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軍營(1 / 1)

大魏王侯 淡墨青衫 1566 字 2個月前

陳篤敬的話非常肯定,而且他身邊的人也是極為讚同。

確實,房子蓋的很整齊,每幢五間,每間住十人,每幢住五十人,一千六百人住的房子都是這樣五間一幢的磚房,全部是背朝北,麵朝南,可以最大程度的利用陽光。

每五幢房子為一排,沿著一條主路一排排開去,一直到北邊營區最後一排為止。

四周用竹籬笆隔開,左側是南安河,北側是菜園和豬欄,東側就是侯府彆院了。

整齊的房舍給人良好的印象,雖然隻是團練,但這裡的居住條件已經和在福州府城的禁軍持平,而從細節上來說,則是遠遠超過禁軍。

房舍的間隔到處都有一些鍛煉用的器械,禁軍那裡可沒有。

每間房裡都住十個人,比起住更多人的廂軍營地要寬敞的多。房間裡用了徐子先設計的上下床設計,空間更大了些。

還有排列整齊的木櫃,當然不可能打造的很精美,相當粗糙,就是鋸開的原木釘成的櫃子,地麵上也是鋪設的布滿了蟲眼的木板,但擺放整齊,和每個人的杯子,牙涮,毛巾一樣,都是放置的整整齊齊。

如果在彆處看過這種情形,還不會有太大的衝擊,但陳篤敬等人年過五旬,還是頭一次看到軍營營房是這樣的布置。

而且不止一間,過百間房子推開門進去,內部陳設是完全的一樣。

陳篤敬開始的想法是那些整齊的屋子可能是軍官住宅,他還在奇怪為什麼軍官也要擠在一間屋子裡,等他看了幾十間屋子的內部陳設後,一種奇特的情緒籠罩在他的心頭。

太讓人震驚,也叫人不是很理解。

這種整齊劃一簡直有點變態的感覺,所有的被褥要疊成一般無二的形狀,所有的杯子,毛巾,包括換下來的衣袍,都要放置在相同的位置上。

一間屋子是這樣,一百間還是這樣。

最後看到武卒們排隊吃飯,一起在命令下開動用餐時,陳篤敬才隱隱明白過來,這樣嚴酷的規矩之下,並不是徐子先做徒勞無用的事情,而是要在最細微之處錘煉每一個士兵。紀律,服從,這些武卒會慢慢的把這些東西融入在每個細微的動作裡,每個想法裡頭,甚至深入他們的骨骼,血脈,最終形成一生抹不掉的烙痕。

這是一種高妙的手法,徐子先給他們提供最好的住宅,用具,被褥,這些武卒都是流民和農家子弟出身,他們知道愛惜,在被迫整理和放置這些物品時,潛意識裡就覺得理所當然,這樣做並沒有錯。

然後排隊打飯反而效率更高,一窩蜂搶飯吃,象是普通的廂軍和禁軍那樣,除了製造混亂外,總會有人吃不飽。

而在南安團練這裡,軍官負責維持秩序,每個武卒都會分到湯和飯,軍官們稍後才分配。如果膳食準備的不足,餓肚子的就隻有軍官。

當然,按徐子先的習慣他一般是到軍營吃飯,並且最後一個打飯,真的有一個人吃不上飯,那隻能是徐子先自己。

這種潛移默化並不太過粗暴,不象有的帶兵將領,上來就用打軍棍的辦法來確定權威,對麾下將士動輒處以嚴刑峻法,這樣最多是使士兵畏懼威嚴,一旦出現更強勁的威脅,沒有哪個將士會為這種主將效死。

有的則是一味市恩,錦衣華食,細酒肥羊,不施懲罰,放縱軍紀,試圖用這樣的辦法來使將士知恩圖報。

殊不知人的心理都是一樣,獲得了一些好處就想得到更多,直到有一天主將發覺自己已經賞無可賞,而麾下的將士還在希圖更多。

這種軍隊上了戰場往往一觸即潰,而在禍害百姓時則戰鬥力倍增。

徐子先明顯掌握了練兵的節奏和辦法,他布下的網綿密有效,潤物無聲,既叫武卒們感佩親近,也使他們畏懼軍法和徐子先個人的威嚴。

也曾經在岐州帶過兵的陳篤敬,心中的感慨如同大海的波濤,一浪大過一浪。

如果當年他和徐應賓在岐州時也能這樣帶兵,是不是就不會有那場被岐山盜打崩潰的慘敗,徐應賓可能還在還活著?

