窯跟前,往裡張望了一下。

裡麵燒著火,棲鳳似乎早上來過,往裡麵加了柴。

許問手在窯麵上貼了貼,又觀察了一下,感覺火溫有點低,於是又添了一把柴。

觀測陶窯溫度,是每一個窯工必備的技能。

添柴的時候他發現備好的柴隻剩下了五分之一,感覺不太夠了,得去砍一點。

他操作完,又去觀察裡麵的情況。

窯裡很暗,火苗炙烤著窯壁,把它燒成通紅的顏色。

許問看了一會兒就準備收回目光,但視線剛剛移開就又轉了回去。

他隱約看見,陶窯的內壁上似乎有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好像有一些斑斕的色彩,並不像普通土窯那樣色調單一。

他又湊過去看,不過觀測的口子太小,裡麵又很暗,還被正在燒製的陶像擋住,什麼也看不清。

許問正在看,突然聽見後麵傳來聲音。

他轉過頭,看見棲鳳正挑著擔子往這邊走,擔子上全是柴,看上去非常沉重。

這感覺,有點像他偷偷摸摸乾什麼壞事被發現了一樣……

許問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他走過去接過棲鳳的擔子,一邊解釋:“剛窯溫有點高,我調了一下。還有我看見窯壁上好像有一些花紋,沒看清楚,是我看錯了嗎?”

“沒有啊。是我做的。”棲鳳沒跟他客氣,很乾脆地把擔子交給他,說,“我心想,泥能燒成陶,窯能不能燒?那些顏色能燒進陶裡,能燒在窯上嗎?”

“結果呢?可以?”許問覺得這個想法很有意思,問道。

“不告訴你。回頭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棲鳳笑吟吟地說。

許問回想起剛才一閃即逝的畫麵,感覺棲鳳確實是成功了,就是不知道具體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景象,不覺有些期待。

三天……三天後陶像燒成,忘憂花也將盛開。

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

許問一邊想,一邊把棲鳳砍回來的柴攤開曬乾。

棲鳳去檢查陶窯,回來對許問說:“多謝你,要不是你,沒準這窯就燒壞了。”

“你回來得快,這一會兒也不至於,不過這窯的溫度是有點不太穩定,得多看著點。”許問說。

“確實有這個問題,最近一段時間都是。”棲鳳皺著眉頭說,“火溫經常突然就降了,得趕緊加柴拉回來。也是因為這個,柴用得特彆快。奇怪的是,又不是一直這樣,第一天一般不會。昨天一晚上火溫都是好的,今天早上就熄火,看來今天晚上也得睡這裡了。”

“那證明窯的結構或者材質有問題,穩定性不夠。”許問說著,又問,“這個窯是誰修的,你知道裡麵的結構是什麼樣的嗎?”

“是我奶奶傳下來的,她那個時候就有了。不過好像也不是她建的,在之前就有。”棲鳳一邊說,一邊拿起一塊石頭,在地上畫了個圖,畫的正是這圓窯的結構。

窯雖然不是她建的,但她從小到大用了很多次,對裡麵的結構摸得還是非常清楚的。

她很快畫給了許問看,許問認真看了一會兒,說道:“我大概知道原因了。”

“這麼快?”棲鳳非常驚訝,“哪裡?”

“這個位置。”許問把那裡圈了出來,“這裡是整個圓窯結構比較薄弱的地方,又與外界接觸。現在看來,這裡出問題的機率最大,而且你看,它這裡還有一個支撐,所以剛封窯的時候可能不會出問題,燒了一陣之後,內外發生作用……”

他講得非常詳細,也很清楚。棲鳳對這座小圓窯本來就很熟悉了,一聽就懂,恍然大悟。

“那要怎麼辦?單獨把那裡加固一下嗎?”她皺著眉問。

“可以這樣做,等到這窯陶器燒完之後就可以。可以這樣加固……”許問邊說邊在泥土上進行修改,說出來的方法簡便易行,可執行度非常高。

“我懂了!”棲鳳舒展開眉頭,問道,“這樣加固之後就不會再出問題了嗎?”

“嗯……”許問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托著腮又沉吟了一下,道,“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建議你重建一座窯。”

“嗯?”棲鳳偏著頭問。

“這種圓窯形製已經比較落後了,升降溫都比較慢,而且窯內溫度不均勻,容易出次品。聽你說的存在的時間也比較長了,可能還會出問題。到時候未必能查出來問題出在哪裡,檢修起來比較麻煩。”許問思考著說。

陶瓷自原始時期就已存在,發展時間非常長,不同的陶瓷品類數不勝數,相應來說,燒成它們的窯的種類也很多,變化非常大。

技藝發展就是這樣,後麵出現的東西通常都比前麵出現的更先進。

但同樣在手工業的環境下,不是最先進的技術也並非就不能用了,因為它們通常還能適應另一些條件,可能使用起來比較簡便,可能可以滿足另一些需求……等等。

所以,許問思考過後,給棲鳳推薦了兩種新窯。

一種是階級窯,它顧名思義,是建在21度左右的斜坡上的。由窯門、火膛、若乾個窯室以及煙囪等部分組成。沿著斜坡,它的各個組成部分層層疊疊,仿佛梯級一樣,所以被叫作“階級窯”。

它容易控製溫度,產量大,還非常節省燃料,是燒製德化窯的主力。

另一種則是蛋形窯,它主要是用來燒製景德鎮陶瓷的。它的結構非常合理,不像階級窯那樣對地形有嚴格的要求,結構非常合理,建起來也很容易,適應性很廣。它燒成時間短,產品質量也好,非常適合棲鳳的需求。

不過它的最大優勢,是可以同時燒製多種品類的瓷器,這一點棲鳳好像不太能用得上。

而且相對來說,有光村多山,處處可見合適的梯級,階級窯嚴格的地形要求反倒變成了一種優勢。

“這兩種窯各有各的好處,你可以考慮一下。當然,圓窯也是很經典的造型,你還是可以繼續用。就是下次用之前,要再全麵檢修加固一下。”許問說道。

棲鳳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定主意。

最後她還是沒想好,對許問說:“我要再想想!不過我怕我一會兒就忘了,你畫在彆的地方給我存一下吧?”

“行。”許問很乾脆地說。

他依照木匠的老習慣,去做了木板,用炭筆把兩套新窯的設計分彆畫了出來。

他畫得很快,非常熟練。

畫完之後,棲鳳接過來用手摸了摸,擔心地問:“這樣時間長了,不會掉色嗎?”

她想了想又說:“不然這樣,你幫我用刀再刻一遍吧?牢一點,存得久一點!”

“炭筆很穩定的,你就放在有光村裡,稍微留意一下不要浸水之類的,一般不會掉色。”許問說。

但棲鳳很堅持,許問還是幫她用刻刀加固了。

刀尖在木板上移動,纖維紛紛切開,有一種流暢的美感。

棲鳳托著腮在旁邊看,突然問道:“這兩種窯,也是可以燒瓷器的吧?”

“陶瓷不分家,兩種都可以燒,就是火候和時間不太一樣而已。其實你做的陶器上麵也可以加一層釉,原始青瓷就是這樣的。”許問頭也不抬地說。

“釉什麼的,我也就是聽說過,根本不會弄。”

“釉是一種礦,需要調配,我一會給你一個方子,回頭你可以試一下。”

“我沒錢給你。”

“哈哈,一個方子而已,不用錢。我學它的時候,也是大師們免費教的,沒收我錢。”

“你怎麼學的?”

許問一邊刻線,一邊給棲鳳講了逢春城,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大師們是怎麼無私地建設它,並且把技藝傳授出來的。

在那裡,學習的其實不止是一個許問,隻是他有基礎也有天賦,學得更快而已。

逢春城跟彆的地方都不一樣,你想學什麼都可以,都會有人教、樂於教。

他們唯一需要的,就是你要最後把學到的東西反饋出來,用來建設這座城市。

也正是因這種情況下,逢春越建越好,到現在幾乎成為了西漠的一個傳說。

“聖城……”棲鳳喃喃道。

“什麼?”

“是我們的一個傳說。據說青諾女神將亡之際,生靈塗炭。那時會有聖城出現,容納萬民,帶著他們走向新生。”

“那倒也不會。隻是一座比較好一點的城市而已,拯救不了世界。”許問笑了一聲,接著又注意到她話裡的重點,“女神將亡,生靈塗炭?這是什麼意思?”

“對啊。女神也是有壽命的,她造了人,給了他們生命,但她也會死。她死的時候,這世上所有人都會跟她一起去。”

棲鳳平靜地說著,好像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

許問聽著,問道:“什麼時候死?”想了一想,他又換了個奇怪的問題,“怎麼死?”

“那誰知道?”棲鳳眨了眨眼睛,奇怪地看他,“隻是一個傳說而已。”

“我以為你們信這個。”許問有些意外。

“當然信。女神,是生命的神,也是死亡的神。這世上,哪裡沒有生,又哪裡沒有死呢?”棲鳳輕聲說。

許問靜靜地聽著,突然問道:“你聽說過七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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