陳篤敬也不覺得徐子先光是這些手段,這個年輕的侯府世子已經給了他太多驚喜。何況,光是眼前這些已經足夠叫他驚歎。

“見過叔父。”徐子先終於趕回來了,他從馬上跳下來,神采奕奕的大步走到馬車近前,向著陳篤敬行了一禮,接下來向另外幾位昌文侯府的人施禮問好,眾人都紛紛回禮,最後徐子先向馬車另一側的陳正誌和陳文珺問好,彼此都是同輩,說話就隨意了許多。

眾人注意到徐子先的衣袍下擺和靴子上都沾滿了鴨毛和一些鴨糞,身上也有強烈的腥味,陳文珺倒並不介意,隻是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徐子先。

“在江邊建了一些鴨舍。”徐子先眼看著陳文珺,向眾人解釋道:“頭一批就有過萬隻,帶著人在鴨舍裡巡看了半天,沾染了一些鴨毛鴨糞,請叔父和諸位恕我不恭。”

“放鴨是好事。”陳篤敬是很在行的,當下笑道:“我在岐州時也勸人多放鴨,不過他們不想交納生口錢,鴨子養的多,交的錢也多,可難免有跑丟的,病死的,生口錢卻是要照交,所以他們都不愛養,其實養鴨本錢低,耗力小,一對夫妻足能放幾千隻鴨,比養豬是累些,但養豬才能養幾頭啊。”

徐子先笑道:“就是生口錢太高了。”

“是啊。”陳篤敬長歎一聲,知道大魏的雜稅太多太重,一般百姓真的是要被壓的喘不過氣來。

徐子先是有免稅的特權,所以他養十萬隻鴨也無所謂,一般的養鴨人就得考慮拿出一大筆錢來交稅,然後承擔的風險了。

“明達做事耐的住寂寞,不怕瑣碎。”陳篤敬轉頭教訓起自己兒子來,對陳正誌說道:“你做事也要這樣,細心,細致,不怕麻煩,成大事者要看的清遠處,也要看到腳下……”

這一刻陳篤敬就不象是算無遺策的昌文侯和大商人,而象是一個淳淳教導孩子的慈父了。

陳正誌笑道:“明達的能耐我算看到了,父親不必多說,我想留在這裡一段時間,和明達好好學學。”

“好,好的很。”陳篤敬對兒子的表現相當滿意,陳正誌年齡比徐子選還大幾歲,而且已經有校書郎的官階,但並不擺架子,也不嫌這裡偏辟,沒有紈絝子弟的虛驕之氣,這令得他相當滿意。

徐子先道:“叔父,要不要我們進彆院去談?”

“我聽說吳博士在東邊建了個明堂,已經完工了吧?如果有可能,我想去拜會吳博士,當麵向他請教。”

“吳先生一般不見外客。”徐子先想了想,說道:“不過叔父來的正是時候,吳先生這陣子已經不再授課,空閒時間多起來了。”

“哦,我知道了。”陳篤敬意味深長的道:“是準備動身上京了吧?”

“是的,十天之內就出發。”

“好,這件事你有信給我,我正好要和你詳談……”

吳時中已經得了正式的任命,身為侯府的賓客,他即將坐海船北上遠赴京師。

從福州港出發,抵京師可能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十月出發,十一月抵京是最好的時間,祭典在年底舉行,遲到或不到都是大不敬的罪名,所以各家侯府都會在這個時候出發。

本朝親王,國公,國侯,隻在京師,江陵,福州三地,民侯則各路州府都有,數量卻相對宗室貴族來說相當有限,在這個時候,可能全國二十多路到處都有官員奉命北上,在凜洌的冬日抵達大魏京師,對太祖皇帝的靈位所在的太廟獻祭。

這是一種順從和馴服的表現,和春秋時諸侯包茅封土一樣的儀式就是確立了大魏中樞的權威,沒有任何彆的用意。

同時也是削弱各處貴族財力,充足中樞,每個侯國要進奉黃金百兩,這可是不小的負擔。

自文宗時大魏國力充裕,一年幾萬兩黃金的進獻也變得可有可無,文宗和仁宗兩代君皇都是聖君,馭下以寬仁為主,各家公侯則貧富不均,開始以銅替金,文宗和仁宗都不計較,這就成了一種默認的潛規則流傳到了現在。

在往明堂的路上,徐子先一邊換衣袍,一邊把自己對進奉酌金的擔憂告訴了陳篤敬。

“官家要是這麼做,恐怕會使天下動蕩?”陳篤敬有些懷疑的道:“這樣做雖然能除掉幾百家公侯和民侯,天子能有什麼好處?”

“很簡單的事。”徐子先道:“確立權威,一則以示不測天威,二來去除大量的公侯使地方離心之力變弱。有識之士應該能感覺得到,大魏在北方和西北連續多次戰敗,損失極重。那可都是北邊重鎮的禁軍,直屬京師樞密院也就是天子的力量。財賦吃緊,禁軍損失重大,天子怎麼會不考慮地方離心離德?何況這位聖上原本就極為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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